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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島上的蠕蟲
法蘭島,這是一個鮮為人知的地界:四面環(huán)海,但土地面積不是很大,地形類似一個平原,因此這里的氣候與其他的地方大相徑庭。現(xiàn)在的人們已經習慣了,有些人過了多少年還覺得這是世外桃源。
哦!那是他們酗酒的醉話,他們多次強調“世外桃源”,臉上露出的笑容是陰郁的。
據(jù)說是一個中年女士和她的男人相戀的地方。那個男人自稱:“菲力克……法蘭藏斯”。那位女士聽的是一知半解,只是記住他的“名字”是法蘭藏斯,因此把這個地方命名為法蘭島。至于中間的一些瑕疵,島上已經沒有人知曉了,畢竟這只是個傳說。
冬天的時候,島上風特別大,甚至有些類似龍卷風的詭異現(xiàn)象;雪一片一片地助長嚴寒。人們都龜縮在門口,有的探頭探腦,有的破口大罵,還有的躺在地上閉著眼,像是死了。
“發(fā)棉襖了!狗仔們!”一個身披棉絨大衣的男人白了一句。
風雪交加,他嘴里叼著雪茄,一頂毛茸茸的大皮帽,晃晃悠悠地從海邊走上來……他沒有繼續(xù)往住宅區(qū)走去,只是不高不低地說了那一句。
因為聲音不大,沒人聽得見他的話,也沒什么動靜。眼前一片死寂,除了那白茫茫的雪……
“凍死老子了!你們這幫狗東西!”男人馬上譏諷地笑了幾聲,隨后便拔腿就跑,腿急得快要把雪鏟出一道弧線。
沒過多久,只聽見機關槍般的腳步聲,隨后見兩三個人向海邊跑來。
“呼呼……”幾個人誰也沒有搭理誰,只是上氣不接下氣地搶著棉襖,仿佛幾匹嗷嗷待哺的狼。
“哈哈哈……”其中一個搶到了,興奮地狂笑,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向家,他把棉襖緊緊地揣在懷里,一件襤褸的黃毛衣快要被雪吞噬,唇髭上粘著像是米糕一樣的東西。而剩下幾個人泰然自若地坐在雪地里,也是蓬頭垢面,渾身顫抖,雖是因為天氣太冷,但他們的樣子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了,悶著頭發(fā)呆,一下子就是好久。
一間屋子的窗戶打開了,一個老年人一口酒下去,倒也覺得暖身。“雪下得沒往年那么大了。”他扭過去對著屋子里的兩個兒子說了一聲。
“每年不都是這樣嗎?”小兒子拖著長音,雙手扶著腮幫,眼里噙著淡淡的淚水,沒有一絲光。
“永康,你不是一直期望我們島上能改變一些嗎?這難道不算?哪怕是少下一點雪!”大兒子在火邊織著毛衣,嘴角上揚,感到些許的快樂。“哥你簡直是瘋了!這算什么改變!”弟弟說完便倏地撲在床上。
他們的父親長嘆一口氣。一言不發(fā)地走出門外。
“爸爸,把煙掐了吧!出去別吸!”
“行了!臭小子!”男人轉頭望了望自己的大兒子,聲音很沉重。
男人穿上了一件棕色棉襖,但棉襖很破舊,已經有好幾個洞了。他一到門外面,就自然地把目光轉移到海的那邊。他急促地走過去,狠狠拍了拍那兩個沒有領到棉襖的人,此時兩人的手、臉頰和耳朵都已經紅得發(fā)紫……二人凝視著男人身上的棉襖,但男人是在大力地揮手,連同腦袋也在晃。
兩個人終于站起來了,他們聳著肩,抱著身體,踉踉蹌蹌地回家了。
男人再次長嘆一口氣,緊緊抿著嘴,望著后面,兩個人看似感情友好,卻互不言語。看到兩個聾人這樣,男人把手揣進爛褲兜,輕聲感嘆道:“你們……比起那些……算幸運的了。”
第二天,天還是陰沉沉的,夜幕還未完全退去,雪花還在風中搖曳著,但冷氣稍稍退了一點。
“鐺鐺鐺…”從四面八方傳來尖銳的鑼鼓聲,聲音轟鳴著,讓屋子里很多人嚇破了膽。好幾間屋子開了燈,但沒過多久又關上了。
“孩子……”永康的媽媽哽咽著,用顫抖的手從桌子上抓了幾張紙巾捂著嘴,淚水奪眶而出。丈夫則一直背過身去,一會兒望望兒子,一會兒緊鎖眉頭,閉著眼,夫妻倆就只能這么束手無策地望著癲癇發(fā)作的兒子。
持續(xù)了大概半個小時,兒子終于昏了過去,父親摘下帽子,松了口氣,嘴唇卻還是顫抖著;母親的哭聲還是止不住,她瘋了似地捶著胸膛。
男人想去看看大兒子,他才想到半小時前兒子對自己說要做功課,不要打擾。他瘋狂眨了眨眼,一抹噙在眼里的淚,坐在窗戶邊。
“那幫混蛋又在那里顯擺是吧?”母親捂著臉,有氣無力地說。
“是。而且還是新花樣!”父親背著手在屋子里走來走去……突然站住腳步,對著妻子語重心長地說:“我們不會這樣的!遲早會有嶄新的一天,不止我們!”
母親聽到后,她的臉上只是滿滿的憔悴,就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你就會說些閑話!扯淡!”
父親剛要摸出香煙和打火機,又無奈地退了回去。
“他們……又開始了?”永康躺在床上,虛弱得無法動彈……直到聽到那刺耳的鑼鼓聲,他倏地睜大眼睛,好似有了點精神!
母親悲喜交加,慌忙地去給兒子準備一杯蜂蜜水:父親叼著雪茄,匆忙地走出去。
他再次望著海的那邊,脖子上的青筋緊繃著,緊鎖眉頭,想回去又不甘心。他明白那幫人又帶回來一些新奇玩意兒。
附近的鄰居也出來瞧了瞧。
“芹姐,要不咱還去看看?”
“算了吧!我兒子現(xiàn)在腿腳不方便,我得留心著。再說,那些是人嗎?!”婦人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不能這么想!就算他們真不是人,可我們還指望著他們帶來安康。既然個個身體都是鐵疙瘩,又常出海,肯定會帶來一些罕見的奇藥!我們肯定是要套套近乎,有朝一日,我肯定能讓我們島上所有人幸福安康!”男人說著說著便不由自主地拍著胸膛。
婦人撇撇嘴,捂著嘴譏諷地笑著:“哎呀老吳啊!這話你說過多少遍了?你沒說膩,我們早就聽膩了!你就會嘴上說說!”說完,婦人怒氣沖沖地關上門進屋。
男人不以為然,仍打算去和那些人打打交道。走了幾步雪地,他瞇著眼探到……
“不然就好事做到底吧!你從我的褲襠里鉆過去,我就把這些東西給你,怎么樣?”只見幾個穿著新棉襖的男人笑著,有的捧腹大笑,有的捂著嘴露出陰郁的奸笑。
“呃……”一個差不多十歲左右的孩子匍匐在他們腳下,
他害怕得渾身直哆嗦,歪頭猶豫了一下,終究是一點點顫抖著鉆了那人的胯。
“賤骨頭!”“蠕蟲!”他們并沒有遵守自己的承諾,猛地把孩子踢倒,“看你這樣子,就知道心底里是在罵老子,呸!”
父親看到前方的那番場景,突然加粗了喘氣聲,他狠狠抓了一把雪,卻又低下頭,敢怒不敢言。
“那幫家伙來啦!太好了!”他倏地一轉身,是恢復過來的兒子在說話:“去拿他們的東西!”父親連忙拽住兒子,捂住他的嘴,把他緊緊抱進屋。
“干什么?爸爸!他們好多糧食和棉襖,都是從未見過的……”父親打斷了他的話。
“你懂什么!我們人窮志不窮,以前教你的都忘了?難道你也想被他們侮辱?孩子,人的尊嚴是最重要的!”父親憤怒的一番話令永康無話可說,只能咬咬嘴唇。
臥室門倏地開了。“那怎么樣才能獲得您所說的幸福安康呢?只是發(fā)發(fā)牢騷這么簡單?”大兒子在門口搓著手指,鎮(zhèn)定地反問父親。
“哥,我怎么覺得你們倆這么不對勁?”
“佳康,你個兔崽子,你……你什么意思!”
佳康嘆了口氣,白了父親一眼,隨后便把門關上了。
“你個臭小子……有本事你去解決咱們家的問題!”父親倒是被這個大兒子氣了一頓,他雙手叉腰,黑著臉……
“那好吧!明天你們看我的!”只聽見門里佳康洪亮的聲音。
父親瞪大眼睛,歪著脖子,“你個臭小子長本事了是吧!”像是準備去打他,但還是被母親攔了下來。
這一家人,兩個兒子都患有先天性癲癇,大兒子佳康癥狀輕一些,但他經常和父親對著干,今天的事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但佳康總是抱著積極的心態(tài),希望找到父親所說的幸福安康。奇怪的是父子倆出發(fā)點相同,方式卻不同。
雪零零碎碎的,不一會兒便止住了。整個法蘭島遠遠望去,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已經完全被掩蓋;呼嘯的風也沒有昨日那么狂躁了,許是乏了,只是泛著陣陣寒氣。
吳佳康圍著一條白色的麻圍巾,穿的棉襖比他父親的看起來整潔一些,一條寬大的絨褲使他整個人顯得臃腫。他沒有穿襪子,只套著一雙大皮靴,比他自己的尺碼要大很多,雪滲進靴子里,許是硌腳的原因,使他走起路來顫顫巍巍。
“佳康來了!”
他來到鄰居芹嬸的屋里,搓了搓手,向主人問好,本是大大咧咧的……“你這又是不穿襪子?”芹嬸打量他一番,撂了一句,使他倏地臉色大變。他扭過身去,支支吾吾地:“那東西不是我們島上的,我……不想穿。”
芹嬸瞅了瞅他干裂的雙手,“你這娃!你身上穿的棉襖難道不是那幫混蛋帶來的?現(xiàn)在不穿他們的襪子,還分得那么清,裝什么清高!”
“只要不會死人,腳丫子爛掉也無妨。”他只是平和地說著。
佳康隱約聽到屋里咳嗽的聲音,他沒有過多的表情,起身看了看里面的阿祿,立即將自己織的圍巾摘下來遞給了他。
“哎?吳佳康,你當啥老好人!小鱉孫,我們用不起你的圍巾!”芹嬸吃起了米糕,對吳佳康已經沒有待客之道了。
“沒關系,我只給需要的人。芹嬸兒,你也不希望阿祿再凍著吧!”他打完招呼立刻就走了。
“你說的啊!別告你爹說我占你便宜!”
吳佳康來到村里逛,四處望去,到處都是不同的病人。他緊握著拳頭,但臉上依然沒有太多表情,一定要說,那就是“嚴肅”!“癲癇、肺炎、癌癥、漸凍癥……”他嘴里反復嘟囔著,向島上樹木茂密的地方走去。
在島的最南方,廢棄著一座許愿池,約有四米多高,除了被積雪覆蓋,銅也生銹了不知多少年,看起來綠油油的。吳佳康走上前去,雙手合掌,緊閉雙眼,他正在祈禱病魔遠離這座島嶼……
島上的人雖多病,但抵抗力很強,大多是先天性疾病,他們在雪地里即使不穿棉襖,也能抵擋好一陣子。那座許愿池幾乎不怎么噴水了,留下的只是大大小小的水坑。據(jù)說這是法蘭島的命名人,也就是那對夫婦造的,人們都不怎么懂,就把那對夫婦稱之為“神”,幾乎每個人在祈禱的時候都會在嘴里念叨著:“法蘭……法蘭……”
“咣當”一聲響,打亂了吳佳康的禱告,原來是有個人向許愿池扔了一粒石子。
“你這家伙真夠無聊的,居然在這兒許愿!這里已經是我們拉屎的地方了!”一個健壯的小伙子露出譏諷的笑容,他靠在樹邊,個頭有一米八那么高,耳朵上戴著一個金色的環(huán),身上裹的都是從沒見過的棉衣,陽光灑在上面,還閃著金光。
“火棍子!你怎么……那些人給了你好處?”吳佳康盯著昔日玩耍的小賴皮,神情有些恍惚,呼吸急促。
“放屁!我已經是他們的一員了。你們這些人,怪不得人家叫你們'蠕蟲'!一群不知好歹的家伙,難道看不出來他們是上天派來幫我們的嗎?我說佳康,你這么聰明,別人看不出來,你也看不出來?”
“火棍子,你也是咱島上的勞動力,怎么就不能發(fā)發(fā)善心呢?”
火棍子蹲在地上,嘴里叼著香煙,一臉傲慢,“憑什么?我算是看清了,那些人說的沒錯,弱肉強食是永恒的法則。沒本事,沒膽量,就活該死掉!善心只是一個很荒唐的笑話!”
吳佳康低著頭,不知道說什么,他腦子很亂。法蘭島上身體健壯的人并不多,火棍子很幸運地成為健壯的人。但他怎么也沒想到,曾經和他同樣有改善生活想法的好朋友,竟變得如此自私自利。在他看來,比起看到群眾們的病情,火棍子丑惡的嘴臉更讓他失望透頂。
吳佳康急匆匆地走了,坐在雪地里,看著大大小小的病人,他不禁念叨起來:“法蘭……法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