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一個無論老班如何調整座位，總能時時闖入我余光的人。

一個無論外界如何擁擠喧囂，總能次次跌入我眼中的人。

白白凈凈，靦腆而又不失少年人的張揚。

籃球場上，瀟灑恣意，年少輕狂；

題海無涯，沉著鎮靜，妙筆生花。

這好像，是只有小說世界里才會出現的男主角。

無數的細節都能被我發現，無數的巧合也總能被我串聯。

為何無論幾番換座，他總能準確無誤地出現在我周圍的九宮格里面；

為何連續2年多達30個人的迎面接力，他總是恰恰向我交棒迎面。

恍惚間，兄弟們意味不明的哄笑，人群中倉皇的對視。

我是否可以擁有一瞬間膽大妄為的幻想，就那么一瞬間。

可是，我不敢。

我把狂躁的心臟死死捆綁在胸腔里，也絕不可亂了呼吸。

面部的表情得是波瀾不驚，握筆的手指卻快將指甲摁進掌肉里。

腦海中循環播放著應答他時對話的場景，哪怕只是簡單地借塊兒橡皮。

靠窗的角落，尊享明媚春光，溫暖愜意。

我沐浴在傾瀉的陽光里，余光卻咬住筆袋上銀灰色的鑰匙扣掛片，捕捉那模糊的身影。

多么瘋狂啊，這就是青春花開的肆意？

多么愚蠢啊，就這么迷失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

現實中的人兒怎會如此美好，不過是有傻子將他所有的瑕疵屏蔽。

我將念想告訴閨蜜，閨蜜直呼難以置信。

“救命，你這么多年的小說都看進狗肚子里啦。”

“這種人怕是很難再找到欽慕者了吧。”

我怔了怔，透過手機屏幕感受到閨蜜的忿忿不平，短暫脫離了夢境。

是啊，我怎會看上一個只比我高上二三厘米，頂著西瓜頭，時不時開著黃腔的大男子主義？

我將手掌靠緊胸腔，聆聽心臟的沖擊。

你真的喜歡他嗎?穩穩跳動的心恍然亂了陣腳。

你真的想和他談戀愛嗎？躁動的心跳卻逐漸歸于平靜。

這是何意？

我不解。

為何竟有一天，我會讀不懂自己的心？

是不能，還是不想？

我自嘲一笑，答案早已了然于心。

我又想起開學入校沒幾天，一個男孩跨過排排課桌來到我面前——“聽說你很強？”

緣分似乎就此展開。

那年寒假前最后一天，我隔著三排忙不迭收拾書包回家的同學喊出了他的名字，向他詢問物理作業。

他轉頭愣了愣，隨即展顏笑道，他也不知道。

那笑臉想必是不好看的吧，可時間總能消磨一些東西。

當時光的流沙模糊了細節，記憶中的輪廓也終是留下了如小說般美好的情節。

心中的悸動悄然升起。

籃球場上奮力搏殺的身影，考場上奮筆疾書的背影，課堂上思維靈活的搶答，耳畔邏輯清晰的答疑......

腦海中的過去與幻景一一浮現交織，到底哪些才是真正的現實？

沒有誰能比我更懂我的內心。

是過于渴望，所以才害怕失去。

是過于對于小說太過熟悉，所以才不敢直面現實的結局。

我艷羨青梅竹馬的言笑宴宴，也驚慕久別重逢的脈脈深情。

我追逐如驕陽般熱烈的愛戀，也想往粗茶淡飯一斗酒的日久生情。

可是我知道，童話終究照不進現實，小說中的救贖也扛不住現實的重擊。

至少，如此種種，都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身陷死氣沉沉的內卷泥淖，望向窗外別人燦爛輝煌的17歲。

甘心嗎？不甘心。

我困頓于幻想與現實巨大落差的夾縫里，被無數小說中夢想的情節裹挾。

所以，當遙遠的回憶化為虛影，美化加工后的橋段便迫不及待將其代替。

我知道。

他皮膚白皙，顏值和身高卻不太能收獲好評。

他喜歡打籃球，球技卻不堪一擊。

他理科思維活躍，雙語素養卻不值一提。

他音準很好，音色卻著實不那么好聽。

他有潔癖，處理態度卻無任何同理心。

......

可那又如何，只要他能夠有所關聯，自我的精神世界可以將一切不足優化，制備出一套完美的人設組裝在這現實的軀殼里。

多么可笑啊，這就像是用飲鴆止渴的意淫，慰藉現實的遺憾與殘缺。

多么荒誕啊，我在自我識海中制造出一個盛大而又悄無聲息的暗戀，也不過止步于暗戀。

暗戀，就足夠了。

我只是需要一個自欺欺人的慰藉。

越過了這條交界線，是對道德與現實的雙重僭越。

可是這一次的悸動卻異常強烈，讓我久久難以平復內心。

是因為創建的人設太過于完美嗎？還是因為17歲這個特殊的時間節點太讓人執著于心？

我將小說慢慢編寫，企圖讓虛幻與現實交織成我夢想的圣地，將心靈的荒蕪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