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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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細雨斜斜的打在玻璃面上,留下蜿蜒的水痕。消毒水的氣味混著涼風漫在走廊里,白熾燈將地磚照的發(fā)白。
許爾坐在候診區(qū)的塑料椅上,低著頭數(shù)著地磚的縫隙,忽的打了個冷顫,她揉了揉鼻頭,看向站在一邊通著電話的媽媽。
這通電話已經(jīng)持續(xù)了快十分鐘了。
“醫(yī)療環(huán)境差的要死,手機上連個像樣的診所都導航不到……”
不知道對面說了什么,女人的聲音突然高了一個分貝。
“你還怪上我了?要不是為了你家那些破事兒,我能把許爾帶來這里?離城里十遠八遠的,我看你閨女牙治不好怎么辦!”
許爾咬著唇,頭埋的低低的,有護士推著機械車經(jīng)過,她都不敢與之對上視線。
“女士,聲音小點兒,我們這隔音不好……”
護士溫柔的提醒,卻被女人瞪了回去。她態(tài)度極差的掛了電話,視若無人的坐到許爾身邊,自顧自的說起話來。
許爾抬眼,“媽……”剛張嘴就看見護士皺著眉,朝著這邊翻了個白眼。
機械車的輪子劃過地板,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聲響,許爾收回視線,媽媽的嘴巴一張一合,她卻什么都聽不見。
“……那個比賽我給你報名了,拿到獎項了對考校有很大幫助的。”
許爾木訥的點點頭。
“又在發(fā)呆?”媽媽的聲音帶著冷意掃來,她伸手理了理許爾的劉海,指尖蹭過她的額頭,“這周還要錄舞蹈視頻,也不知道這里醫(yī)生的專業(yè)水平夠不夠,臉要是腫了,鏡頭里還能看?”
說到這兒,還不是她不節(jié)制,吃多了糖,牙這才疼。
女人手指重重的在她額上一戳,“再讓我發(fā)現(xiàn)你偷吃零食,你一分零花錢都別想要了。”
診室門“吱呀”開了,穿白大褂的醫(yī)生探出頭。媽媽立刻拉著許爾站起來,推送著她進去。
“蛀的不深,補一下就好了。”
電鉆的震動傳來時,尖銳的疼痛順著神經(jīng)炸開,許爾感覺到眼眶發(fā)燙,有溫熱的液體不受控的涌出。
處理完牙齒,醫(yī)生說著注意事項,看著手里的單子,抬眼問:“平時零嘴吃的多嗎?”
“偶爾……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吃幾顆糖。”許爾回的很認真。
“經(jīng)常偶爾是吧?”
許爾出診室的時候,眼眶還是紅紅的,媽媽瞧見只是嗤了聲,語氣帶著活該:“現(xiàn)在知道疼了?當初壓腿的時候怎么不見你怕疼?”
天是灰蒙蒙的,雨點被風吹的沒有節(jié)奏的拍打著地面。
媽媽撐起傘,扭頭見許爾望著天空發(fā)呆,沒好氣的把她拽過來,“你聽不到別人說話是嗎?你牙壞了耳朵也壞了?”
她咬著牙怒斥,一只手伸過去就要揪許爾的耳朵。
許爾本能的躲,身子往旁邊挪了好幾步,沒注意身后的來人,整個人撞了過去。
那人高高的“哎喲”了一聲,仿佛被撞得已經(jīng)和大地伯伯擁抱了,其實被身旁比自己高了不少的貌似是哥哥的人護的正好。許爾連連道歉,視線碰撞的時候,她一愣,這人是班上的同學。
叫什么名字來著?
她才轉(zhuǎn)校沒多久,班上同學的名字她都沒記全,還在細想的時候,右耳就被揪住,痛感代替了大腦的思考,許爾雙手攀著媽媽的胳膊,“媽媽……”
“我看你眼睛真是不好用了!”
許爾被拽著走,雨滴在頭頂?shù)膫闵习l(fā)出“噠噠噠”的聲響,媽媽走的急,腳步濺出的水花全浸在了她的褲腳上,風徐徐的帶著雨往臉上吹,瞬時感覺到臉上一股溫熱。
……
許爾是在做胯部軟開的練習時,被老師叫出去的,走前她的朋友還拉住她問中午吃什么,那時候她說等會再說,卻連道別都來不及說就走了。
沒有提前告知,也沒有解釋,連給她緩沖的時間都沒有,就這樣匆忙的安頓好了轉(zhuǎn)學事項。
站在陌生的講臺上的時候,許爾眼睛不受控的一直眨一下眨,因為只要慢了一秒,眼淚就會掉出來。她控制著情緒,在臺下眾多竊聲中做著自我介紹。
“我叫許爾,溫文爾雅的爾……”
她帶著怯,聲音卻有力,班主任剛要開口說句歡迎,一道低低的笑聲突然鉆了出來,在這份氛圍中顯得格外刺耳。許爾的肩膀猛的一僵,循著聲音和其他人的目光,她找到了始作俑者。
那天是難得的好晴天,午后還有陽光灑進教室。
許爾看著他,陽光落在他的眼尾,把那點故意的笑意照的清清楚楚。
“祁厭!你樂啥呢?”班主任訓道。
“報告!”祁厭揚著嘴角舉著一只手,“我只是覺得這位新同學像是快哭了,眼睛紅紅的,像小兔子,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話音落下時,臺下一群人帶著探索的眼睛盯著許爾,許爾不知所措,隱隱約約聽見“真的誒,好像要哭了”“為什么要哭啊”“是舍不得媽媽嗎”的私語,終于,眨眼再蓋不過眼眶里的熱意,順著眼角往下滑,卻被她飛快的用手抹掉,剛才想說的話全堵在喉嚨里,只剩下嘴唇輕輕哆嗦著。
祁……厭。
許爾放下書包的一瞬,這個名字乍現(xiàn)出來,她終于想起來昨天被她撞到的那個男生叫什么了。
“祁厭,你作業(yè)寫完了嗎?借我抄抄。”
聲音從后桌傳來,許爾一怔,似是做賊心虛般,悄悄往那邊掃了眼。
眼睛剛掃過去,就看見他往這邊走來,然后在自己身旁停下了腳步。她聽見重重的書本扔在課桌上的聲音,然后是男生欠欠的語調(diào):“數(shù)學,生物,化學都給你抄,要是想要卷子的話,拿你新買的游戲機跟我換。”
“啊?那游戲機我自己都沒玩夠……”
許爾把要交的練習冊和試卷整齊的放在桌上,乖乖的等著課代表來收,這時聽見身邊有人提她的名字,她條件反射的轉(zhuǎn)過去,“啊”了一聲,正對上祁厭的臉。
她仰著臉,無害的對著祁厭,反應(yīng)過來后又迅速偏過頭,在桌肚里翻著東西。祁厭默了秒,對著她后桌的男生重復了句:“你要是不想抄我的,可以找許爾同學借啊?”
“她可比我好說話多了。”
聽到這話,林子陽若有所思,還沒等他想好措辭,就見剛還側(cè)著身子在桌肚里翻找東西的前桌唰的站起,然后抱起桌上的作業(yè),轉(zhuǎn)過身對著他。
“你需要的話,可以的。”
她說話時一雙鹿眼對著她,聲音柔柔的,跟祁厭那副嘴臉比起來,這能稱之為天使。
“天使……不是,我需要啊!謝謝你啊許爾!”林子陽如同餓狼,拿起筆就是猛抄。
“大好人啊許爾同學。”祁厭的尾調(diào)故意拉的很長,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至少許爾覺得不舒服,她沒理他,從桌肚里拿出本書擺在桌上看了起來。
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
他這是被討厭了?
祁厭把自己的作業(yè)收放在書包里,走的時候瞟了眼這位“大好人”。
女生垂著頭,柔順的黑發(fā)快要遮住眼尾。她生著長過分柔和的臉,鹿眼總是蒙著層薄霧,很容易哭的模樣。
“瞟”的時間過長,許爾早已感受到了這炙熱的目光,她知道那是誰,所以就裝著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
“討不討厭啊祁厭?一直盯著許爾看什么?”
有人注意到了這位平時咋咋呼呼的大魔王反常的模樣,大聲說著,引得眾人紛紛往這兒看。
這不看還好,許爾注意到眾人投來的視線,無措的跟上次站講臺上一樣,她咬著唇,視線一直停留在書上,被手指捏著的頁角被來回搓的不成樣子。
“亂說什么呢?”祁厭突然大聲道,像是生氣了般,言中滿是對自己污蔑的不滿。
空氣突然安靜,余光瞥見身旁的身影不見,再過幾秒,教室里又恢復了原本的吵鬧聲,許爾慢慢抬眼,發(fā)現(xiàn)沒有別人的視線后才緩緩舒了口氣,被緊捏著的那頁書這才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