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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和風拂柳,“于家廳”兩進的樓廳前花香襲人,茉莉、素馨開了滿墻根。沿街的石墻前,一彎流水汩汩地繞墻而過。此地是江南的大鎮南潯,“于家廳”是當地有名的豪宅,雖是私人所建,和官宅相比,卻也大有可媲美之處。且不論房舍之精美,只看門上精致的一幅龍鳳木雕圖,輕盈靈動,雕工大有舉重若輕之感,實是彌足珍貴的佳作,盤龍鳳舞,簡直不輸一般的金釘朱戶。
門前盈沸的賓客和宅內無處不見的湯餅、面筋,昭示著這富貴人家正在做生日,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筵席剛剛擺上沒有多久,看門人忽然進門,走到廳中,向一個身穿淡藍輕衫、模樣俊美的人言道:“啟稟公子,門口有個很強壯瀟灑的年輕人,攜著一個丫頭,說是得知公子爺今天做生日,特來拜賀的”。
那公子爺說了聲“叫他進來”,看門人忙出去迎賓。過不一刻,即見來人步入廳堂,賓客們注目觀看,只見來人高冠廣袖,全身青衫,背上背了一只青花包袱,頭上扎著藍布巾,容光生輝,似比那已屆而立的公子爺年輕些許,風度灑脫,器宇軒昂。他身邊攜著一個少女,丫頭打扮,瞧來年紀也就十五六歲,方當韶齡,兩頰融融,稚嫩中可見麗色。此人上前向那公子爺長揖為禮,道:“小可名叫曾天河,特來給于如玉于公子上壽”。他自袖中取出一管長長紫笛,說道:“此笛中含有獸骨,聲調清濁抑揚,斷音更是一絕,就送給公子賀壽吧”。
那公子便是此宅的主人于如玉,平素是穿街走巷、吟風弄月慣了的人,一見便知此笛乃是珍異之品,高興地命人收下,將曾天河迎入賓座。他的狐朋狗友、閑雜人士結交得不少,南潯街上認得他的子弟更是不計其數。此刻他雖然想不起這位曾天河是誰,竟全然不當一回事,只顧將目光落在那侍立在曾天河身邊的少女身上。那少女眼觀鼻鼻觀心,頭也不肯輕易抬起來,只是安安靜靜地站著,那于如玉卻已心蕩神移。
原來這于如玉于公子外貌俊雅,舉止斯文,實際卻是自恃風流,十分地貪愛風情,好色成性,見那少女只是侍立,便向曾天河笑道:“既來賀我生日,沒有站著的理。小娘子既來是客,豈能似我府上下人一般看待。取椅子來,請這位姑娘坐”。曾天河道:“阿虹是我的婢女,叫她站著也可以的”。
于如玉心想:“原來她叫阿虹,不知是紅花綠葉的紅,還是飛虹千里的虹。當著人,可不便細問一個小丫頭的名字。不過,我宅上這偌多姬妾,論模樣可沒有一個及得上這丫頭”。他這樣想著,望向曾天河的座位,暗自揣測他主仆二人有無甚曖昧關系,口中道:“豈有此理,既來是客,焉有不座之理”。他既堅要阿虹入座,曾天河便也不再堅持。阿虹謝了座,又謝了主人,便入座吃喝。
酒過三巡,那于如玉一雙眼睛只向阿虹身上脧個沒完,又走到曾天河身邊道:“尊客也是南潯地面上的人么?”他早已在心中來來回回把南潯認得的臉面想了個遍,暗自確定這二人絕對不是南潯鎮上的人,否則縱然自己不認得曾天河,卻絕無不記得他這個隨身丫鬟的道理。
曾天河笑了笑,道:“小可原是個江湖游藝之人,偶來為于大公子拜壽,是路過南潯罷了”。此言中疑點頗多。一個江湖游藝之人,身邊有人服侍雖也不足為奇,怎么身上恰好又有如此珍貴的紫笛,還拿來給人祝賀生日?但于如玉的心思全在阿虹身上,竟無暇去細思此言,聽得他們是路過,正好留客,不由得心花怒放,忙道:“既是路過,不忙便走,今晚且請在舍下安歇一晚,明日再奉請兩位起身”。他對曾天河這“江湖游藝之人”格外客氣,自是因為準備向他討要阿虹的緣故。
曾天河又是一笑,道:“于大公子可曾讀過《易經》?”于如玉不知他為何這樣問,問道:“此話怎講?”曾天河似是若有所思,淡淡道:“主人奉留,小可恰似‘見龍在田,利見大人’,正好多向公子爺請教”。于如玉全不理會他這“見龍在田”語通與不通,聽他應允留下,連聲道:“好,好!”
當廳筵開六席,不算于宅服侍的下人,入座的賓客也有七十余人,曾天河坐在左首第二席,清清楚楚地聽見左首第一席上有一客人低聲清了清嗓子。曾天河一怔,十分留心,連忙向那一席上望去,見到發出聲息之人乃是個又矮又胖、形貌猥瑣的漢子,不由又留心細看,忍不住點了點頭。
是夜,賓朋早早散去,于如玉命下人在樓上設兩個房鋪,留曾天河主仆二人安歇。燈火微闌,于如玉正自在自己房間中走來走去,盤算討要之辭,忽覺門外大有異聲,似是晚空無風自響,甚覺異樣,連忙喚道:“紅籮”。他的侍寢婢女紅籮應聲而入,恰好捧了洗臉水過來,問道:“公子,喚我么?”于如玉向門外望去,只見一無異狀,疑心自己方才聽岔了,道:“是,我問問你,那樓上西客房的兩人安置了么?”紅籮微笑道:“安置了啊”。于如玉連忙問:“他兩個是睡一間房,還是分居兩間?”紅籮撇一撇嘴,笑道:“我們給安排了兩間房,他們自然是分居兩間啊”。于如玉聽紅籮聲音中大有戲謔之調,情知自己心思已被她看穿,也不多說,只道:“下去”。那紅籮面帶微笑,放下了毛巾、面盆便出去了。
于如玉洗了臉,正準備出門去找曾天河,忽覺銅質面盆鏗然作響,跟著墻壁、地面、各種物事……似是連著房間都跟這面盆抖了起來。于如玉雖是個走街串巷的紈绔子弟,手上倒也頗有一點兒武藝,頓知不妙,立時回身向墻壁上摘下一把長劍來。夜晚之中,金鐵之聲驟然作響,于如玉正要開門,就聽一個聲音在門外笑道:“于公子拿劍是要指教兩招么?請啊”。
房門無人動而自開,曾天河輕若驚燕般“飛”進房來,忽然伸手挾住于如玉的一邊臂膀,笑道:“這里地方不夠,到廳中去展展手腳”。于如玉只覺上身一麻,不知給他拿住什么要害還是穴道,竟是動彈不得,喝道:“好賊子!少爺好意留你,你卻來施暗算”。卻漸覺連下身也使不出力氣,只能干罵。
曾天河冷笑道:“你仗著父親已不在堂,作威作福,橫行南潯,擄掠良家女子,如今又打起我家婢女的主意來是不是?豈不知我姓曾的便是特意來教訓你的”。
(*故事原型部分參考自中國民間豪俠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