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1280年，艾恩·希迪大陸，凱爾莫罕。

“路西菲爾，你確定這個藥劑，能幫你回到原來的世界？”

維瑟米爾皺了皺他紅彤彤的酒槽鼻，疑惑地問。

“或許吧，不試試怎么知道呢？”路西菲爾，或者說路明非，晃了晃手里的藥劑瓶，爽朗的笑笑。

路西菲爾是他在這個世界的新名字。

從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遇到失憶的白狼開始，命運指引他成了一名獵魔人。

挫敗火蜥蜴的陰謀，幫助龐塔爾河谷獨立，和杰洛特一起尋回希里……最后在狂獵手中救下老維瑟米爾。

十一年過去，“黑發的路西菲爾”之名響徹整個大陸，他成了杰洛特之外的另一個傳奇。

路明非盯著暗紅色藥液上沸騰的氣泡，眼神中露出一絲緬懷：“有點想家了啊……”

他仰頭把龍血藥劑一飲而盡。

“我們早就把你當成家人，可老頭子心里清楚，凱爾莫罕不是你的家，回去吧，明非。”

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瞬，維瑟米爾叫了他原本的名字。

……

“切，臭老頭，這么煽情……”

一片光怪陸離穿過路明非的眼皮，勾勒出夢幻般的盛景，而后重歸寂靜。

他沒有立刻睜眼，生怕再一次失敗。

可獵魔人敏銳的五感立刻傳來了不同的訊號。

不是凱爾莫罕的鳥鳴，也沒有雪山山頂吹下的清新的風，而是雷鳴般的鼾聲。

比維瑟米爾的要大得多。

他欣喜地睜開眼睛，果不其然，有些逼仄的房間，上下鋪的雙人床，鼾聲就是從那團白花花的肥肉上傳出。

“是夢？還是我真的回來了？”

十一年的時間過去，對這個屋子的記憶非但沒有模糊，反而愈發清晰起來。

他記得每一個細節——

老舊的IBM筆記本電腦，正方形的表弟路鳴澤，床柱上的鐵銹，還有門框上的斑駁。

路明非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獵魔人的吊墜還在。

“不是夢。”他如釋重負。

淡淡的月光給龍形徽章鍍上一層銀色，他摩挲著，輕輕地笑了。

這么些年來，他無數次在夢中回到這里，可真的回來了，卻還是有一種淡淡的悵然若失。

臉上帶疤，時不時喜歡講個冷笑話，最后誰都逗不笑的女術士打樁機杰洛特。

那個同樣白發，有著穿梭時空能力的白發少女希里。

還有沒事就曬著太陽打盹的老酒鬼維瑟米爾……

“回不去了啊，也不知道希里什么時候會來這個世界，到時候問問他們的情況好了。”

“滴滴！”

耳機離他有好幾米遠，路明非第一時間就聽到里面的消息提示音。

聊天頻道里消息不斷滾動，最后定格在一句話上：“兄弟，怎么掛機了？”

他坐回電腦前，連忙回復：“不好意思，剛剛有點事情。”

這雙手握了十一年的鋼劍和銀劍，敲起鍵盤的動作絲毫沒有生疏。

“沒事，再開一盤。”

依舊是沒接鼠標，可獵魔人極快的反應速度和靈巧的十指讓他的操作提升了一個量級。

八分鐘后。

“臥槽，明明，你嗑藥了？還是開了？這么猛？”

嗑藥？高等暴風雪？路明非勾起嘴角，如果有暴風雪魔藥，恐怕最頂級的職業選手，也撐不過這八分鐘吧？

“我還就不信了，再來一盤！”

四十分鐘后。

熟悉的感覺回歸身體，他的操作越來越犀利，接下來的五盤對局里，老唐沒有一次活過八分鐘，這還是路明非刻意放水的情況。

“不打了，心碎了，下次再切！”

發完這條消息，那個長得很欠的熊貓頭像就黑了下來。

路明非可以想象那家伙耷拉著眉毛氣急敗壞的樣子。

可他現在還是不困啊……獵魔人只需要短暫的冥想就能取代睡眠，經歷數次藥劑改造后的路明非，幾乎可以說不需要睡覺。

當然，在那個怪物橫行的世界里，對獵魔人來說，完全放松的睡眠很奢侈就是了。

他輕輕推開門，走廊里安安靜靜，月光靜謐地穿過樓道盡頭的窗戶撒下來，像一地細密的鹽粒。

輕車熟路地上了樓頂，正想再從鐵柵欄里鉆過去，可身上結實的肌肉卻將路明非卡住。

“好吧，連獵魔人突變的效果也保留下來了啊……”

雙手稍稍用力，將兩根柵欄掰開一些，他才順利鉆了過去。

五月底已經有些熱，室外機嗡嗡地響，路明非像往常一樣坐在旁邊，眺望整個城市。

不遠處的高樓大廈，哪怕是凌晨也燈火通明。

里面燈紅酒綠的男男女女，看不到獨自坐在樓頂上的十七歲少年。

十七歲？應該是吧。

從第一次喝下青草藥劑開始，他的身體生長就變得極為緩慢，哪怕過了十一年，還是這副模樣。

溫熱的風帶著沉悶的氣息，拂過路明非的發絲，帶著海濱城市獨有的味道。

不如陶森特的風那樣甜美，可是這里沒有水鬼，沒有沼澤女妖，也沒有高階吸血鬼。

曾經像泰山一樣壓在頭頂的高考，路明非突然覺得沒有那么重要了。

“要沒人錄取你，考得上一本嗎？”

嬸嬸炸雷般的聲音仿佛回蕩在耳邊，路明非撇了撇嘴，在天臺邊緣站起，張開雙臂，似乎在擁抱什么。

是風？是故鄉？是自由？還是回不去的凱爾莫罕？

“伊格尼！”

他擺了個熟悉的手勢，呼喚使用過無數次的伊格尼法印。

雖然是個獵魔人，可體內的神秘力量讓他只用簡單的法印，就能制造出比術士更強的爆炸。

不少女術士都對這股力量表現出極大的羨慕，無數次想要和路明非深入交流，都被嚴詞拒絕。

他還是更喜歡東方人的五官，和特有的靦腆和矜持。

“撲！”

火焰只騰開一瞬就變成黑煙，險些燎了頭發。

“差點忘了，這里不是艾恩希迪，每個世界的魔力水平都不一樣。”

“哥哥。”

沒等路明非調整魔力的輸出，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

四周的風突然消失，樓下火柴盒般奔流的汽車凝滯，似乎有個靜止的領域，以自己為中心突然張開。

室外機蒙上一層霧氣般的流影，路明非右手下意識搭向背后，卻沒有摸到熟悉的銀劍。

怪物？

他在這里長大，十六年來沒有見過任何異常，沒有獵魔人，沒有女術士，沒有喜歡和人訂下契約的魔鬼，甚至沒有見過開直升機的西裝特工。

可這是什么？

妖靈？術士？賢者？

“交換么？”

都不是。

路明非轉頭，穿著黑色小禮服的男孩不知什么時候坐在他旁邊。

大約十三四歲的年紀，比他見過的所有小孩長得都要精致，像個瓷娃娃。

如果不是他有一雙金色瞳孔的話。

“阿爾德！”

路明非嫻熟地后跳拉開距離，還不忘釋放一個阿爾德法印打斷少年可能到來的攻擊。

“交換么？”男孩輕聲問。

“我從不和魔鬼做交易。”

路明非警惕地后退，隨手扯下一根鐵柵欄，權當是銀劍，估計著自己的勝算。

獵魔人的力量不止來源于突變，還有劍術、魔藥、裝備、和信息。

他突然想起那個黃衣藍褲的光頭——鏡子大師，那是他和杰洛特面對過的最可怕的敵人。

久久得不到回答，男孩的眸子有些悲傷，他眺望著霧影外的燈火，精致的側臉蒙著流光。

“哥哥，你……變了啊……”

男孩的瞳孔驟然燃燒，明亮如焰，像噴涌的熔巖。

路明非架劍弓身，隨時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攻擊。

可想象中的狂風驟雨并沒有到來，那雙金色的瞳孔瞬間貼到眼前——

然后融入了他的身體。

腦袋里突然炸起碎裂般的疼痛，這里的十六年，作為獵魔人的十一年，還有更多不屬于他的，陌生的記憶碎片。

室外機的嗡嗡聲再次入耳，數不清的引擎依舊在路上鳴嘯，恍惚如夢的幻影支離破碎。

路明非看向天臺邊緣，男孩坐著的地方空空如也。

又一棟樓頂，一個流浪漢模樣的中年人盯著那雙穿透黑夜的黃金色瞳孔，強行忍住膜拜的沖動：

“C級專員涂江匯報：目標自主覺醒！建議立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