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初露，朦朧的天際漸漸透出一抹魚肚白。

綿綿鐘聲伴著清脆鳥鳴蕩開山間薄霧，穿著素白道服的弟子們浩浩湯湯，修為高些的御劍駕云，修為低些的發足狂奔，目的地不約而同，直指山腰處那方空曠平臺。

易安乘著一柄飛劍，被烏泱泱的修士群裹挾著向前，俊逸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那雙好看的眸子里卻是透著幾分茫然。

望著一眾火急火燎的同門，他悄悄在袖中掐了掐手指，確認今日的確是領月俸的日子無誤，眼中的茫然更多了幾分。

他也足足當了一年外門弟子，這領個月俸，何時變得這般熱鬧了？

自己不過是閉關了半月，這道衍宗外門，莫不是出了什么新章程？

他抿了抿唇，將腦袋低了低，耳朵卻是微微豎起，默默聽著身旁同門的竊竊私語。

“千盼萬盼，總算給今天這日子盼到咯，五十枚下品靈石，等的我甚是心焦啊！”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靈石不過其次，重點還是那三枚凝氣丹！有這丹藥相助，我不日便能突破至練氣七層！”

“練氣七層？！”

最先開口的那名瘦高修士瞪大了眼，竟是在云頭打了一個趔趄，望向自己的好友，一臉震驚，“阿慶，你怎么修行的這般快？我這幾日方才堪堪踏入練氣六層，你竟已經快七層了？莫不是平日里比我多嗑了幾枚凝氣丹不成？”

被喚作阿慶的修士聽了，圓臉上的得意立馬變成了恨鐵不成鋼，“可不是比你多嗑了幾枚丹藥？李爽，你可莫要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修為不達標，小心被貶為雜役弟子！”

“我早早便告訴你離你那同鄉師妹遠些，你偏不聽！一個月五十下品靈石的月俸，你要給她劃去七成！長期以往，不說展望內門，這外門你站的住腳嗎？”

“修仙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練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煉虛，合體，渡劫，每一個境界便是一道分水嶺，卡死了不知多少人，十進一，百進一，乃至千進一，一個小境界，便攔住了多少英雄豪杰。”

“你我二人的天資不差，那高高在上的煉虛合體咱不去肖想，但這金丹元嬰卻也未嘗不能拼上一拼，李爽，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若是你真被貶為雜役弟子，這修行路，可就算是走到頭了！”

“你那同鄉師妹天資本就不行，這些年來能一直留在外門，還不是靠著你的資源扶持，若是沒了你的幫助，說不得過幾日便要貶為雜役，你又何苦在一棵樹上吊死？”

“更何況，她也沒答應做你的道侶不是？”

“阿慶！”李爽的面色有些難看，“青青不是那樣的人，她只是年紀小，沒想明白而已，時間長些，她自然知道我對她的好。”

“嘿，你這夯貨！”

被喚作阿慶的修士被氣笑了，還想再說些什么，卻忽的發現自己肩膀被人碰了碰，轉過頭，剛想發作，便看見了易安遞來的兩枚下品靈石。

難聽的話被咽回了肚子里，臉上換上了熱情的笑容，他將易安手中的靈石接過，又給李爽分了一塊，這才輕聲開口，“在下陳慶，這是我的好友李爽，看你這般眼生，應當是近些年方才入門的弟子，可是有什么問題想問？”

“我們兄弟二人在外門待了也有些年頭了，外門的這些彎彎繞，雖不能說是事無巨細，但起碼也知道個大概，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師弟你只消說便是了。”

李爽在一邊連連附和，方才的郁郁一掃而空，他的手指摩挲著手中靈石，朝著易安咧嘴一笑，“對對，師弟你只管問便是了！”

易安倒也沒有客氣，直接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師兄，聽你們說，今天似乎是個什么特殊的日子？外門弟子被貶為雜役，這又是怎么一回事？還請師兄替我解惑。”

易安的眼中滿是清澈，卻讓陳慶二人都是微微一愣，但感受著手中靈石的重量，二人對視一眼，還是頗為耐心地為易安解釋了起來。

“師弟大抵是不常出門，竟連這事兒都不知道。今日乃是我道衍宗每年一度的道業大典，所有外門弟子，都必須前往蘊靈臺校驗這些年的修行成果。”

“咱們道衍宗雖是東洲八大宗之一，但卻也不養閑人，想要在之后的日子里繼續拿到月俸，就得用修為說話。”

“入門三年，修為要達到練氣四層；入門六年，要求則是練氣六層；入門九年，就需得練氣八層；入門十二年則是練氣圓滿；這十二年間，但凡有一次修為不達標，立即被剝奪外門弟子身份，貶為雜役。”

“雜役弟子有多困難，想來應該也不必多說，不僅月俸足足縮水了十倍，甚至還沒有丹藥輔助，每天全是閑雜瑣事，壓根擠不出時間修煉，要是當真被貶為雜役，這修行路，也算是走到頭了。”

說到這里，陳慶還狠狠瞪了一眼李爽，李爽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不打算改。

陳慶無奈嘆了口氣，目光掃過易安腳下飛劍，有些艷羨，“瞧師弟的模樣，入門應當不過一年吧？但這修為卻是相當不差，若是運氣好，說不得還可以去爭一爭核心弟子的位置，不像我們兄弟二人，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進入內門了。”

“核心弟子？”易安的眸子亮了起來，朝著二人拱了拱手，“還請師兄為我解惑。”

陳慶和李爽對視一眼，神情變得更加古怪，這位師弟似是不經常出門，居然就連這種擺在明面上的規則都不清楚。

這枚靈石，掙的可真是輕松。

“核心弟子，又被稱為真傳弟子，能成為真傳弟子的，無一不是真正的天驕。”

李爽的眼中有著幾分向往，但又很快變得黯淡，“他們享有著無數天材地寶，還有門內的頂尖大能盡心栽培，若是能成為核心弟子，至少到元嬰的修道路，都是一片坦途。”

“但想要成為核心弟子，條件也是異常苛刻，其中最為關鍵的一條，便是入門三年內，便在外門大比中脫穎而出，躋身內門，如此，方有成為核心弟子的資格。”

“但三年時間，想要抵過旁人數年，乃至十數年的修行時間何其之難？要知道，只要入門不超過十二年的弟子，都可以參加外門大比！”

“每年進入內門的名額只有十六個，甚至其中不乏一些筑基期！入門三年便想要在這些人手中奪得一個名額，何其之難，說是癡人說夢都不為過！”

“真不知道那些個核心弟子都是如何殺上去的，一個個像是怪物一樣。”

易安恍然，看著他的模樣，李爽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起來，“師弟，這核心弟子離咱們太遠，就當是聽個樂子便好，若是能當上，師兄為你歡喜，若是當不上，咱們也就放平心態。”

說話間，三人已是落上了平臺，平臺之上，已經排了一段不短的隊伍。

陳慶伸手指了指隊伍最前端那塊約有三米高的石碑，開口道，“那便是驗靈碑，你且跟在我后面，到時候學著我的模樣操作便是了。”

易安點點頭，目光投向隊伍前段，已是有弟子失魂落魄地從那石碑面前走下，冰冷的聲音在平臺上方響徹。

“王虎，入門九年，修為練氣七層，剝奪其外門弟子身份，貶為雜役。”

人群中一陣唏噓，陳慶也是微微嘆了口氣，小聲開口。

“師弟你看，這便是修為不達標的后果，貶為雜役，這修行路也就差不多走到頭咯！”

“誰說不是呢？”

李爽微微搖頭，卻是不由思量起了自己。

驗靈碑的工作效率很高，不一會兒，便已是輪到了陳慶。

不過是片刻功夫，便足足有數位弟子被貶為了雜役，縱使是早已知曉結果，陳慶的手心還是禁不住冒出了冷汗。

他上前幾步，將自己的身份玉簡遞給一旁正在假寐的執事，對方眼皮子都沒抬，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

陳慶如蒙大赦，伸手按向那石碑，石碑之上亮起光芒，執事淡淡掃了一眼，便開口宣布。

“陳慶，入門五年，修為，練氣六層。”

一邊說著，他一邊從身后隨意取出一只儲物袋，丟給面前的陳慶。

陳慶喜笑顏開，連連朝著執事作揖行禮，那執事卻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妨礙他人。

陳慶尷尬地咧了咧嘴，朝著身后的易安遞去一個鼓勵的眼神。

易安走上前，學著陳慶的樣子，將身份玉簡遞給執事，執事的微微睜開眼，抬了抬下巴，示意易安上前。

易安伸手放在石碑上，體內靈力流轉間，那驗靈碑上驀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

原本有些無所事事的執事猛地睜開眼，從易安手中取過身份玉簡，仔細打量片刻，又看了看面前的易安，一張滿是褶皺的老臉當即便綻放出菊花般的燦爛笑容。

他麻溜地掏出一只儲物袋，連同著易安的身份玉簡一起放進他懷里，這才大聲宣布起來。

“易安，入門一年，修為，練氣九層大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