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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鬼差
黑夜幽幽,夜風(fēng)無痕。
陳家莊陳樹家一片縞素。
一口薄棺立在破舊的屋內(nèi),年約二十五六的陳樹趴在棺材邊上滿臉悲嗆,雙眼通紅,因?yàn)樗懒恕?
吊唁的村民,不管平日里和陳樹家關(guān)系如何,此刻都出言安慰。
可莊稼人終日和田地為伴,說不出什么漂亮的安慰話,安慰人的話說來說去也就是像枯草麥穗一樣的枯黃干悶:“陳樹,你別太傷心了,人死不能復(fù)生,你要好好保重啊。”
“是啊,你爹雖然走了,但他肯定也不想你這么傷心。”
旁人安慰的話落在陳樹耳中,卻似在提醒他,他爹真的死了,頓時(shí)悲從中來,哭的更大聲了。
村民于心不忍,張了張嘴,終長嘆一聲。
“李道長來了,李道長來了!”有個精壯黝黑的漢子大喊著朝靈堂走來。
他身后跟著一個穿著寬大粗布灰道袍的白發(fā)老人,老人身旁一小道童乖乖跟著。
李道士叫李蒿群,是個云游道人,約摸十年前來到了休泉鎮(zhèn)……休泉鎮(zhèn)對他而言,本應(yīng)像云游各地一般,一瞥而過無意多留,卻在離別之際于路邊撿到一棄嬰。
想找一戶人家收養(yǎng),可要么養(yǎng)不起,要么不想要,丟掉更是不行,有違天和。
為了照顧棄嬰,李蒿群在休泉鎮(zhèn)一荒山破觀安了家,平日里便靠給人做法超度堪輿過活。
富戶人家自然不會請他這種山野道人,平日里請他的基本都是一些貧困農(nóng)戶,報(bào)酬自然是沒多少的,但也能夠勉強(qiáng)養(yǎng)活李蒿群和他被取名李肆意的棄嬰。
趴在棺材邊上痛哭流涕的陳樹,強(qiáng)忍心中悲嗆,朝李蒿群道:“道長,我爹死的慘,求您一定好好超度一下他老人家,別讓他成為孤魂野鬼啊……”
李蒿群輕嘆一聲:“施主節(jié)哀,老道一定好好為令父超度,絕不會讓他成為孤魂野鬼游離世間的……”
來的路上他已經(jīng)知道了死者陳八的事兒,此人今年四十有八,平為人老實(shí)憨厚,他老婆死的早,他一個大男人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大,平日里務(wù)農(nóng)為生,農(nóng)閑時(shí)便上山采藥摘野果填補(bǔ)一些家用。
半月前他上山采藥,卻一去不返,村中村民紛紛上山尋找,卻一無所獲。
那時(shí)村中人都認(rèn)為陳八或是被山中猛獸叼了去,或許落了崖。
陳樹卻不愿信,日日上山尋找,日日一無所獲。
當(dāng)他絕望氣餒之際,前日陳八忽然回來了。
他上山時(shí)還好好的,可回來時(shí)卻已經(jīng)瘋瘋癲癲了,渾身污垢,蓬頭垢面的,時(shí)哭時(shí)笑。
陳八之子陳樹看到父親回來,自是大喜,卻不知陳樹為何瘋癲,求教村中老人,只說他撞邪了,先靜養(yǎng)幾天,等身體恢復(fù)過來再請道人來看即可。
可昨日上午,陳八忽而癲狂,又哭又笑,伸手空抓,轉(zhuǎn)而暴斃。
村中老人都說陳八肯定是撞了什么邪祟,被邪祟鎖了命了,叮囑陳樹一定要請個道人來做法超度,不然陳八死后定會變成游魂野鬼。
陳樹自是不愿父親死后遭罪,忍著悲傷,托人去請了李蒿群道長。
李蒿群并不知道陳八在山上到底遇見了什么,心中卻也隱隱猜測,陳八許是撞了什么邪修厲鬼了,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超度陳八,不讓他成為孤魂野鬼……心中有怨,或遇邪而亡的人,最是容易變成游魂野鬼。
法壇就是一個簡易破舊的八仙桌,小小年紀(jì)的李肆意熟練的擺好做法的道具,點(diǎn)好香燭,李蒿群手持木劍,念了死者陳八的八字,唱了道經(jīng),再燒了幾沓黃草紙,就算做完法了。
夜色越發(fā)深邃,枝葉窸窣作響,寂寥又孤寂。
村里人陸陸續(xù)續(xù)都走了,簡易靈堂里只剩下幾人為陳八守靈。
李蒿群師徒倆也沒走,他們安靜的靠在屋內(nèi)的土墻墻角。
李肆意看了看靈堂里安靜擺放的棺材,他并不覺得棺材有多可怕,說實(shí)話,自打他記事起就跟著師傅外出做法事,對棺材和死人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
可是,他心里還是有些小小的不解,他微微扯了扯李蒿群的袖子,悄然開口:“師傅,您說人死了會去哪?”
李蒿群本想說人死了會通往極樂世界享福,可話到嘴邊卻實(shí)誠道:“為師也不知道。”
“那人死了真的會變成鬼嗎?”李肆意再問。
“會的。”李蒿群輕聲篤定:“人死了或有怨氣,或許不甘不舍,不愿離去……這就變成了鬼。”
“那為什么不讓人變成鬼呢?這不是讓他們用另一種方法活著嗎?”李肆意不解道。
“肆意,你想錯了,人死后會因?yàn)楦鞣N原因變成鬼,大多數(shù)情況下不管是什么人變成了鬼,他們心里的仇恨痛苦都會被放大,最終為禍一方……”
“這世界上的苦痛太多,我們解救不了世人,能夠做的或許就是讓別人死后安靜的離開……而不是變成孤魂野鬼令人憎惡。”
李肆意想了想,并不懂,但還是若有所思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夜半三更,夜色幽幽,眾人昏昏欲睡。
忽而,靈堂素縞無風(fēng)自動,四周空氣仿佛陰冷了幾分。
瞇眼打盹的李蒿群眸光一動,望向了安靜擺放的棺材。
薄木棺中,一個穿著壽衣,面容黝黑干瘦,布滿溝壑皺紋的中年人徐徐坐了起來。
他大腦一片混沌,眼中茫然四處張望一番,忽而看到依靠著棺材,悲傷過度,昏昏睡去的陳樹,眼中浮現(xiàn)出一股清明之色,悲愴之意襲來:“我的兒啊!”
他下意識的朝陳樹撲去,想要抱抱自己的兒子,可他的身體卻直直的穿過了陳樹的身體。
他一愣,再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一片虛幻。沒有實(shí)體,大腦混沌再消,他這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死了。
靈堂之中,除了李蒿群之外,再無他人發(fā)覺陳八的鬼魂。
“唉……一番超度卻是無用……”李蒿群內(nèi)心幽幽喟嘆一聲,眼神之中卻帶著警惕……不管生前何人,死后化鬼多為厲鬼!
“啊!!”或許是接受不了自己死亡的事實(shí),又或許是想起了生前痛苦的回憶,原本悲傷的陳八忽然雙眼通紅,一股暴戾之氣散發(fā)開來。
“好強(qiáng)大的怨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李蒿群心里駭然,陳八絕對不是撞邪了,而是遭受了什么極大的不公或者痛苦,否則不會有如此之大的怨氣。
“貧道不知道你到底遭遇了何等不公,但你已死,便是陰陽兩隔,我絕不許你為禍?zhǔn)篱g!”李蒿群沉聲站起。
聲音不小,但奇怪的是卻沒有驚擾到其他人,靈堂之中的其他人依舊昏昏沉睡。
“道士!道士!道士都該死,道士都該死!”陳八看見李蒿群一身灰色道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中戾氣更重。
直直朝李蒿群而去。
李蒿群側(cè)身一躲,一手握住桃木劍,用劍身一拍,便把陳八的鬼身拍飛出去。
“道士,道士,道士都該死!”陳八身形一顫,卻依舊勇猛,再次撲飛而去。
李蒿群雖然道行不高,卻也過了修行門檻,并不懼陳八這個初生小鬼,幾番下來,便把陳八的鬼魂打得虛幻了起來,再來幾下,陳八的鬼魂必然灰飛煙滅。
“陳八,你生前到底為何而死?為什么如此仇視道士?難不成你的死和道士有關(guān)?”李蒿群眉頭微蹙,他不明白為何陳八會如此仇視道士,難道,是道士害死了他?
“殺人練鬼,吃鬼修煉……道士,道士,道士都該死!!”陳八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里先是恐懼再是憤恨。
殺人練鬼,吃鬼修煉……李蒿群心里大駭,忽然想起最近暮涂觀追捕的那名邪修道人,難道陳八是被那邪道害了性命?
“我已經(jīng)知道你的冤屈,等我找到那殺害你的邪道自會為你等無辜之人報(bào)仇……但陰陽兩隔,你既然已死,我便不會讓你以鬼魂之身為禍?zhǔn)篱g。”李蒿群深吸口氣,舉劍沉聲。
陳樹身形虛幻,咬牙切齒,滿是憤恨:“我生前被道士所害,如今死后又要被你按上為禍?zhǔn)篱g的名頭殺死!你們道士都這般虛偽的嘛!”
“且不說你是否能自己報(bào)仇,只說你如果真的報(bào)了仇又會做什么呢?你會安靜消亡嗎?不會的,人對鬼來說是天然養(yǎng)料,天性之下,你定會為禍一方!我很同情你,但也絕對不會放你為禍一方!”李蒿群沉聲道。
話語一落,身影一閃,舉劍便刺,桃木劍輕而易舉的刺入了陳樹的身軀。
本就虛幻的身軀頓時(shí)冒出一股白煙,陳樹掙扎卻不可逃。
李蒿群拔出桃木劍,對著陳樹的心口便要刺去,這一劍下去陳樹必要魂飛魄散。
叮鈴鈴……叮鈴鈴……
忽而陰風(fēng)四起,一股強(qiáng)大的陰氣襲來,空氣中響徹著一股詭異的鈴鐺聲,似是攝人心智,空氣也陰冷了幾分。
好強(qiáng)大的陰氣!難道又有厲鬼?李蒿群渾身一顫,顧不得劍下陳八,渾身緊繃的望著那股陰氣……
陳八卻并沒有趁機(jī)而逃,反而渾身微微顫抖起來,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東西一般……
涌動四溢的陰氣之中,一個身著黑色差服,頭戴黑色尖帽的人走了出來。
他一手搖晃著一個銅鈴,一手握著一根漆黑的鐵鏈,鐵鏈的一端是閃著寒芒的鉤子,腰間還別著一口樸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