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十一年，五月一。

殷朝，

青州，

清河郡，明林縣，

姜家府邸中，草木茂密，陽光自綠蔭縫隙處穿透下來，形成斑駁光影，姜道明與夫子端坐在綠蔭下，

姜道明身穿白色衣袍，手持竹書，挺直腰背，朗朗讀書聲悠然響起。

“子曰：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

待誦完，

夫子問向姜道明：“你有何疑慮？”

姜道明放下手中竹簡：“圣人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但以我觀之，無論貧富貴賤，都應兼濟天下，以天下為己任，只是窮者作用小些，達者作用大些。”

“人人皆可為圣，人人皆要兼濟天下，人人皆要為人，如此，天下方可安定，而非為各自利益擅起爭端。”

夫子頷首：“善。”

功課結束，

姜道明回到書房，溫習今日功課，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諸多幻影，由琉璃構筑而成的高大建筑，鋼鐵鑄成的馬車，人人手中拿著一個鑲著琉璃的鐵塊......

“莊周夢蝶乎？”

姜道明微微一笑，眼前諸多幻影便煙消云散，不復存在，他則只是拿著手中書籍，專心研讀。

“前世皆若泡影，這一世，我只是姜道明罷了！”

他，姜道明，姜家養子，亦是姜家大公子，有一家，有父母，有一弟，皆友愛，好書簡，有兼濟天下之理想，足矣。

————

課業結束后，夫子離開屋子，來到姜家主堂，尋姜家家主匯報今日課習，匯報完后，言語中，滿是對姜道明的推崇：

“此子精通儒學，有自身之見，儼然已自成一派，科舉考中舉人也不再話下了，更為難得可貴的是，其有以身成道，舍己為人，天下為公之心，好好好，貴公子未來，定有一番大作為。”

想到此處，夫子便不由嘆氣，如此好的苗子怎么就生在商賈之家了呢？平白沾染了銅臭味兒。

姜道明的父親姜天華笑道：“這還要多謝了夫子教誨，若不然，道明也不會成就如今光景。”

夫子搖頭：“常言道，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儒學修行，注重個人修心，道明之心，可照日月。”

聊完后，夫子便走了，長吁短嘆。

姜天華坐在主堂主座上，端起一旁的茶水輕抿了口，臉上笑意愈發濃郁，吩咐下人：“把夫人傳喚過來。”

下人領命離去。

不一會兒，一豐腴婦人便來了，其搖曳身姿，風情萬種。

“老爺，喚我來，有何事兒？”

姜天華起身道：“是時候該給道明試一試功法了，他已有了儒道慈悲之心，再加上其本身便有的七竅玲瓏心。”

“說不定能承受住功法反噬，替我改良功法。”

豐腴婦人：“老爺，是否要讓其余人先試功？如今這功法漏洞百出，一個不慎，便會身死，畢竟道明乃是七竅玲瓏心......”

姜天華瞇著眼睛：“怎么，你養出感情來了？”

豐腴婦人忙跪地：“豈敢，豈敢，我只是在為老爺著想罷了，只是......姜道明身懷七竅玲瓏心，實在太過稀有，若是不小心試死了，那便......”

姜天華輕笑道：“死了那便死了吧，這七竅玲瓏心我原還想養著，但如今，有了衍天靈這瘋子，七竅玲瓏心也養不久了，正好來試試這功法。”

“再晚些，這七竅玲瓏心便再也沒用處了！”

“試功之事，若不身懷特殊體質，一萬人試功，那便一萬人死！沒有絲毫生還幾率！只有特殊體質試功，才有些幫助。”

豐腴婦人聽明白了，姜天華應還有其余后手，對于姜道明便也不再那么需要了，如今試功，也只是想要賭，不忍這么多年心血付之東流。

若是成功，那便是最好，若是失敗，也無傷大雅。

這次賭博，

失敗概率是十之八九，甚至百之九九，或許，姜道明在富態老者心中，已成死人了……

豐腴婦人低下頭：“妾身明白。”

姜天華看著豐腴婦人道：“你身懷萬天寶靈體，雖自身修行功資質低下，卻散發出萬天寶香，能助人修行，之后，你應知曉該如何干了吧？”

“妾身知曉。”

姜天華吩咐下人將姜道明喚來。

一炷香后，姜道明便來到主堂中，他向前躬身：“阿爹，阿娘。”

姜天華，明林縣中一方豪強，十里八鄉有名的富商，從一個窮小子赤手空拳，打下姜家基業，其也是姜道明目前養父。

豐腴婦人則喚作花千麗，是清河郡花家一位庶女，因此，下嫁給姜天華，成為其正妻，也是姜道明養母。

對于姜天華與花千麗，姜道明一直以來，都深有感激，若不是養父養母，當初作為流民孩童的他，早已餓死在街頭上了。

姜道明一直以來，也以二人為榜樣，立志要兼濟天下。

姜天華沏了杯茶水，給姜道明端去：“道明，你如今已經十八了吧？”

姜道明接過茶水：“再過十天，便剛好十八了。”

姜天華抿了口茶水：“這些年來，我們讓你習文，而不讓你練武，你心中可有怨恨？”

這方世界，武道為尊，習文終究只是小道，在朝廷中，一位七品武官，便可指著一位二品文官罵娘，文官只能賠笑臉。

姜道明只是道：“不曾有過。”

姜天華大笑：“哈哈哈，我果然沒有看錯你，道明，你果然是修煉那門功法的絕佳之人！”

姜道明懵愣，不解其意。

一旁花千麗解釋道：“道明，其實在我姜家，還有一門絕世功法，只是修行條件苛刻，只有你能修煉。”

絕世功法，他們姜家難道不是商賈之家嗎......姜道明心中疑惑，但嘴上問道：“這是何等功法，有何條件？”

姜天華搖頭：“若是告訴你這門功法的修行條件，你便再也修不成這門功法了！”

姜道明懵懵懂懂，他自幼習文，不曾接觸武道，只是聽聞武道中，有諸多禁忌，想來阿爹所說也是禁忌之一。

姜天華從懷中拿出一卷書簡，書簡上鐫刻五個小篆字體《混元一氣功》，他將這書簡遞交給姜道明：

“這便是我姜家最為頂尖的傳承，世間功法修行人數皆有定數，但這混元一氣功，與天地之氣混雜交匯，突破原本功法限制，能讓所有人都修此功法！”

“通過這門功法，便能做到兼濟天下，使得眾生大同！讓這世間，人人可煉真武！人人如龍！”

姜道明困惑：“功法有人數限制？但我觀世間武學，人人皆可修行。”

姜天華：“你所觀那武學，只是凡武罷了，修行到極致，也不過能一葦渡江，而這世間真正的武學，能搬山移海，追星拿月，駐世長存，可謂長世之尊！”

“每門功法人數愈少，便愈是強橫，而且修行同一功法之人接近到一定范圍后，便能互相感應位置，彼此廝殺！”

“往往有一個絕對強者誕生，便會搜尋天下，將其余人趕盡殺絕，讓自身成為這功法的唯一使用者。”

“因此，你所看見這世間，真武皆寂，偽武凡武橫行，真武之人，皆要小心藏匿，避免招惹追殺！”

姜道明訝然，他萬沒想到，

這清平人間竟是如此黑暗，

甚至頗有些類似于幻境中一本小說里的黑暗森林法則，每個人都是獵物，也都是獵手，在危機四伏的世界中，小心翼翼的邁步著。

他問道：“就無人為此定下規矩，建立法度，控制殺伐不成？”

姜天華搖頭：“無人敢為此定下規矩。”

姜道明默然，他接過姜天華手中書卷。

姜天華搖頭：“這混元一氣功難以修行，此乃世間頂級功法，便是天賦極佳者，也需一年......需你母親......”

說到一半，

“噗通”一聲！

周邊之氣聚集進姜道明體內，形成道道小型漩渦，武道罡氣逸散而出，地面處出現道道凹陷。

姜天華話語戛然而止，眼眸止不住的收縮，一旁的花千麗也全身呆滯，櫻桃小嘴微張。

姜道明疑惑問道：“阿爹，你方才在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