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為報老板知遇之恩，我一心撲在廠子里。

兒子發高燒到41度，我正在廠里通宵設計圖紙。

父親重病要見我最后一面，我正因替老板擋酒醉得不省人事。

搞得妻離子散，最后還得了肝癌，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老板只輕描淡寫一句：“羅工快不行了，接替他的人找好沒？”

行，做再多我也只是顆螺絲釘。

為資本家賣命的蠢事兒，我不會再干了！

……

睜開眼睛，我發現老板正盯著我看。

“羅工，現在是上班時間，你怎么睡著了？”

我想起來了，老板那天晚上突然一個電話把我叫過來，讓我研究機器圖紙。

抱著工具箱在機器上爬上爬下，義務加班到半夜三點。四點到家，四點半睡下。七點半又趕過來上班，不困才怪。

老板笑瞇瞇的，拍拍我肩膀。

“羅工一直都是廠里的模范，又是領導層，向來遵守勞動紀律。這次違紀，就按照規定罰款兩百，沒問題吧？”

跟前世說的話一模一樣。

我十七歲就進了這個廠子，在廠里二十年，一直把這里當做自己家一樣。再嚴苛的規章制度也是第一個帶頭支持，以身作則從不違紀。

老板的電話被我設置成了緊急來電，全天24小時時刻關注，全年無休365天實時待命。只要老板一個電話，我立刻到廠里來處理問題。

可這樣盡心盡力，最后沒落得半點好處。

老板眼里，我不過是一個耗材，年紀大了身體垮了熬不動，自然就應該被拋棄。

重病之際，他只來過一次。

聽了醫生的說明，發現我不能干活以后，立刻讓人事招替代我的新人。

“要三十周歲以下，最好是外地但本地買房了有房貸，拖家帶口那種。”

惡心的要求，我那時候才明白，老板一直要的，是能做牛做馬肆意壓榨的人。

至于是誰，叫什么名字，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那我又何必替他賣命？

老板示意財務收我的罰款。

我點點頭。

“罰款沒有問題，不過按照廠里規矩，昨天晚上我加班四個小時，應該正常算加班工資吧？”

我以前都把加班當做分內事，從來沒有主動提出來加班時長的問題。

殊不知我不計較這些，老板把我當傻子。

這次我必須爭取自己的利益。

老板沒想到我突然爭起了這個，有些尷尬。車間里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只好故作大度地擺擺手。

“行了，羅工昨天晚上把圖紙趕制出來也辛苦，早上犯困情有可原。這件事我做主，就這么算了。”

老板發話，誰敢說個不字。

這間工廠本來就是他一個人說的算。

制度朝令夕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待了這么多年，我很清楚廠里存在的問題不少。

一線工人拉幫結派，工作效率極低。采購部門吃回扣現象普遍存在，該淘汰的機器不淘汰，采購回來的新機器不少本來就有缺陷。

制作出來的產品屢屢不達標，對接銷售跟我抱怨過很多次，說不少客戶已經有意見，不愿意再采用我們的產品。

之所以還沒有倒閉，一是因為廠子占了時代的紅利，開辦得比較早。

二是因為，有我這個傻子。作為技術骨干，拿著一萬不到的工資，卻天天義務加班，拼了命地在一線頂著。

這次我準備躺平擺爛，看這艘走下坡路的破船什么時候倒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