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夜照坊里某間不起眼土坯房，唯一的稻草床垛上，一個青黑男人蜷縮顫抖著。

忽然，他腫脹的手上閃過綠光，遍布全身的青黑血管迅速隱沒，咬緊牙的臉氣色變好，雙手也不腫了。

沒有起伏的胸膛逐漸恢復(fù)心跳。

堅毅的臉上忽然睜開眼，血絲肉眼可見快速消失，變得如水般清明。

“我沒死——不對，我不是我！”

辛白頓時記起被巨蛇緊緊絞住脖子的窒息場景。自己前世大概沒掙脫，死掉，但又魂穿異世，以同名之人的身體再度活了過來。

夜黑中什么也看不見，他便躺在膈應(yīng)人的床上吸收此世記憶。

“斬妖司，妖邪，蛇妖……”

“原身是搬尸雜役，大概十天前不慎被妖蛇頭顱所傷。明明已經(jīng)尸首分離，那個沉寂許久的蛇頭突然暴起，兩顆毒牙剛好咬穿我的兩個手掌……”

“苦熬10天，最終沒挺過去，毒發(fā)身亡么？”

辛白抬起兩手，想仔細(xì)感受已經(jīng)洞穿的手是否復(fù)原——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頓時亮起兩點綠光。

分明是兩枚盾形的鱗片嵌在手心血肉中！

登時，辛白猛坐起身，驚詫觀察雙手。

確實是兩枚指頭大的墨綠鱗片，中間起脊，觸感冰滑，讓他莫名聯(lián)想到蛇。

“這是蛇鱗？”

指頭繞著鱗片摸索一圈，卻發(fā)現(xiàn)這兩枚蛇鱗已與血肉融為一體，無法取下。輕彈幾下，也不覺得疼痛，就像這兩枚蛇鱗與血肉皮膚一般。

活動五指，絲毫沒有異物感。

“人體會對異物產(chǎn)生排異反應(yīng)，但這兩枚鱗片暫時貌似無礙——”

辛白又細(xì)細(xì)感受一番，猛然驚覺有一股微弱氣流順著手心鱗片進入體內(nèi)！

“這股氣是？莫非是天地玄氣？！”

融合了此世記憶，身為斬妖司里待了六年的老人，辛白知曉些許玄修內(nèi)幕。

旁人道聽途說以訛傳訛，認(rèn)為玄修是靠習(xí)武練功練出真氣，于是施展神鬼莫測的法術(shù)。但事實上，卻是那些玄修靠著稟異根骨，吸收天地玄氣，再加功法運轉(zhuǎn)，才能身負(fù)超凡之能。

“如此說來，我豈不是靠這兩枚蛇鱗也能吸收玄氣入體？再找到功法，不就能修煉了？！”

能修煉，就意味著可以成為玄修，加入斬妖司，從搬尸雜役一舉變?yōu)閿匮耍?

雖然都算是斬妖司底層，但搬尸雜役與斬妖人的待遇卻不可同日而語。

斬妖人是受百姓擁戴的英雄，雖無高官厚祿，至少朝廷能保他們衣食無憂。甚至杰出之人死后還能享百姓立廟，受用香火，生前生后都有大好名聲。

而搬尸雜役就艱苦多了。身為雜役，各種臟活累活全包，奔波苦勞不說，薪酬也少，若不是斬妖司額外補貼些許食宿錢，這群人僅靠搬尸所得甚至吃食的錢都賺不齊！

況且常年與妖邪尸體相伴之人，易沾染邪煞，損福折壽，難得善終。百姓視之不祥，避如蛇蝎，搬尸人的風(fēng)評便比那下九流的行當(dāng)還不如。若不是斬妖司專辟夜照坊供司內(nèi)官吏仆眾居住，這一干搬尸雜役便在市井無處立足。

也不求其他，單論斬妖人與搬尸雜役的待遇之別，便足以讓辛白無視殺妖兇險，義無反顧投身斬妖人之列。

“只是我該如何求得功法？”

都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何況是價值不菲的修煉功法？辛白一夜無語。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有一壯漢便徑直闖入辛白家中。

“白老兄，多日不見，你的毒傷可有好些？”

實在是來者皮膚黝黑，辛白只見來人的兩排牙齒若隱若現(xiàn)。

“誰？！”

“是我，游大壯啊。”

記憶里確有這位熟人。人如其名，游大壯高大力壯，搬尸推車都是一把好手，原身與其關(guān)系不錯，對這位后輩頗有照顧。

“是你呀，我還以為遭了賊呢。”

“哈哈，天底下可沒哪個蠢蟊賊會摸進夜照坊。東邊的斬妖人一個眼神便可令人身首異處，我們西邊的雜役屋子比臉還干凈，一根雞毛都偷不到。”

兩人大笑。

“對了，白老兄你的傷可有好些？”游大壯問。

辛白斟酌片刻，如實道：“好得差不多吧。”

“身染百年蛇妖的毒，白老兄竟能挺過一旬？！”游大壯驚喜贊嘆。

“唉，差點沒熬過去。”

“走！白老兄，行動可方便？小弟扶你上斬妖司。”

“嗯？”辛白頓時警惕，不知他是何意思。

“老兄怕是貴人多忘事，你不記得要去明身試嗎？”

“明身試……”經(jīng)他提醒，辛白才記起確有這一內(nèi)幕消息。

凡為妖物邪氣所傷，卻能一旬內(nèi)好轉(zhuǎn)者，需前往斬妖司參與明身試，驗明人身根骨。有人明身試之后，突然得賜功法丹藥，一舉成為斬妖人。

只是這樣的人何其之少？也不怪辛白沉思半夜沒想到還有這茬。

“臥槽！豈不是能得到功法？大壯！快扶我去！”

“哈哈！我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就等老兄一句話了！”

天已明，辛白在游大壯帶領(lǐng)下很快便趕到斬妖司偏殿見到楊主簿，求得引薦信，于是去往正殿尋一位姓徐的斬妖人主事。

才到正殿門口，聽得殿內(nèi)有人低語。

辛白嗅到一股奇香，只覺渾身一震，半夜未眠的疲倦居然一掃而空。

兩手積聚玄氣的速度也明顯加快幾分。

殿內(nèi)的徐主事便是在斬妖人中也是地位頗高，兩個雜役不敢出言擾了殿內(nèi)大人，只得侍立殿門外，恭謹(jǐn)候著。

約莫一盞茶功夫，聽見殿內(nèi)之人發(fā)問：“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稟大人，我是雜役游大壯，領(lǐng)雜役辛白來此明身試。”

“明身試？可有引薦信？”

“有！還請大人過目。”游大壯雙手捧著引薦信躬身候在門外，辛白只好與他一般彎身。

“兩個凡骨身，不用試了，退下吧。”辛白只見忽然閃現(xiàn)一雙雪白云紋靴在自己視野中。

“好快！”

“不是？怎么不試了？老子的功法！”

辛白頓時急了，也不顧什么尊卑有別，立時挺直腰桿叱問：“怎么就不用試了？我好不容易熬過蛇妖毒氣攻身一旬，連試一次的機會都不給？”

眼前人乃是一青袍白靴的美男子，約莫弱冠之年，劍眉斜飛，眼眸清冷。一身錦衣襯得其英姿勃發(fā)，氣宇軒昂，顯然是位望族貴胄。

游大壯大汗，立馬跪地求饒。

“大人，我這同鄉(xiāng)生性魯直，不懂禮數(shù)多有沖撞，還望大人恕罪！”說著，他還不忘要扯辛白一道跪下。

只是辛白如若石雕，任憑他拉扯，自是巍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