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死后的第三年。

我生前是個魔頭，不太厲害，但很有名的那種。

可我居然被我唯一的弟子澹臺清干掉了。

我好恨！我不甘！

因為怨念太重，我成了一只孤魂野鬼。

我飄了整整三年，直到今日，才有人給我來上墳。

來人，正是殺了我的那個弟子澹臺清。

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飄過去，隔著空氣對他拳打腳踢。

烏云密布，細雨順著澹臺清好看的臉慢慢滑下去。

他抬眸，滿眼傷色，低聲說：“山山，這三年來，我夜夜夢見你。”

呵呵，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做了暗殺我這種虧心事，可不得夜夜夢到我么！

他還好意思到我墳頭來晃！

“我接手天煞門的這三年，它變得愈發強大。今日我終于完成了你的夢想，統一了魔道。山山，我終于有臉來看你了。”

好家伙！殺了我搶了我的門派也就算了，居然還顯擺他統一了魔道！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這哪里是有臉，這明明是臭不要臉！

澹臺清說完這些話，又垂眸：“我真想讓你見證這一切，可是……”

我靠？！他居然還想讓我見證！

我如果見證這一切，還不得氣得一頭撞死！

我在雨中氣急敗壞地大喊著：“卑鄙無恥的混賬啊！”

可惜澹臺清根本聽不見。

他又深深地看了土丘一眼，便轉身，緩緩開口道：“還剩最后一件事，待我與仙門了結那一切……山山，等我。”

什么？這么卷啊？澹臺清還想吞并仙門？！

若這事成了，他豈不是真得名垂千史了！

澹臺清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雨幕里，可我還在焦慮地繞著土丘轉圈圈。

半晌，我終于下了狠心，向陰品鋪子飄去。

陰品鋪子是陰間售賣木偶人的商鋪。

將魂魄寄生在木偶人身上，死者就可以借助木偶人短暫地還陽。

先前我也曾想過還陽，然后一刀捅死澹臺清。

只是得到木偶人的條件，是需要與鋪主分享自己生前的回憶。

我一直不愿分享自己的回憶。

畢竟我死得太丟臉，太隨便，太不壯烈了……

但眼下，我必須還陽。

然后趁澹臺清統一仙魔二道的時候偷走他的成果，讓他后悔一輩子！

這樣想著，我飄進陰品鋪子，挑了個漂亮的木偶人。

鋪主給我一個照憶鏡：“請。”

我深呼一口氣，終于看向照憶鏡。

鏡中開始泛起層層漣漪，畫面回溯至四年前：

我叫莫山山，是天煞門的門主。

那時的魔道共有三大門派。

其一叫伐戮門，極其擅長邪術。

其二叫誅天派，極其擅長心計。

而天煞門之所以排第三，全然因為有我。

想當年，我去伐戮門拜師，結果伐戮門全員無端地鬧肚子，哀嚎遍野。

我又轉而去誅天派拜師，結果誅天派大殿無端地著了火，損失慘重。

‘無端’二字頗有意味。

這就是我的本領。

我無才無能，但我自帶煞氣。

我所到之地，人見人倒霉，花見花衰敗，輦見輦爆胎。

沒有門派愿意收我，我只得自創天煞門。

可惜到了收徒季，我這掃把星的名號已經傳遍魔道。

四年前，我第一次放出要收徒的消息，然后……

很多魔道弟子怕我霉到他們，紛紛轉投仙道。

仙門甚至暗暗給我頒了一個最佳貢獻獎。

沒人敢來做我徒弟，我很氣不過。

恰好那段時間，仙門弟子紛紛下山歷練。

我于是打算抓幾個仙門，讓他們倒霉一下。

五月江南，石板涼，桂花香。

山野中，就看見幾個仙門弟子纏斗在那里。

真是天助我也！

我陰森森地冷笑一下，超級拽得走過去。

然后，我安靜地趴在離他們不遠的草叢里。

不一會兒，尖叫聲頻頻傳來。

我抬頭一看，果然有一棵樹無端倒下，壓住了幾個仙門弟子。

我這才順了氣，轉身要走，忽然有一人踏劍而來。

完了，有個仙門弟子沒被我霉到！

在這種電光石火的時刻，我腦中只有一種想法：

能屈能伸才是做魔頭的精髓。

所以我連忙撒腿就跑。

可沒跑幾步，我已被那人狠狠撂倒在地。

我自知不妙，正準備想辦法求饒，那人卻‘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

那是張如刀削斧砌般好看的面孔。

他薄唇輕啟，聲音清凌凌：“但求高人收在下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