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為救賀衍傷了腿，我從此落下殘疾。

他卻在訂婚前夜和朋友抱怨。

“一個脾氣不好的瘸子，要不是為了沈氏的助力，誰愿意娶她。”

后來我另嫁他人。

賀衍卻赤紅著眼跪在地上不惜自毀雙腿。

只為求我能在看他一眼。

1

我站在門外。

手中拿著賀衍的外套。

聽他嗓音壓抑的向朋友抱怨我是個難伺候的瘸子。

夜風吹的我發抖。

我卻只是怔愣的呆立著。

不明白為什么曾經眉眼溫柔的說憐惜我的人會惡狠狠的咒罵我是個瘸子。

電話掛斷后賀衍一把拉開了房門，臉上的神情從厭煩變成了不耐。

聲音冷淡。

“你都聽見了？”

我咬牙緊握手心，渾身克制不住的輕顫。

賀衍接過我手中的外套如同往常一般溫和的裹在我身上。

可我還是冷，牙齒輕顫，如同血液凍結置身冰窟。

他伸手想要來抹我眼下的淚痕。

聲音有些煩躁。

“沈了了，說話。”

“你是瘸子，不是啞巴。”

當初我絕望崩潰時是賀衍主動俯身蹲在我面前。

眉眼溫和，一遍遍的告訴我，他不嫌棄我腿有疾。

我發脾氣讓他滾。

他只是認真的看著我，然后牽起我的手。

神情誠懇的道。

“了了，我知道你只是一時接受不了沒有安全感，我會一直陪著你，不要怕。”

是賀衍說他不嫌棄我，會一直陪著我，我才對他伸出了手。

我還以為被愛了。

原來只是因為我身上有利可圖。

我一把拍掉賀衍的手，嗓音發澀。

“為了沈氏的助力屈身照顧我這個瘸子，我是不是該感謝你。”

賀衍默了一瞬，聲音平靜的反問我。

“你需要人照顧和賀家需要沈氏的助力并不矛盾。”

“沈氏幫扶賀家，我照顧你，難道不好嗎？”

不好。

我愿意和賀衍訂婚是因為我以為我們之間是兩情相悅。

我不愿意拿婚姻當交易。

也不愿意讓自己變得像乞丐，用沈氏去換取賀衍的一點愛憐。

那樣太可悲了。

溫熱的淚淌了滿臉。

在賀衍再次伸手要為我擦拭眼淚時，我一掌打在他臉上。

賀衍被打的偏了頭，白皙的臉頰上陡然浮現出緋紅的手印。

他用舌尖頂著腮肉，神情冷戾。

“沈了了，你別后悔。”

我用盡全身力氣指向門口，嗓音發顫。

“滾。”

2

大門被人暴力的踹開后又翕合著關上，發出砰的一聲。

我雙眼噙著淚一面發信息取消訂婚宴，一面拉黑賀衍的所有聯系方式。

我將自己鎖在房間里。

賀衍的消息還是像雪花片一樣紛紛落進我耳中。

“賀衍山頂賽車。”

“賀衍交了新的女友。”

“賀衍的女友是古典舞協會的首席舞者。”

……

賀衍用小號發來一張照片。

照片上身量纖長的女孩正立在舞蹈室的把桿上壓腿。

聽見男朋友的聲音后眉眼欣喜的側過臉來。

眉眼彎彎，笑意吟吟。

整個人明艷而活潑。

我看的一時失神。

過去的沈了了也是這樣明艷討喜。

可是因為腿疾，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我變得陰郁而敏感。

只有賀衍會在我無端落淚時捧著我的臉一遍遍的告訴我沒關系。

我沉溺在賀衍的溫柔里，將他當做清苦生活中唯一的糖。

可賀衍騙我。

就連一遍遍哄著我的賀衍都嫌棄我是個瘸子。

他聲音飽含惡意。

“沈了了，退婚后有大把健康明艷的女孩爭先恐后的做我女朋友，可是你呢。”

“除了我還有誰會接受你這樣的瘸子。”

我顫著眼睫刪掉賀衍發過來的語音和照片。

一面抹眼淚，一面拉黑他的小號。

相伴七年，賀衍太清楚怎么擊潰我，讓我崩潰抑郁了。

右腿神經質的微微抽搐。

我扔掉手機仰頭吃下大把止痛片。

醫生要我克服幻痛，可是我真的很痛，像是有無數刀片插在身體里絞。

3

謝家的商宴上我見到了賀衍新交的女朋友。

她動作優雅的完成開幕舞后被賀衍攬著腰帶到我的面前。

好奇的打量著我身下的輪椅，眼神有些憐憫。

我被這樣的神情刺痛，冷聲就要吩咐保鏢將我推開。

賀衍卻一把握住了輪椅把手。

輕笑道。

“沈了了，你不是一直想做首席舞者在臺上跳舞嗎，我可以讓恬恬教你。”

我驀的抬頭，直直看進賀衍眼中。

不明白他為什么能從嘴里說出這樣惡毒而刻薄的話。

右腿又開始隱隱抽搐起來，像是刀片在血肉里絞。

我伸出手竭力想要安撫抽痛的右腿。

眼淚卻不受控制的順著下頜滴落，在膝蓋處積起一灘小小的水洼。

這條右腿，當初明明是為了救下賀衍才會落下殘疾，可賀衍卻什么都不記得了。

他甚至肆無忌憚的用這條殘疾的右腿來侮辱我。

賀衍的話語惡毒。

就連蘇恬都察覺出不對。

她視線在我和賀衍之間來回看，最后不安的拽住賀衍衣袖。

臉上堆著勉強的笑意圓場道。

“阿衍，你別開玩笑了，沈小姐的腿怎么可能跳舞。”

“你不是請我來當舞伴的嗎，咱們快去吧。”

說完她又俯身對我眨了眨眼。

“抱歉，阿衍今天喝多了，他不是有意的請您不要介意。”

我垂著眼睫讓保鏢將我送上別墅門口的房車。

這里的聲音太嘈雜，好像所有憐憫戲謔的眼神都落在我的右腿上。

我想回家，回房間吃止痛藥。

賀衍卻不肯放過我。

他一把拂開蘇恬的手，聲音冷戾的開口。

“我沒有喝酒。”

賀衍俯身湊近我，眉眼譏誚的打量我緋紅的眼和眼下的淚痕。

嗓音嘲諷。

“沈小姐要不要做我的舞伴，陪我跳一支舞。”

我猝然握緊手心。

不可置信的瞪視著賀衍。

他怎么能這樣。

他怎么能這樣對我。

滿室寂靜中有人發出一聲輕笑。

謝辭分花拂葉的走到我面前，眉眼含笑的打量我一眼后，伸手將我抱離輪椅。

不顧我的掙扎強勢的帶領我隨著急促的鼓點起舞。

他看起來斯文秀氣，眉眼間還透著矜貴。

上肢的力量卻有力到讓人詫異。

我幾乎是被他掐著腰穩住身形，雙腳軟軟的垂落在他黑色的鞋面上。

他卻仍能垂著眼，游刃有余的提醒我注意節拍。

凍結的時間流動起來，那些灼熱的視線也隨之散去。

一舞畢。

謝辭將我抱在懷里，對著神情陰沉的賀衍挑眉。

“看來是我的魅力大一點，沈小姐更愿意和我一起跳舞。”

胡說。

分明是你強迫我。

但是看著賀衍陰沉難看的面色，我的心情卻奇異的愉悅起來。

4

謝辭一路將我推到花園。

我不快的蹙眉抗議。

“送我去門口的房車上，我要回家。”

謝辭置若罔聞的俯身折下一朵深紅的大馬士革玫瑰插到我發髻上。

懶洋洋的開口。

“你笑一個給我看，我就把你推回去。”

一副混不吝的模樣。

我氣的伸手拽下發髻上的玫瑰花，一把砸到他臉上。

又急又怒。

“你是不是有病？”

花瓣在謝辭臉上留下熏紅的印記。

他瞇著眼看了我半晌。

謝辭在圈子里算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他身份尊貴又性子古怪。

聽說還曾因為一句戲言撞爛林肯將人從車里拽出來打。

就連謝家家主都拿他沒辦法。

我咬唇盯著謝辭，疑心他是準備打我。

謝辭卻突然勾起唇角，心情愉快的低笑出聲。

“小瘸子，脾氣還挺大。”

小瘸子。

你是個瘸子。

除了我還有誰要你。

她跳不了舞。

好可憐哦。

無數個或憐憫或嘲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神情痛苦的捂住耳朵。

不斷的在心里哀求。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右腿劇烈的抽痛起來，在被巨大的痛苦淹沒前，一只冰涼的手掌掐住了我的下頜。

謝辭冷淡的眉眼映入眼簾，他聲音平靜。

“你在痛苦什么？”

我緋紅著眼惡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謝辭沒有躲，頂著微微紅腫的臉神情冷淡的看向我。

“難道我不說你就不是瘸子了嗎？”

我怒視著他。

“住口。”

謝辭俯身來抹我臉上的淚痕，滿不在乎的開口道。

“瘸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瘸的又不是你，你當然不在乎。

我心里滋生出無數惡毒的詛咒和唾罵，卻在看見謝辭溫柔的神情后陡然消退下去。

他垂著眼睫，動作認真而輕柔，像是在整理和璧隋珠。

擦完眼淚后謝辭對我露出一個淺笑。

他問我想不想報復賀衍。

我沉默著。

他又循循善誘的道。

“我是圈子里最優質的對象，你不想當我的女朋友狠狠打臉賀衍這個小人嗎？”

賀衍曾經是黑夜里支撐我的一盞燭火。

可是現在我只想離他遠遠地。

即便他欺騙了我，我也生不出力氣去費心報復他。

他不配。

我搖頭拒絕了謝辭的提議。

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嗓音冷沉。

“你還喜歡他？”

謝辭表現的像是被奪妻的鰥夫。

我不禁好奇的開口。

“你跟賀衍有仇嗎？”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賀衍和謝辭之間結下什么梁子。

一是因為謝辭勢大，賀衍不會輕易得罪他。

二是因為謝辭脾氣大，有什么仇一般當場就報了。

他直起身子，臉上的神情散漫。

“我單純喜歡助人為樂，順便看看熱鬧。”

倒也符合他的聲名。

一直到上車我都能感覺到謝辭落在我身上，深深的眸光。

只是我確實不想再和賀衍糾扯，也沒有當演員滿足別人的癖好。

5

我不愿意在糾纏，賀衍卻不這樣想。

他瘋了一樣。

不停用小號發來信息。

“你故意勾搭謝辭刺激我。”

“你這么愛我，我不信你會看上謝辭。”

“沈了了，你向我道歉，婚約就能如期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