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皇四年，王莽殺劉玄于長安，赤眉軍敗覆，劉、樊二人身死，賊將劉秀攜赤霄劍下落不明。是年，火正寺記載：辰星逆位，熒惑行天，沖撞帝星，恐有傾頹之危。

血紅流星劃過天際，寺中太宰自縊于觀天臺，留血書一行：

妖星降世，干戈再起。

……

大漠硝戚之中，卻也還有人煙。

“大人饒命啊！”

一地碎石前，王誠冷眼注視著面前這個沒眉毛的中年漢子，環首刀抵在他的脖頸上，不敢有絲毫松懈。誰能想到幾分鐘前就是這個莊稼漢，抓著一塊磨盤大的石頭把他壓在身下，紅著眼睛像是要吃人一樣。

“姓名：胡大牛。”

“品階：凡夫。”

刀尖微微擦破中年漢子的皮膚，視野中立刻出現這人的信息，看到他的品階后，王誠才松了口氣，還刀入鞘，問道：“你是誰，為何要襲擊我？”

胡大牛一個勁的在地上磕頭：“小人名叫胡大牛，是這兒的村老，方才小民……是小民眼瞎！把您當成土匪了，還望軍爺饒命。”

“閉嘴。”

胡大牛立即怯聲。

王誠疑心，再掃視了他兩眼，道：“你是這方村老？就你的年紀，未免也太年輕了些罷。”

“小民哪敢，小民哪敢唬軍爺您啊…”這胡大牛一看他發惡，立刻沒了膽氣，雀雀諾諾的說：

“將軍，您是朝廷里撥來的軍爺，您也曉得。這幾年前，不是綠林那幫賊寇攪得天下大亂嘛，咱們這村里的精壯漢子，都從軍去了，到現在也沒一個回來。后面呢，這地界遭了大旱，餓走了一撥又逃了一撥。”

話沒說完，他注視著王誠的臉色，緩了一口氣又道：“要不是當今圣上英明，遣來朝廷里的上師作法，這地塊如今都種不了莊稼呢。如今咱這村里啊，總共還剩的二十七口人，都是些老弱婦孺的，大人您就饒小民一命吧，饒咱一命，也是救了那二十七口子啊。”

王誠聽得他這些話，對這時代的民生也有了個大致的印象，和他記憶里那原本王莽朝的世道，差不太多就是了。

只是，他冷哼一聲：“這么說，你是逃兵？”

十五從軍征，一個伙計都沒回來，他個三四十歲的壯漢子卻還在村里，這事很好猜。

這話胡大牛聽著如天打雷轟，不知該怎么解釋。上下唇顫個不停，磨蹭了半響正要開口：“軍爺，這……您誤會了…”

“罷了，逃了就逃了吧。都是屁民，修他先人的，老子也想逃。”

王誠其實并不想為難他們村，本來就不是多冷血的人。他才穿越到這邊界沒多久，見這胡大牛雖然沒長眉毛顯得有點怪，但看長相還是略顯憨厚的主，這么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訴苦，他作為一個現代化的現代人，還是有些同理心的。

于是，他也就此順坡下驢，吩咐道：“今日天色已晚，本將軍就在你們村借宿一晚，如何？”

胡大牛哪里敢反對，低眉搭眼地說道：“那是我們村的榮幸。”

只是……這人沒有眉毛，怎么著也稱不上低眉。

王誠冷眼看了他良久，才微微頷首，跟著他邁步向村子內走去。

村內荒涼無生機，偶爾能看到一兩個呆坐在門前的老人，也是神情麻木，像是木雕似的，半響才轉動眼珠。大多數的棚子都塌了，院子里長滿了雜草。

胡大牛把王誠送進一間尚算完好的草棚，看胡大牛對這房子的熟悉程度，應該是他自己的屋。

王誠對居住環境并不挑剔，略微點了點頭表示就這里了，胡大牛這才放下心來，點頭哈腰地離開。

王誠自顧自地推開房門，躺在床垛子上，抬頭看著天花板。慢慢的，那上面的蛛絲好像不斷地被風吹動，最后變成了一個個的大字——簡體中文，還是正楷，生怕他認不出來。

“姓名：王誠。”

“品階：凡夫。”

“神通：【茨棘之眼】。”

“特殊狀態：【商丘受契】、【宿主身份加持】。”

“商丘受契具體功效：永久獲得神通【玄鳥墮火】的使用權。”

“宿主身份加持具體功效：軍技精通50％，殺人如麻（61/100）。”

“主線任務如下”

“一、找到散于市朝的斬蛇劍【赤霄】，或是失蹤的劉秀。”

“二、找到當世大儒劉向的失傳著作，《列仙傳》。”

“三、獲取任意的神通傳承。”

“請注意，居士若是未能完成主線任務，將無法回到原來的世界！”

“…”

王誠看了會，見后面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廢話，也就懶得往下看了，輕聲咒罵了兩句，正準備閉目休息。

這個時候，房門卻被人敲響。

蛛網迅速恢復成原樣，王誠皺了皺眉，沒好氣地問道：“誰啊？”

“是我。”

胡大牛卑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有什么事嗎？”

“給軍爺送些吃食。”

王誠摸了摸肚子，正巧有些餓了。

他打開門，一眼看見胡大牛捧著的破碗，碗里飄著幾片樹葉，浸著幾塊馕餅。

看著一點食欲都沒有。

王誠皺了皺眉：“你們平日里就是吃這些東西？”

胡大牛連忙解釋道：“怎么可能！這可是麩面，若不是軍爺來了，我們斷然是舍不得吃的。”

王誠心里一動，冷聲問道：“這是什么東西？也配入本將軍的口！我看村子還有幾個老不死的，就賞給他們吃吧！”

……

狼漠里頭，烈風陣陣，門窗吹得咯吱狂響。

胡大牛躺在一張破草墊上，如是想著。

這沒長什么眉毛的漢子雖然看起來憨厚，但是也不乏想頭。

這天下殺了十多年，到處尸橫遍野，焦土縱橫。人人爭食，人人掙命，為了一口飯，殺了好友全家的，也大有人在。

餓賊嘯，烹人柴。

胡大牛明白自己只是個廢人，應該想的是吃飽喝足，只是他忍不住：

仔細想來，這赤眉綠林，劉秀什么的。和官家打了快十年的仗，殺的天下赤地千里，尸殍遍地。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回了鄉，看見的卻盡是一副婦孺相食，生靈涂炭的地獄景象。

打的這天下盡是死人堆，真的值得嗎？

無人遙眼望去。

就村門外不遠處的亂葬崗里，某處黃沙好像動了動，突兀的，就從土里擠出一塊指頭大的碎肉。

那碎肉在砂石里爬了幾步遠，滾的通紅。

碎肉好像變大了，變得有小臂、半人…不過是滾了幾步路，就變成一坨碩大的肉團，估摸著，快兩米了。

轉動間這東西好似長出腿，跑得飛快，裂開了半拉呲嘴，涎水淌了一地，發出野獸似的嚎叫聲：

“餓……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