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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世

2766年,下午三點五十分,耳邊凈是無數次滴答滴答的醫用檢測儀的聲音。純白色房頂,淡淡黃色墻壁,病床上白色床單、白色枕頭、白色被子。白被蓋在一個面目蒼白的女人身上,她頭發早已被剃光,鼻導管、呼吸管早在住院那刻起就已經準備好。

靠窗位置放著一把椅子,男人正坐在椅上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那個男人白得可怕,像極常年患有白血病一般。而且男人跟病床上的女人一眼就能看出差別的地方在于,他從出生就沒有頭發。同時他的體型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最為特殊,因為家族遺傳的身高、體型是他從小就無法改變的。

成年后的他身高已經達到驚人的兩米五十七,體型猶如人們口中的巨人一般十分壯碩。他坐著的椅子但凡一點點動彈就會時不時傳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像極隨時支離破碎的那種感覺。

進來的醫生朝男人開口:“秋先生,您還是盡早放棄夫人吧!以夫人目前的情況看,很難堅持到明年。準確來說,夫人她的身體很有可能會在下半年就堅持不住,我想有80%的概率會死。”

“鄒醫生,如果我現在獻血還來得及嗎?”男人低著頭,自言自語般說著。聽似聲音小,但對于普通體型的人來說,這已經很響了。

鄒醫生聽到男人的話,臉色微變,壓著內心的怒火,說道:“秋先生,我當初就跟您說過要盡早給夫人獻血,您當初沒聽。現在想要給夫人獻血,已經為時過晚了!”

“只要她還有一絲希望,我就不會放棄她的。”男人名叫秋子安,是這間病房里唯一年紀稍大的人。病床上的女人是他的愛人,從某種角度來講確實是愛人,但從正面來講,她根本算不上他的愛人,就是因為她名不正言不順。

作為旁觀者的鄒醫生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執迷不悟,勸道:“我先前該說的也都說了,就算你現在獻血給她,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了。況且我是看在她和你之間關系不一般才喚一聲夫人,別忘記你跟她之間自始至終并非是夫妻關系,家族長老那邊也沒有你們之間的夫妻證明。”

說完這番話后,鄒醫生便轉身離開病房。胡爍梁始終看著病床上全身插著管子的她,心里特別后悔當初自己為什么要執迷不悟,甚至將她置于死地不管。如今回頭才發現,她從未向自己抱怨過,更沒有向自己訴說自己身上那些痛楚。

秋子安苦澀地依靠在椅背,眼眶濕潤,喉嚨想發出聲音卻變得有些困難。他好后悔自己沒能早點發覺,只可惜自己發現的實在太晚,即便自己獻血了似乎也沒什么用。

“青亦,如果可以重來的話,我不想再離開你了!”秋子安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幾圈沿著臉頰迅速劃過,哽咽地聲音一點一點從他喉嚨里發出。

站在門外的鄒醫生聽著門另一邊的聲音,很心疼病床上的那位。這幾百年來,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次次被秋子安傷,有好幾次差點沒搶救回來。鄒醫生帶著沉重的腳步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回到辦公室后,埋頭哭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那病床上的女人曾經有多愛秋子安,可最后換來的結果卻是這樣。她次次瀕臨死亡卻又能從地獄回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唯獨秋子安看不出。

男人無聲地哭了很久很久,慢慢地走到她身邊跪在地上,大手握住比自己還小好幾寸的小手,他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哭著說:“青亦醒醒,好不好?我等你醒來,等你好起來,等你出院以后,我立馬就娶你。當初是我的錯,沒能好好地照顧你,沒能讓你過上幸福的日子。我求求你了,醒來好不好?”

他抽泣的聲音越發沙啞,哭到最后,他疲倦地趴在床沿沉沉睡去。來換鹽水的護士進來時看到男人已經睡著不再打擾,而是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悄悄換上鹽水,然后轉身離開。

一個多小時后,秋子安迷迷糊糊地被鄒醫生拍醒。鄒醫生開口:“還是別等她了,換個女人吧。你跟她之間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關系,而且她不是你的夫人。青亦的生命值每天都在下降,你這樣等下去也沒什么用。”

“我承認以前都是我意氣用事,現在我可算明白她為什么一直都是一個人了。就算她要離開我,我愿意在她臨死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陪著,哪怕我什么都做不了,就算我的血能救得了所有人卻救不了她。你還是別再勸我了,我只認她,即便以后只有我一個人,我也要等。”秋子安緊緊地握著貢青亦有些冰涼的手,聲音有些沙啞地說著。

鄒醫生嘆氣道:“我治療過多少病人,自己都已經不記得了。唯獨青亦是我記得最清楚的女病人,子安你知道嗎?我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她特別善良,是個愛笑的姑娘。可是她到你手里,卻變成那個整天板著臉不愛笑、沉默寡言的女孩,就連身體都快要扛不住了,她還在堅持活下去。”

“她當初跟我說,如果那天自己堅持不住了,希望我將她的骨灰灑在大海里,隨大海飄走。秋子安,你不珍惜的女孩子只有她。也唯獨她是你遇到的所有女孩里最愛你的那個,卻是你傷害最深的一個。”

“你也知道我這小小病房來過不少病人,她是我見過所有病人里最堅強的女孩子。秋子安,你好好看看她,你看看她現在被傷害成什么鬼樣子了?你知道不知道,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加起來都比你認識的女孩子還要多得多!”

“為什么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你?你是不是覺得人類女孩比不上那些女孩嗎?青亦為了你做到什么地步,我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有你不知道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現在她就快要解脫了,放過她好不好?就當我求你了,她死后轉世,你就當不認識她好嗎?”

鄒醫生說到后面,哽咽地乞求秋子安放過青亦。作為旁觀者的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可秋子安神色卻十分堅持:“是我欠她的,鄒醫生。讓我陪著她好不好?如果她有來生,我一定不會辜負她。都是我欠她的,是我欠她的。”

一天,兩天,三天.....

幾個月過去,秋子安一直都在病房里帶著,一日三頓都是家族長老派人送來。雖然長老以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也算是他自食其果吧。

秋子安堅持了很長時間,可就在他以為青亦的情況快要好轉的時候突然驟降的心跳聲,讓他感到害怕和恐懼。他從未感受過害怕和恐懼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那是他最痛苦的一天,也是他最難熬的一天,她死了。

最后還是沒能堅持下來,即便鄒醫生用盡所有醫術都沒能救回。他抱著她冰冷冷的尸體,哭得失聲,心痛到難忍。

即便他能救回所有人卻唯獨沒能救回心愛的她,如果可以回到當年的話,他寧愿放棄那些可憐人也要選擇救她。

“青亦,我等你下輩子,等你回來,只要你一回來,我娶你。”秋子安抱著冰冷無度的尸體,離開病房,朝郊區最不顯眼的地方走去。那是他回家的路,他家離這里很遠,遠到天際。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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