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在無影燈的照射下，短暫的一生如同走馬燈一幕幕閃過，江悅的記憶最終定格在了和凌初夏初次見面的那個上午。

馬尾辮、外套校服，幾乎和大多數高中女生沒有什么區別，但凌初夏低頭看書時專注的側臉，散發出的清純魅力自然而然地吸引著江悅的眼光。

凌初夏喜歡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純潔得好像天使一般一塵不染，又喜歡在圖書館手捧名著專注讀著，更添幾分文藝與秀氣。

每當其獨自走在校園里，總是能夠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后來的江悅，也沒再能見到過類似凌初夏這般自帶仙女氣質的女孩。

“病人出現室顫，準備進行電復律！”

“雙向200焦耳，充電！”

“貼緊皮膚，離開床旁！”

“放電！”

“不行了，給他打一劑強心劑……”

吱呀吱呀吱呀……

江悅好像陷入了沉睡，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夢到自己回到高中的時候，那個很遠很遠的，遺憾的開端。

有風吹樹梢，有夏日蟬鳴，有桂花的飄香，還有老舊木桌的苦澀。

陽光射在臉頰，暖洋洋的，耳邊傳來咚咚咚的敲擊聲。

江悅迷迷糊糊抬起頭，視線中是一只白嫩的小手，下意識就握了上去。

滑滑的，涼涼的，很舒服。

往上看，精致的瓜子臉，清淺的柳葉眉，很經典款的標致美人，嬌嫩的臉頰上還帶著斑斑淺淺的桃紅。

“凌……凌初夏？”

和高中時的凌初夏別無二致，比起印象中來得更加真實。

鬼使神差的，江悅伸出手來捏了捏凌初夏的臉蛋，軟軟的，還帶有溫度的……

不對勁！

什么夢這么逼真？

別等會兒起來洗褲子！

凌初夏被江悅突如其來的流氓舉動給嚇著了，輕輕拍掉他的手，轉過頭去埋下腦袋。

水潤的眸子睜得老大，盯著本子上的英語單詞。

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臉頰上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根，燙呼呼的。

“你怎么睡得著的？你這個年齡段，你這個階段你睡得著覺，有點出息沒有！”

講臺上的蘇超登猛拍了下桌子，聲音愈演愈烈。

“還敢在我的課堂上瞎折騰，給我滾出去！”

說著時已經來到了江悅的身邊，像拎雞仔一般提著江悅的衣領，半拖半拽丟出了教室門口。

幾個玩手機的同學瞬間機警，滿臉惶恐看向被拖出教室的江悅。

而此刻，江悅的腦海是一片空白的。

這老登，不是去年肝癌掛掉了嗎？

看著教室里蘇老登用蹩腳的英語講課，凌初夏低頭認真做筆記，同桌一臉幸災樂禍看著自己，江悅有些懷疑人生。

猶豫了一會兒。

把大腿旁硬邦邦的東西掏出。

是一部半觸屏諾基亞。

時間：2008年8月6日，星期三。

回來了？我的高三。

尚有幾分不太確定。

江悅記得，加班后跟幾個同事在路邊攤吃燒烤，正商討明天的工作，頓時他眼前一亮。

似乎是一輛車開著遠光撞過來，他隱隱有躺在手術臺上的模糊記憶。

他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夢到了他的高中時代，恍惚之間，眼前的一切來的如此突然，又如此真實。

真實得不像一個夢。

如果這不是夢，那他……

重生了，重生回到了15年前，他的十七歲？

江悅怔怔地站在原地。

“登燈瞪噔，等鐙凳蹬~”

一陣沉重而悠揚的西敏寺鐘聲回蕩在教學樓上空，蘇超登一秒也不拖堂，離開教室。

教室里騷亂起來，一個個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接連出現在江悅面前。

“我剛才還以為玩手機被看到了，嚇我一大跳。”

“這才剛開學，老登就來了個下馬威，江悅可真慘。”

“走，去小賣部。”

凌初夏經過時，瞪了江悅一眼，然后牽著好閨蜜的手匆匆去了廁所。

這家討厭的家伙怎么回事，怎么可以隨便亂摸人家女生的臉！

“嗨害嗨！”

一道公鴨嗓音傳入江悅耳中，隨后便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來到江悅面前擠眉弄眼。

“鄭珺？”江悅不可能認不出這張猥瑣的臉。

鄭珺上下打量著江悅，一本正經道：“精神萎靡不振，眼神困頓無光，老夫猜測你昨日定是與某位老師取經問道至深夜！”

“借一部說話？”

江悅沒理他。

幾乎一整天時間，江悅的精神都是恍惚的，仍是難以相信彌留之際的一個念頭讓他重生回到了記憶已經模糊了的高三時期。

見到了那些幾乎快要忘記了的人。

嚴肅古板的英語老師，幽默風趣的物理老師，青春靚麗的年輕生物老師，講課時聲音甜美溫柔，宛若鄰家的漂亮大姐姐一般。

“禿鷲既是消費者，也是分解者，但要根據特定題意，來判定它是充當消費者還是分解者的作用哦~”

“臥槽！玉足！”見生物老師方瑩瑩穿著一雙綁帶涼鞋，鄭珺呼吸都沉重了幾分。

就連江悅這個三十歲的靈魂都打起了精神。

高一時期方瑩瑩第一次走進教室時，上身粉色修身T恤搭配下身帶字休閑褲，腳踩一雙粉色Nike，渾身散發的青春氣息，讓班上的女生全體黯然失色。

也著實給男生們驚艷到了。

所有人都以為方瑩瑩是剛畢業入職的大學生，直到畢業聚會才知道，原來她已經三十一歲了，有個五歲的孩子。

震驚全體。

男生們紛紛抱頭痛哭表示失去了初戀。

鄭珺更厲害，他是真的哭，說自己被綠了。

如今再看方瑩瑩，江悅一個三十歲的老男孩，還真的品味出了她眼角隱約流轉的熟女特有的風韻，紅潤的唇嫩得快要滴出水來。

那雙勻稱苗條的腿，在淺藍色牛仔褲的包裹下更顯筆直，視覺沖擊感無比強烈。

“好啦，這節課就先到這里了，有問題的同學可以來問老師哦~”

高三生活猶如一灘死水，但偶爾也能掀起點點浪花，來維持同學們學習的積極性，方瑩瑩就是其中一朵浪花。

下課鈴響，一大群好學的男生瞬間將講臺圍得水泄不通，將早就準備好的題目拿了出來。

江悅則是感覺有些好笑，以前的他滿眼都是凌初夏，覺得這位生物老師除了年輕一些以外，并沒有什么引人的點。

好看，你能好看得過凌初夏嗎？

經歷了歲月沉淀的江悅，這回察覺到方瑩瑩身上的熟女風韻后，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上輩子就想過何時能夠出演一次黃毛，退而求之，剃成光頭佬也不是不行。

就挺棒。

唯一缺點就是這小子太奶了……

任誰也不會將其與一個五歲孩子的母親聯想起來。

當然，十七八歲的姑娘也挺不錯。

凌初夏這樣的姑娘身上散發出來的青澀與活力，是江悅后來遇上的女人身上所不曾具備的。

畢竟，十七八歲，這是少女最為粉嫩的年紀，二十多三十歲的女人已然褪了色。

“都挺好的。”兩世的靈魂告訴江悅。

“江哥，以前你都不怎么聽生物課的，你今天怎么一直盯著我老婆看？”鄭珺一張滑稽臉突然出現在江悅面前，一驚一乍道，“不對，不只是我老婆，一整天都是盯著黑板！”

“莫不是……你真聽那老登說的，要努力學習了吧？”

“還是說，為了凌初夏？”

江悅緩緩回過神。

是啊。

該努力學習了呢。

為了凌初夏……還是為了自己？

江悅沉沉地瞇起雙眼，思緒飄飛到了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