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鎮，一個在整個縣城里面都是普普通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鎮子。

這里是避暑的好地方，畢竟是在南方的亞熱帶季風氣候。

夏天時常下點雨，有些悶熱又潮濕的天氣里，隨處可見蓬勃生長的林木便也為人的精神增添了些許的涼意。

2007年，謝其析在這里出生，然后長大。

小的地方也有小的地方的人情與世故，謝其析作為住在老街巷子里的人，也免不了被一些平時喜歡聚在一起的大媽大嬸談論。

“誒，你聽說了嗎，那個謝家的女孩脾氣大得很，才讀小學六年級就天天在家里跟爸媽吵架。”一個被其他人稱作劉嬸子的講道。

“是嘛，難怪我住街那頭都能聽到這屋頭里邊人講話的聲響。”劉嬸子旁邊的一個女人隨聲附和著。

“現在就這樣，以后豈不是要去翻天哦。”對面的李老板娘有些看戲似的講著。

……

“話說回來，李老板娘的兒子今年是不是要高考了。”劉嬸子有些好奇的看著李老板娘。

“是啊，成績還是就那樣。”女人嘆了口氣。

“還是想讓崽崽上個好點的學校啦，我啊，也不瞞著你們，我托關系專門給崽崽找了二中里面教學經驗豐富的老師，就這段時間給崽崽查漏補缺。”女人繼續用不緊不慢的聲音講著，臉上竟露了些得意的神情。

“那感情好哇，李老板娘真是對自己崽崽用心了，還沒聽說過二中有老師接這種活的。”劉嬸子說著，語氣中也不免帶著些許羨慕。

“李老板娘，有你這般用心良苦，想必柳崽崽今年啊，一定能考出好成績。”

一眾人聊著聊著，話題也就不免偏了，把謝其析一家子給忘放到了一邊。

……

“謝其析，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今年的升學考試要是考不到縣里的初中去，就干脆跟著你哥哥一起南下打工去。”謝父簡直要被這對兄妹給活活氣出心臟病來。

一個謝析安高中三年渾渾噩噩，高考考了249分，專科都讀不到。一個謝其析，小學六年級就因為上課睡覺被請家長無數次的人。謝南自有時候真是懷疑上輩子欠了他們倆很多錢，這輩子來還債的一樣。

而此時，作為被父親長年累月批評的謝析安還是找到了什么責任感似的。

“放心，爸爸，如果妹妹也要南下的話，我一定好好保護她。”謝析安盡管已經十八歲了，但是臉上還帶著些許的稚氣。有時候，乍一看簡直和高一新生一模一樣。

“謝析安，你莫非想要氣死我不成，你不讀書，別把你妹妹帶壞了，你妹妹就算每天都要在學校睡幾節課，但成績上縣里面的中學綽綽有余。”

謝南自順手拿起旁邊的雞毛撣子，就準備去敲敲謝析安的腦子里面一天一天的到底裝了些什么。

“爸爸，有話好說，別動手，氣壞身體了可不好。”謝其析趕忙去攔謝南自。

“你看看，你看看，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孝順懂事就好了。”謝南自留下句話，便也消了些氣，離開了房間，沒再去念叨謝析安。

謝南自走后不久，謝析安就呆呆的從他的書包里抽出了謝其析給他削得笛子。

一般般的做工，一般般的音色。謝析安卻格外珍惜，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拿出來吹吹。

“我說，哥哥，你就算再喜歡音樂，也不能拿高中三年開玩笑啊。”

謝析安聽了這句話，但沒有立刻回應，只是沉默著。

“你啊，就該趁著高中學校里有點資源，加入個什么關于音樂的社團，大顯風采，讓其他社員都來膜拜膜拜你。”

謝其析用著極輕極輕的語氣在謝析安身邊說著，然后又撲哧笑了。

“我用得著你個小娃娃來關心，趕緊讀你的書去。”

“還有啊，我不在你身邊，可別被別個欺負了。”說是這么說，但謝析安還是放心不下來。

本來巷子里邊那群老太婆就夠煩了，還有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孩也跟著幫腔。

然后他快速地從謝其析的作業本上撕下來一張紙，hua~hua~的寫下一串數字。

“拿著，這是哥哥的電話號碼，有事給我打電話，無論哥哥在哪里，都第一時間來找你。”謝析安將紙塞進謝其析的手里，然后就匆匆地跟她告了個別，離開了家。

二樓的窗戶邊上，謝其析一個人趴在臺子上，看著視線中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看著看著。

然后，謝其析的媽媽許枝進了她的房間。

“析析，在看什么呢，這么入神。”許枝溫柔且不粘膩的聲音在謝其析的耳邊響起。

“媽媽，哥哥走了。”

“是嘛，那不挺好的，反正待在家里也只是只米蟲。”許枝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媽媽，哥哥只是成功的時間比別人慢些，高考成績不好不代表他一輩子都是失敗者。”

許枝冷笑了一下，要不是當年生謝析安的時候把身子骨給傷到了，也不至于讓我的析析剛出生就被判定為先天性紫外線過敏，還乳糖不耐受。

但突然許枝就像是精神受了什么刺激一樣，失去了剛才的儀態。

“是啊，對于你來說，永遠都是哥哥排第一位吧！”

但是你別忘了誰才是決定你將來命運的人，謝其析。

“媽媽，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你自己在我屋里邊冷靜一下，我先出去了。”

哥哥在我的心里排第一怎么了呢，親愛的媽媽。

別忘了，你的孩子只是試卷的分數而已，而謝其析和謝析安是由謝南自帶大的。

你怎么就……是不是就忘記了呢。

關門前，謝其析看了一眼許枝，確定她沒有任何自殺或者自殘的傾向后，便離開了。

畢竟許枝媽媽最看重所謂的臉面了。

--2014年6月1日

今天哥哥離開了，哥哥去年高考只考了249分，最終還是離開了這個小鎮子，去了外頭打工。但我覺得哥哥只是厭倦了這里的一切，去單槍匹馬地追求他的音樂夢了。哥哥未來的路肯定不好走，而我也準備在這個夏蟬聒噪的時候離開這里，將去往縣城里的學校過我的寄宿生活。離別的時候，許枝媽媽第一次沒有因為我選擇寄宿生活而吵架，情緒失控。

爸爸一如既往照顧著媽媽，除了我和哥哥的離開外，這個鎮子似乎一點變化都沒有。

坐大巴車離開的時候，我往后頭看，似乎看見了媽媽的白頭發以及她眼角的淚珠悄無聲息的流下。我很愛以前的媽媽。那時候，媽媽會在過年前親手給我和哥哥織毛衣，會在大年初一笑著給我們紅包。后來不知道什么從時候開始，媽媽似乎病了，對我的學習成績越來越在乎，越來越討厭不務正業的哥哥。爸爸說，媽媽的病很快就會好了。我暫且相信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