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一只普通的貓。

這天是元宵，我的主人因不想吃五仁月餅和他媽媽吵了起來:

“我還有很多要做，何況這個月餅又不好吃。”

“什么?不好吃?我辛幸苦苦賺錢給你買的月餅會不好吃?你一個小孩子有什么事?我當初生你的時候那么痛苦，就是為了讓你嫌我買的月餅不好吃?”

“月餅不好吃和生我疼苦有什么關系?況且是我想來這個世界的嗎?是你想有個孩子吧!”

“什么叫我想有個孩子?我當初就不該生你這個白眼狼!”

“我又沒說我想活在這個世界上，你又為什么要生我？為了找個人罵，找個人出氣嗎?你說你不該生我，那你就來殺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不想再見到了!”

“那你去死啊!”

“要死也是你死啊!你以為我想待在這個已經破爛不堪、已經腐朽的世界啊!我看我在你的眼里就不是人，我只是你的學習機器，你的攀比工具!”

說完，他便沖上了頂樓。我感到不妙，便跟了上去。好在，他只是想吹吹夜風而已。他蜷著身子，坐在長椅上，微微顫抖著，像是在抽泣。我輕輕地跳上椅子，坐在他的邊上，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蜷得更緊了。

“少年，你多久沒有抬頭看天了?”我問道。少年沒有看我，也沒有看天，他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問:“你是誰？”我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又一次問道:“少年，你多久沒有抬頭看天了？”少年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少年不再抽泣，他也抬起了頭，看向我。他的瞳孔驟然收縮:“你…你會說話?”

正常的貓當然不會說話，但事實上，這個世界早就沒有貓了，貓、狗等能讓人類開心的一切動物全都滅絕了。所以，我并不能算是貓，我只是機器。不過，我又與正常機器不同，正常的機器只能按照程序活動，不會說話也不會安慰人。而我有自己的思想，我當然能理解少年的驚訝，但我并沒有和他解釋，只是又重復了一遍我的問題:“少年，你多久沒有抬頭看天了?”

少年沒有再多問。他抬頭看了有天，可是很不巧，今天的天空沒有一顆星，只有月亮孤零零地掛在天邊，顯的十分壓抑。

“少年，你是不是感到不舒服，感到煩悶?”

“是的。”

“那你就靜靜地看著吧!”

大概過了三十秒鐘，少年驚呼起來:

“看!快看!那是什么!?”

“那是孔明燈，少年。”

“怎么會?怎么會有那么多孔明燈?”

本來滿不在意的我抬頭一看，滿天都是孔明燈!就好像是在夢鏡里!“看吧少年，真不知這些年里，你錯過了些什么。”我看向少年，少年的眼睛被孔明燈照亮了，他的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樣無神了，他的眼睛里面，有光了。

2

在之后的日子中，我總是和少年待在一起，他說，和我待在一起會讓人感到開心、快樂。不過這天，少年突然告訴我，自己無法陪我太久，叫我隱藏好自己的秘密。我不以為然，只是不常說話了。少年好似要考試了，總是出在書桌前，弓著背，總是在看些什么，寫些什么。而我為了不讓他太孤單，不讓他再次絕望，就輕輕跳上書桌，蹭蹭他的手背，好讓他安心，好讓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個人。

“快!快躲起來!”這天，少年變得格外慌張，毫無征照。我感到詫異，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跟著少年，來到一個小巷。這個小巷非常安靜，但也非常奇怪，因為它實在是

太安靜了，一聲音也沒有，我仔細觀察著這個小巷，我發現，這根本就不是小巷!這分明就是一個游樂場!這個游樂場內的設施基本完好，但上面滿是灰。我跑了過去，輕輕地用尾巴掃了一下，我驚呼了一聲，這這是全新的!這個游樂場的所有設施，都是新的!沒有任何一個孩子使用過它們，沒有任何一個孩子從這里獲得過快樂!我想將這個事告訴少年，而少年卻捂住了我的嘴:“噓，有人來了，今天是6月1日!”我突然明白了。6月1日，是世界機器檢修日，會有上極派人下來每家每戶一一檢察，就是為了看看機器們有沒有故障。特別是像我這樣的，有意識的機器。他們給出的解釋是:人類無法制造出取樂的機器，需要帶走研究。我對此是不相信的，畢竟以現在的科技水平，想取樂豈不簡簡單單?

“你要表現的像普通機器，知道嗎?我不想回到過去了。他們快來了!”我當然知道，講真，我也并不想離開少年。“他們來了!”少年低聲說道。我立即擺出呆板的走路姿勢，繞過了少年，徑直走向游樂場內其他設施。檢察人員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少年。而當他們看到少年時，愣一下，然后又看了看我。我想看看少年此時的表情，但我不敢。因為我知道，機器是絕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的。他們可能是發現了什么吧，向我走了過來，而我依舊是裝作沒看到，繼續走我自己的路，他們撲了空，然后在紙上飛快地寫了什么，沒有帶走我，也沒有帶走少年。我和少年都松了口氣，然后走向對方。

當少年觸碰到我時，就好像就被抽了筋，攤坐在地上，用沙啞的聲音對我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還以為我又要回到那個灰黑色的世界里了。”“我也是。”

這天之后，我和少年都收斂了許多，只有在空無一人的房間里才會說上幾句話，平時相處的時間也少了，但我們只要一碰面，只要一開口，就能在一起玩好久好久，和最初一樣。但我發現這個世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 變化。

上級人員以“沒有新的偉人誕生”為由，在每家每戶都上的攝影機，來監視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少年的房間被裝上了攝影機，360°無死角。他父母的房間到時沒裝，但畢竟有父母在。現在，我們之間交流的時間就只剩下他父母出差的那幾天了，而在這幾天里，我們便從早談到晚。

不知不覺問，我們己想識了一年之久，當 然，這“一年”是從他知道我的秘密開始的。“請祝我生日快樂。”這年中秋，少年是這么對我說的。他說，從這天開始，他才是活著的， 他今年17，但在他和我的眼里，他今年只有一歲。我和他又一次坐天臺的長椅上，抬 頭看著天空，他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是天空，其次是這個天臺。世界上最好的生物 是我，其次是他自己。我開玩笑地說說，我并不是生物，而他卻很認真的回答我:“你是生物，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像生物的生物了!”他可能是覺得自己說的不太對吧，說完自己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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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61，我和他坐在那個老舊的新游樂場里，我向少年講述到，在很久很久以前，6月1日是專門為兒拿設定的節日，叫作“六一兒童節”，在這一天，所有的兒童都能發到糖果，和同學、老師們一起歡度六一。學生們上午在學校和同學玩要，下午則回家和家長們玩耍，是極其快樂的。少年無法想象，可能是因為現在的學校是一人一間房吧，房間里面還堆滿書與資料，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于是，我像少年講述了以前的學校，和學校里的同學們。少年聽得兩眼發光，他說，以前學生的生活一定是甜甜的，我愣了一下，說道:正常來講，是這樣的。但‘正常的人’并不多……”說又到后面，我明顯底氣不足，少年則是滿頭問號，我索性跳到少年的腿上，來轉移他的注意，少年笑了笑，道:“真調皮。”然而，他的笑突然僵住了。

我順著少年的目光望去，同時說到:“怎么了…”我的聲音卡在了一半。他的父母，檢察人員，飛在他們身邊的小型攝影機，以及游樂場內的一切，都在看著我們，他們非常不高興，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離開他，現在。”

他們的語氣在有些僵硬，不知道是在對我說，還是在對少年。少年下意識地抱住了我，對他們吼道:“它是我的!你們不能帶走他!你們帶走他我會死的!!!”少年的聲音在顫抖，我感到了他內心的害怕，他的怒火。基至…有些絕望……

“這關系到世界，你學過的，整個世界都知道你手中的那個東西有多重要。”檢察人員說到，“放開它。”他的語氣更像是在命令。“不!我絕不!我說過了，沒有它我會死的!如果你非要帶走它的話，那就請你殺了我，讓我從這個己經腐朽的世界醒來!”“你說什么?!”他們其中的一位檢察員已經怒了，我感覺少年要是再說一句，就真的會被他殺掉。走在最前面的那個領頭人抬了抬手，好讓暴燥的他沒有沖上來。

領頭人繼續說到:“你放開它，不僅僅只為了世界，也是為了它。”領頭人雖是這樣說的，但他卻沒有一點對有能取樂的機器所向往。“不！它在我這就好了，況且我為什么要為了別人而損失自己?我又不是神!我又沒有這個義務!”少年咆哮著。少年已經絕望了，淚水滾落下來，落在我的身上。我蹭了蹭少年，跳了下來，走到檢察人員的身邊。少年發瘋了似的，站起來，沖到我身邊，咆哮著:“不要!”我在他耳邊輕聲安慰到:“沒事，少年。等我，我一定會回來，如果他們不讓，那我就逃出來。我將永遠尋找著你，追逐著你，直到你我燃盡。”

少年看著我被裝進袋子里，他的眼中不斷的淚珠好像在訴說著什么，他聽見袋子里發出的聲音，那個熟悉的聲音里多了些悲涼:“要記得抬頭看天，少年……”

3

他們將我放出來的時候已是深夜。也有可能不是深夜，因為我所在的房問里只有一盞昏暗的燈，讓我認為現是深夜。領頭人將他空洞的眼睛轉向我，問道，“你知道些什么?什么時候知道的?你有什么目的?“我冷哼一聲道:“我什么都知道，而我只是不想讓所有人都和你們一樣，你看，那個少年就和你們不一樣吧!我只是想讓孩子們笑一笑，不行嗎?”

“不行。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會笑的孩子了，他們只需要學習，不需要快樂。再過幾年，你自己看看，你到底成功了沒有，他到底和我們有沒有區別。”那個領頭人所說的話，竟沒有一絲感情。

其實我和他早就知道，只是我不知道他們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寵物滅絕是人為的，是為了不讓孩子們得到快樂了。游樂場修建也只是裝樣子，其實他們并不想給孩子玩，像我一樣的機器也是故意做的僵硬，這是為了讓孩子對快樂沒有任何想法。還有攝影機，那就是明擺著要的監視孩子，不然為什么父母的房間沒有?說是要研究，其實只是集中捎毀而以，不然為什么現在還沒研究出?說這是實驗室，還不如說是我們的墳墓！這一切，全是為了讓孩子們忘記快樂，好像只要他們一快樂起來，成績就退步，世界就會毀滅…那這個世界，可真是不堪一擊啊……

他們將我的全身都用鐵條固定在一起，把我當做貓咪飾品擺在展示臺上，我知道，我從進來這個房間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再也離不開這里了。他們將我擺在最高處，讓我俯視著這個房間的一切，他說:“你就在這好好看著吧，他終將來到這里，到時候，你再看看你口中的‘少年’和我們到底有什么區別。”從那一刻起，我就待在展示臺上，看著“實驗室”里來來往往的、眼神空洞的人。我希望少年能來看看我，但我又不希望他來到這里。因為來到這

只有兩種可能，一起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機器”，二是被拖過來“做實驗”。

4

就差一點，我就錯過了少年。但我更希望我能錯過。我在展臺上過了十年，這十年里，我都在“希望見到少年”和“少年千萬不能來 到這”中折磨自己。而就在我回想著少年看孔明燈時的明亮的眼睛時，我就真的看見了那雙眼睛，只不過，那雙眼睛無比空洞，無比陰森，與他們沒有任何差別。我感到絕望。

此時的少年已經很高了，很帥氣，只要不看眼睛的話。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即使他穿著與別人一模一樣的白大衣。他好似也認出我了，他向我走了過來。

“他今年27了吧，那我就繼續叫他少年吧!他朝我伸手了!他果真還記得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我的話，抬頭看天呢?當初世界都想殺了我，而他卻在保護我，不知道現在他會不會為了我而與世界作對呢?我當然不希望他那樣干!等我又能說話了，我該說些什么呢?老規矩，就說‘少年，你多久沒有抬頭看天了？’吧，我想他一定會想起的……”乓——超出我的楒象，少年將我…摔在了地上?

我感到異。我看向少年，委屈而又絕望。但好在，經少年這一摔，固定我的鐵條全斷了，我又能活動了。“少年……你還記得我吧?你…多久沒有看天了?”我問。少年并沒有理會我，而是拿出了他的手機，道:“這里是A-3679，我發現了一個有自己思想的機器，請派人處理。”

我愣住了，然后便發瘋似的跑了起來。我對少年吼道:“你知道的，我只是一只普通的貓，為什么全世界都在這殺我?”少年好似說了什么，但我并沒有聽到，我只想逃，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然而，我卻因為沒注意放向，跑進了一個死胡同里。少年帶著其他人來到這里，其中就有當年的那個領頭人，他冷冷笑道:“現在你信了吧，你口中的那個少年，和我們，沒有任何差別。”少年沒有說話，但他好像什么都說了。過了一會兒，他緩緩開口道:“c-2061號機器，你剛剛問我為什么全世界都在追殺你，現在我告訴你，因為你在十一年前范下了一個天大的錯誤，那就是——‘救了我’，是你讓我活到了現在。”我感到絕望。我無力地站在這，看看眼前的這位陌生生又熟悉的少年，我笑了笑，我就說吧，我再也離不開這里了。少年又一次開口了:這個世界，早就不需要會笑的孩子了。”我突然知道如何形容能現在的少年了:不似活物。

我只是一只普通的貓，但是全世界都在追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