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榆有點頭大，她終于明白言楮為何執意劍走偏鋒，約莫就是為了一個女子，她忽而想到君無雙那張十分招桃花的臉。

可終歸是不認同的，為了一段情，就要置天下蒼生和百姓于不顧，該說是驚天地泣鬼神，還是冷血。

她一直便知曉，自己于情之一字而言，著實冷淡。

因在她眼中，世人往往表現出來對一個人情義深重，甘愿為對方做多么慘烈的犧牲與付出。

然在她看來，那些被世人傳頌的可歌可泣的情誼，卻并非是真的情誼，他們那邊慘烈的方式，究竟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矢志不渝，還是為了感動自己，約莫連同他們自己都不知曉吧！

因而在思索良久后，她決定同言楮深刻的探討一下人生的哲理，以對他做最后的拯救。

然不想，言楮并未同她的話接下去，而是給她說了一段故事。

“從前，有一個心懷大志的學生，因仕途不順，四處碰壁，遭家人嫌棄，因而背井離鄉，尋找機會?！?

她聽了前半段，并未覺得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約莫是個懷才不遇的故事。

“后來，他聽說有個國家正在招賢納士，不問出生，不在意寒門，因而想去投奔，可是不巧的是，他卻在途中遇到匪寇，最后丟了性命?！?

“當真凄慘！”

尚未開始的故事便已結束了嘛！

他看了她一眼，并未在意。

“這只是開始，他也覺得，自己一生貧苦，雖然十分不甘，但那般茍且的活著，倒不如死了痛快，一了百了，可是便是連死，也無他想的那般痛快。”

他的目光有些悠遠。

死亡卻并不是結束，而是一個開始。

他被人收了魂魄監禁起來，最后被煉成傀儡，一生遭人驅使，鞭笞，虐待。

直到遇見了她。

他依稀記得那日他奉命將她抓來，途中卻被仙門子弟重創，一路便拖著她尋了座破廟安歇。

他只覺得自己已經撐不下去了，意識越來越模糊，昏昏沉沉間，好似簡單一個女子再同自己喂著什么，最后卻終是撐不住，便睡了去。

待他醒來時，卻看見她在替自己包扎傷口，那么的認真。

自他有記憶以來，從沒有一個人那樣溫柔且專注的看著他，他便忍不住開口問。

“我要害你，你為什么還要救我?！?

她見他醒來，臉上洋溢出喜悅的神情。

“其實，真正打起來，你并不一定能打贏我，可我知道我能幫你改變眼下的命運?！?

她定定的看著他，“我說，受傷的小家伙，如若我能助你擺脫控制，你愿意坦然而善良的活在陽光下嗎？”

他想，也許這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個眼神，不會再有那樣的震撼，生平第一次有一個人告訴他，可以幫助他為自己而活。

或許這是他這輩子都不敢想象的事，也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美好的人。

聽到這，姬榆亦覺得動人。

“既她希望你坦然而善良的活在陽光下，你如今的做法，卻不是與她的心意，誠然相反且不符嘛！”

他并未說話，眼中的神色已恢復清明，許久后轉身出門。

“后來她死了！”

“所以，我不會再讓事情重演一邊。”

而后，便踏著門出去了，任憑姬榆如何叫，都不曾回頭。

她想，此時三哥的大軍已從蒼松西南側攻進，白羽應當也同君無雙匯合了！

她撫摸著懷里的噬魂玉，或許，可以放手一搏。

“兄長……”

一個女子抱著一個似乎已經沒有氣息的男子，雨下的是那么的大，她凌亂的頭發披散在肩上，瘦弱而狼狽。

她又細細換了幾聲，都沒有答應。

“啊，為什么？”

她終于忍不住，放聲的痛哭起來。

姬榆站在遠遠的街角，內心某個角落隱隱被牽動著，十分的疼痛。

她緩緩踱步，想去為那女子撐起傘，人死不能復生，可即便如此，她亦知曉，疼痛如何能夠被這樣的道理安撫呢！

“阿蕪……”

她正欲靠近，卻見言楮先她一步。

“言楮?！?

他卻并無反應，只是走到那女子身邊，以自己的外衣，替她遮著漫天的雨。

姬榆她不明白，為什么突然一切變成了這樣，而言楮似乎也同白日里自己見到的有所不同，至少看上去并沒有那么凌厲的殺氣。

她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卻猛然發現自己整個人從他身上穿過，頓然大驚。

她好似突然明白了，莫非，自己是在言楮執念所生的幻境里。

“我要他們全部死……”

許久后，被言楮用衣襟遮住的女子，用極其顫抖且堅毅的聲音說，而這似乎用完了她最后的力氣，堪堪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暈了過去。。

言楮的眼神驀然幽深，立刻接住她，許久之后，便將她抱起往回走。

“好，我一定會幫你完成心愿?！?

眼前的一切忽然消失，姬榆立刻感受到脖頸似被人緊緊扼住，而后便是一陣強烈的疼痛。

她猛然驚醒。

“我勸你，不要用這種方式來試探我?！?

言楮的臉，直直映入她眼中，卻決然不是方才夢里的那般柔情。

她一把掙脫他的束縛，而后伏在窗邊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將我拖入夢境，如今還這么粗魯的對待我。”

他看了她一眼，并未搭理。

“那個女子，便是你在意的人？”

人為了自己在乎的東西，也許會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她清楚的記得言楮夢中的許諾。

“不要再妄想說服我，再過不到三個時辰，北城就該燒起來了！”

他的目光十分冷淡。

“原來你一早便知曉。”

她其實并不覺得奇怪，自入城之時，便已感受到北邊亦有魔力鎮守。

“我知道你想用噬魂玉控制我，但或許你并不知曉，噬魂玉認主，所以即便你如今集齊兩塊碎片，也無法發揮它真正的力量?！?

她淡笑。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想想自己最初，只是為了探尋自己的身份，深入雪月閣禁地，成為姬榆，后入萬魔窟，得噬魂玉。

誠然世上或許真的有巧合，可如此巧合，她更愿意相信是一種宿命在牽引，既如此為何不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