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的余暉將整座城市染上了一片金黃。

伴隨著放學鈴聲的響起，學生們開始涌出教室。

人群之中，維吉背著書包，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跟隨整齊的人流流出校門。

他揮手向四處分散去的人流告別。

無人回應。

學生們仿佛被一天冗雜的學業壓得喘不過氣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麻木。

維吉并不在意。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銹跡斑駁的金屬校門，沉默片刻之后扭頭離去。

街道上高樓林立，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沒有人來人往的車流。

這里的路還沒有車寬。

維吉已經習慣了這一切，他像只無拘無束的小鳥穿梭在這片鋼鐵叢林之中。

半截已經不知道倒塌多久的大廈，遮住了陽光。

維吉路過陰影時頓了頓腳步，抬頭看了一眼上面。

他來到這里，大樓就已經這樣了。

那半截掛在上面，一直就沒有掉下來。

維吉還是有些擔憂它這個時候會掉下來。

“奶奶，我來扶你過去吧！”

維吉非常禮貌開口，然后扶著一位顫顫巍巍的老奶奶走過這片危險區域。

整個過程老奶奶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看維吉一眼。

她在維吉松手的時候，仍然緩緩向前走去。

維吉目送老奶奶遠去，臉上的笑容仍然燦爛。

這座城市的人一直都這樣。

作為一個真正死過一次的人。

能生活在這里，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維吉不覺得自己是鬼。

這座城市有學校，還有一群忙碌的市民。

雖然里面的老師從來都是板著臉不教任何東西。

雖然維吉到現在也沒搞明白，他們到底在忙什么。

可是這并不妨礙維吉覺得自己還活著。

確切的說，靈魂還活著。

天空似乎一下子明亮了許多。

維吉下意識望向了東邊。

西邊的太陽還沒有落下，東邊的一輪太陽已經緩緩爬了出來。

這個場景維吉已經見識過不止一次。

他現在有所反應，只是還有些不習慣。

以前不這樣的。

那時候只會讓人感覺這里是極晝不夜城，完全感受不到天空其實有兩顆太陽。

一個扎著雙馬尾頭發花白的女同學，旁若無人從維吉的身邊走過。

維吉仿佛被她小小臉上的蒼老皺紋給刺痛了。

他帥氣青春洋溢的笑臉僵了僵。

“每個人都在變老了嗎？”

維吉踢著步子往前挪。

他有些想不明白。

因為除了他，似乎連這座城市都在變老。

維吉忘記自己來這里多久。

它實在是有些過于漫長，漫長到他下意識忽略了這個問題。

這座城市每個角落都有維吉的足跡。

他有想過逃離，去過城市的黑暗邊際不止一次。

只是每次不管他跳進哪個黑暗角落，他始終會再次出現在這座城市。

維吉在這座城市是沒有家的。

這里每個地方都可以落腳。

這里的人雖然冷漠了點，不過他們還是非常熱情好客的。

你在與不在，他們都一視同仁。

維吉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這些。

反正他在這里什么也做不了。

“今晚就去這位女同學家做客吧？”

維吉臉上再次露出笑容，腳步重新輕快起來。

你是否后悔救下那個小女孩？

A、是。

B、否。

維吉對于腦海之中出現的選項，并沒有任何的大驚小怪。

他看了看自己特意戴在手腕上的機械表時間。

又是下午六點整準時出現。

它每天如此，從未缺席。

每個人都做出過自己的選擇。

以前、現在、將來。

或者說每時每刻都在變得更好、變得更壞、保持現狀這三個選項之中。

維吉有被這個天天循環往復的選項逼瘋過。

可是瘋過一陣清醒之后，維吉突然釋懷了。

他已經在這個不知道是天堂還是地獄的地方，既然如此維吉決定放過自己。

他一邊追女同學，一邊日復一日給出了自己的固定答案。

在維吉確定選項的一剎那，他的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一直掛在那里的半截大廈，正在往下砸落。

有些呆板麻木的行人，此時齊刷刷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他們仿佛受到了某種影響一般，整整齊齊扭頭望向了同一個方向。

維吉的腳步頓時僵住。

前方不遠的那位女同學腦袋轉到背后正盯著自己。

她小小蒼老的臉龐，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腐爛。

潰爛的皮膚下面，露出了金屬打造的骨骼。

最后整張臉掉在腳下，金屬的骷髏頭眼窩之中，一雙猩紅的機械眼還盯著他。

維吉的耳邊充滿了咔擦的碎裂聲。

他一直都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同類。

此時他的世界仿佛也碎了。

維吉舉目望去，所有曾經的“人”都露出了金屬的骨架，全都用那雙猩紅的眼睛在看著他這個“異類”。

城市正在縮小，黑暗邊際正向他襲來。

城市的原住民們，仿佛面臨世界末日一般。

他們邁開金屬骨骼的雙腿，瘋狂向維吉撲來。

維吉笑了，笑得更開心了。

“終于，還是要結束了嗎？”

他看著一張張猙獰的空洞面孔，張開了自己的雙手仿佛要去擁抱它們。

維吉在被一具機器人撲倒的瞬間，黑暗也襲向了他，隨后是整座城市。

一聲嘆息突然在黑暗之中響起。

“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類。”

“吾的殘存意識已經壓制不住他身上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規則。”

“機械之城要湮滅了。”

“西斯科、弗雷迪、二號機，你們不要高興得太早。”

“吾鎮壓了人類修行的神武紀榮光，雖死也會讓你們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你們敗亡的命運，現在已經由你們開啟了。”

……

維吉仿佛做了一個無比漫長而又短暫的夢。

夢里具體有什么，他怎么也想不起來。

“我還沒死？”

維吉看到光的那一刻，腦海里只有這一個念頭。

“不可逆昏迷。”

病床前的白大褂見夫妻倆有些迷，補充了一句。

“植物人。”

維吉：“……”

他的慶幸、狂喜甚至都還沒來得及產生就無了。

病房里陷入了一陣沉默。

女人頓時紅了眼，男人連忙上前安撫。

醫生并不急躁，給了兩人足夠的時間接受眼前的現實。

透過眼前的那道縫隙，維吉看到醫生漫不經心的撓了撓后背。

“有什么辦法解決我兒子的問題嗎？”

這陌生的堅定聲音，讓維吉心中突然有些發慌。

因為這根本不是他所熟知的。

“我們生命大和協醫院有數百起這類治療成功病例。”

維吉聞言心下稍安。

現在不管什么情況，自己有救對他來說確實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然而聽著聽著，維吉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那唾沫橫飛化身推銷員的醫生，說了一大堆。

維吉提取了一下得出兩個結論。

一、所謂的治療方法，頸部以下全部截肢。

二、我穿越了！

醫生所謂的替換是讓維吉換上義體、義肢。

至于什么生物電能場喚醒療法，維吉有聽沒懂。

楊氏電療？！

“老公一定要救救孩子！”

一言不發的女人，開口哭訴。

“好，五天后動手術。我們現在馬上去籌款。”

維吉用余光目送三人陸續離開。

他現在還在天人交戰。

“我穿越成植物人啦？”

努力消化了好一會。

維吉有些蛋疼的接受了這個現實。

“淦，那我還不如掛天上當衛星！”

維吉覺得自己大概是擁有主角待遇的眾多穿越者中最慘的一個。

沒有那個之一。

哪怕是條狗？

那也比這植物人高端不止一星半點。

一想到自己還有救，維吉這才稍稍寬心。

可是一想到那醫生的治療方案，維吉難以釋懷。

頸部以下……。

維吉目光下移，眼眶中瞬間滿含眼淚水。

這代價，他失去的可不是一丁點。

“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永遠失去小吉吉，成為這未知世界的太監。

維吉滿嘴的苦澀。

上一世他都還沒來得及使用。

現在又是還沒出師就要永失我愛。

義體、義肢他懂。

可是一想到自己要成為一個賽博精神小伙，還是改造得如此的徹底。

維吉徹底EMO了。

這是什么打開方式？

這是什么地獄開局？

一開始就病床躺平。

馬上還要再加上一項硬核物理佛系。

想到岳不群變成岳一群的悲慘世界。

維吉心里開始打怵，他不想變成維士。

“系統爸爸，你快出來。救命……啊！”

維吉死馬當活馬醫，在心里剛開始叫喚，然后整個人徹底傻眼了。

A、躺平任割，獎勵一套戰神義體。

B、自我救贖；因為某些原因，你成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你弱小的靈魂被他們監禁于某個空間，你只有一次機會在三天內成功逃離。獎勵：康復出院。

C、悄悄去逝，死得寂寂無名。

維吉看著這三個選項，一時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隨即他小鎮做題家之魂開始熊熊燃燒。

選擇題？！

要不是維吉現在啥都干不了，他非得給自己的那位主治醫生表演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不可。

他是不懂這未知的世界。

可是那位的治療方案，維吉真的是無法接受。

頸部以下。

分頭行動？

簡直簡單、粗暴得令人發指。

“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我這個病患的感受。”

維吉死死盯著三個可選項，目光熠熠生輝。

兩短一長取最長！

這是典型的學渣思維方式。

作為小鎮做題家的維吉，并沒有急著做出自己的選擇。

答題前的這段時間，對他來說格外珍貴。

A選項顯然是順其自然的結果，至于獎勵的戰神義體套裝？

維吉看得心里……。

當然不是不舍而是有些發毛。

系統這沒緣由的饋贈，當然不是為了把自己培養成東方不敗或者什么太監之王。

而是因為他現下需要？

當然也可能只是單純的為了誘惑維吉。

“我的大寶貝，拿什么也不換。”

維吉目光游移到B選項。

至于C選項，那毀滅吧，趕緊的。

維吉又不是玩不起的人。

來都來了！

再次通篇讀完B選項，維吉遍體生寒。

原主這植物人，果然不是一件簡單的意外事情。

“難怪我連根毛的記憶都沒看到。”

維吉有些恍然大悟。

沒有看到回憶殺，他還挺納悶。

感情現在這具身體是一具空殼，原主早已經不在了。

“他干了什么，引起了誰的注意？”

維吉聯想到A選項的結果，頓時無語。

他現在什么也不知道。

果然未知的敵人，最難讓人心安！

至于靈魂被囚禁？

“某寶三塊五包郵的靈魂提取器？”

維吉莫名有些惡意滿滿的想到。

沒辦法，他真的不知道那是個什么玩意能達成這種植物人的效果。

哪怕此刻有系統護體。

維吉仍然感覺有些不安。

就連病房里儀器的響聲都開始變得有些喧鬧。

某些原因是真的可惡啊！

謎語人滾出……

維吉：“算了、算了。”

“一個康復出院遠比什么都重要了！”

維吉不想跟系統一般見識，他通盤考慮了一段時間。

甚至連選擇B之后發生的事情都進行了相關的推測。

很有可能系統會讓我暫時康復，然后去執行那個拯救計劃。

成功的話，原主的靈魂會不會不讓我住了？

維吉不無擔憂的想道。

直到三個選項開始變得通紅，一串串醒目的倒計時開始滾動。

【三】

【二】

【一】

在倒計時未歸零之際，維吉果斷出手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咔擦~”

一聲輕微的碎響在維吉的腦海中炸開。

仿佛時間產生了裂痕。

維吉康復的愿望落空，并沒有得到實現。

他視眼所及之處猶如世界末日。

所有的一切開始斑駁，消散。

維吉再也維持不住雙眼之中的那兩道縫隙，腦袋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病房中的儀器仍然運行著，一切和維吉醒來前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