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嘩嘩……”

洪水淹沒了城市。

祁方微站在怒號的波濤中閉著眼，手腕上的智腦不斷發來短信。

全都是一些國家發來的求助短信。信息音越來越繁雜，但是祁方微不想回復他們。

好累，有點想睡了。祁方微睜開眼看著手中傅劫的尸體，啊，這大概是我第一次想要拋棄這個世界吧。

……

今年是公元二四零零年。

不要說我亂說，畢竟今早的晨報上就是這么播報的:

歡迎收聽本市每日晨報，今天是公元二四零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我們在此真誠地祝愿您能夠快快樂樂地度過今年的最后一天，同時也在此提醒大家千萬不要單獨在半夜出門……

誰會單獨出門呢？在這個不安穩的時候，誰都知道要鎖緊大門，這樣才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年。

就讓那些吃飽了撐的人出去送死吧，能死一個算一個，畢竟那些“人”殺夠了可能就會知足了。

晚夜鐘聲響起，在這個“節能型城市”里的燈光幾乎全都熄了，現在的人們都心照不宣：誰敢浪費資源誰就是世界的罪人。

據說前幾天城東的王二麻子晚上洗澡居然忘了關水！這件事轟的一下炸醒了半座城市的人們：這人居然敢浪費水！這種人就應該被拉去人工制水廠做一輩子苦役！

可是這件事居然被壓下來了，可能是因為王二麻子有個在白塔里當股東的爹吧。

祁方微和傅劫已經等了好久的公交車了，鐘聲響起后他們才后知后覺地明白：公交車早就回去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然而都只看見了無盡的黑暗。烏漆麻黑的環境安靜得可怕，如墜深淵的兩人都呆著沒動。

沒有一絲月光，畢竟臭氧層太黑了，月光也投不進來。

現在都十二月了，夜晚的室外溫度還高達四十度，聽老人說很久以前的十二月還會下雪。

“雪”是什么呢？據說是一種比白塔的機械墻還要白，還要干凈的一種東西，聽前幾天的晨報里說白塔出了一種雪景模擬倉，很受那些大人物的歡迎。反正祁方微是沒有錢去的。

祁方微將臉轉過來，沉默了幾許，然后說道：“怎么辦？沒有車回去了。”

聽不到傅劫的回答，也看不見他的臉，如果現在有光的話，祁方微興許能看見傅劫正在一臉詭異地咧嘴笑著。像是一個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殺人狂。

空氣里夾雜著一種怪異的臭味，吸到肺里真是巨大的折磨。

嗯？這怪異的熟悉感？

像是有人在自己耳邊低語，溫熱的氣體拍打耳朵，讓祁方微感到一陣惡心。

這絕對不是傅劫的惡作劇，而是那東西又來了，而且已經走到了他的旁邊！

草，怎么出了任務還要加班？

祁方微罵了一句，然后果斷從懷里摸出把扳手，憑著感覺往那家伙頭上狠狠一砸，咚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沉寂了。

現在不能打燈，要是被普通居民舉報了就不好了，祁方微試圖在黑暗中找到傅劫。然后，手就觸碰到了一個干巴巴的東西，像是老人干燥粗糙的皮膚。

祁方微感到一陣惡寒，舉起握在手中的扳手，不料手上的扳手像是被其他東西抓住了一樣，絲毫拽不動。

祁方微感到很心累且惡心，對著傅劫的位置喊道：“還活著沒？快打個燈。”

一束燈光照過來，祁方微瞬間就沒眼前的景象無語住了。

自己摸著一只人臉猴身的怪物，扳手上拉著一只。

但傅劫比他更慘，身上已經爬著四五只了，畢竟他沒有燈光啥都干不了，任由那東西爬了一身。

燈光不是傅劫打的，是從后面來的。

不用交罰款了，祁方微松了口氣。

身后打光那人緩緩走來，然后，祁方微就看見一把銀劍穿透了那東西的腦袋，濃稠的鮮血噴涌而出，祁方微的臉上糊了不少。

草啊。

打燈那人語氣輕松：“抱歉，下次一定會注意不讓血噴到你身上。”

“要是有下次你就說不出這句話了。”祁方微把扳手扯出來，然后幫傅劫脫困。

打燈那人穿著黑色制服，長發扎成了馬尾，正拿著超大號黑色袋子滿臉笑意地收拾那些東西的尸體，還哼起了小曲。

“你這次任務挺危險的啊，【白氣】和精神力全都用盡了嗎？”

祁方微沒有回答。

“喲，還有個褐爬子，你還是不要吧？”他問道。

“不要，快把這些東西收拾走，我看著惡心。”

“哼，一個褐爬子值一百二十萬，慣得你了，你不為自己考慮好歹還是為傅劫考慮下啊，看把這孩子餓得面黃肌瘦的，居然沒有人告你虐待精神病人。”

祁方微沉默了一會兒，想要說自己并不是缺錢，但最終他還是沒有解釋，說：“那你給我留個白爬子。”

那人把一個白色的爬子扔給他，然后拖著著那個巨大的黑色袋子走進了夜色。

黑暗再臨，祁方微呆滯了一會兒，然后不情愿地點了兩下太陽穴。

【夜視功能開啟】

祁方微戴上那雙祖傳的破洞手套把白爬子的尸體拖起，然后帶著傅劫往某處高塔走去。

在這個城市中，黑塔位于最邊緣，白塔位于最中間。這樣安排主要是因為：白塔做的是上的了臺面的事，而黑塔做的是見不得人的事，就比如說……黑市交易。

……

黑塔是為數不多晚上還能營業的地方，祁方微走到塔下仰視著這座萬丈高塔，心情莫名的煩躁。調整好情緒后，祁方微走到黑色金屬門前輸入本人賬號。

黑塔大門驗證好身份信息后咔地一聲打開了，當然，門可不止這一扇。在陸陸續續解了七八道鎖后黑塔大門才算是真正地打開了。

黑塔的內部亮如白晝，真是奢侈，這里永遠不怕能源管理局的人查崗，因為塔長就是能源管理局的局長。萬惡的能源占有主義！

祁方微往身后看了眼，嗯，這次傅劫沒有走丟。祁方微拖著那個白爬子尸體走到掛著“變異生物”牌子的前臺，問：“這東西現在賣多少錢？”

“嗯？總算有人來老子這了，讓老子看看你帶了啥。”那個躺在老式搖椅上的胡子大叔睜開了眼，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

“嗯？白爬子！你小子殺的？”

“嗯。”

胡子大叔神色正經起來，畢竟不是哪里都有【執劍師】。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胡子大叔感嘆了一句又說到：“現在的爬子不管是什么顏色都是有價無市，畢竟上面把這個管的死死的。白爬子雖然能源少，但是還是有很多人愿意花重金購買。讓老子看看，嗯，今天出價最高為二十萬。這個價位你能接受嗎？”

“嗯，快點吧。”祁方微有點不耐煩，這個加了空氣改良粒子的味道比外面的空氣更讓人惡心。

“好，請在屏幕上簽字，扣除百分之二十的手續費你一共得到十六萬元。”

祁方微利索地簽完字，確認了錢已經到了自己賬戶上后就準備走。那個胡子大叔突然攔住他們，然后笑著問：“小伙子，你能給我看一下你的劍嗎？老子這輩子都還沒看過執劍師的劍。放心，不白看你的，我給你兩百塊。”

祁方微將那兩百塊收起來，然后把帶血的扳手拿出來。

胡子大叔：“……”

……

祁方微帶著他的精神病傅劫回到內城時天已經微亮了，當第一束陽光穿過黑漆漆的“屏障”投射進來時，祁方微打開智腦，現在是凌晨一點。

掛在車站的播報機傳來悅耳的女聲：

滋滋滋滋……祝廣大市民成功度過了上一年的最后一個夜晚。

同時，我們也迎來了一個壞消息——昨夜又有十二名年輕市民在東朝公園失去了生命，據官方報道這十二名年輕市民疑似死于變態殺人狂之手。

讓我們為這些年輕的生命默哀……

滋滋滋滋……

插播一條消息，本市在今日凌晨入選全國死亡率最高的城市之一，望各位市民注意安全。

祁方微和傅劫在廣播聲中踏上了第一班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