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堅熬過了45歲的生日，終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副高級職稱。一路忐忑不安的努力，換來了一紙證明。在現下網絡高度發達的時代，副高級職稱證書也沒有了過去那紅彤彤的硬本本，官網上的電子證書下附帶著冷冰冰的說明——“需要紙質版自行打印”。看著電子證書上自己那有些拘泥的笑容，晉升職稱的喜悅也打了折扣。

畢竟這也是個好消息，人到中年，無權無錢，平時生活也沒有什么可供父母開心享樂的，就把這一點點成績告訴他們。孩子有點成績，當父母的總是開心的。

小堅有兩個爸爸，一個生父，一個繼父。兒時父母離異，跟了母親，有了繼父。生父在老家獨居。小堅跟繼父生活了三四年后，讀了中專，畢業后就結了婚單過，和兩個父親都不算親密。

生父接到小堅的電話是高興的，十分高興，在這個老實人眼里，副高級職稱就是高級職稱，就是有身份有臉面的。老父親在電話里一直笑，邊笑邊說：“我就知道我們小堅不管干啥都能干好！考試那你是從小到大都沒有考不好的！回回考試回回都在前面！好幾次都是第一！跟你二姑一樣！你二姑就很有天分！在工廠干活時手就巧，干活就是第一！干的又快又好！到了醫院、進了藥房，那干活也是沒的說，包藥包的最快！數她干活最麻利！你這就是遺傳，所以你干啥都沒有問題！干啥都好！”

小堅一頓語塞。他想起自己兩年來一有空就讀書，想到節假日每個線上的專業會議都沒有落下、只為了學習最新最前沿的理論和先進經驗，想到去年考試的失利，想到今年考場上一位評審對自己連番轟炸般的提問，要不是老主任的學生替自己說好話，估計今年的評審一樣過不了。再想到二姑在母親改嫁、自己改姓后，動用關系到繼父的單位告狀，說繼父和母親的生活作風有問題，繼父一氣之下帶著母親和他離開了老家，搬家前繼父在自己面前拍著桌子問他：“你爸你姑有什么權利有什么資格告我！！？”那時還在上初中的小堅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母親離家出走了一次，還有一次當著他的面喝白酒拿刀子，所以小堅初中畢業讀了中專，只為早點自立。

電話那頭的老父親還在笑，繼續一遍又一遍的說著遺傳的重要性和自己家的人都很厲害很有本事的話，小堅很無奈地說：我考試考了兩次才過，而且這是考試，不是干活，手巧不巧沒什么關系，我的手并不巧。電話那邊的笑漸漸安靜了下去，無話再說，掛了電話。

母親知道后很開心，單純的開心，繼父就更單純了，只是說：“有個副高級職稱就夠了，沒必要再考高級職稱。你現在在單位是不是有什么職位？我看你經常加班，你比其他人都忙。”小堅想，自己的孩子將來如果搞技術工作，一定鼓勵她好好干，盡早拿到高級職稱，考完所有的試，拿到所有的證。現在單位里除了自己、其他一線同事都是碩士，不管是不是985 211，他們沒有自己那種隨時被替代的危機感。母親在一旁似是無心的聽著，小堅只能淡淡的回答：我們都很忙，大家都在加班。什么年代了，現在哪個當官的會忙？給他們說，他們也不會信。小堅一陣無語，匆匆離開父母家。

室外陽光明媚，空氣溫暖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