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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的記憶(1)

從渾沌的大黑暗開始。

那是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奇點”,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

突然,一片白光從頭頂盤旋,烘托出幽暗曲折的道路,是分娩時收縮的產(chǎn)道,將我痛苦地擠壓。羊水早已破裂,身上沾滿腥味,低頭再也找不到臍帶,或許依然纏繞脖子?努力在白色光暈中睜大眼睛,回首孕育我往昔的溫暖口袋,已是另一個世界。無助地往前掙扎,濕漉漉的產(chǎn)道,劇烈抽搐收縮并擠壓,義無反顧地把我推向外面不可知的天堂或地獄。

白光,還是白光,白色的光,越來越強烈,猶如刺穿層層濃云的旭日,放射出萬道利劍般的光芒。

那是一個出口。

我已無能為力,惟有被命運的產(chǎn)道擠壓向前,迎著致命的白光,穿破無盡黑暗的潮濕。

那道光!那道光!

那道光越來越強,宛如太陽就在眼前,直到徹底撕裂恐懼的瞳孔,以及昏睡了整個春夏秋冬的頑強心臟。

終于,我出來了。

可是,我感覺我早已經(jīng)死了。

睜開眼睛。

白色的光,變成白色的世界,那白得讓人心疼的天空,還有帶著粉刷污跡的墻壁,以及透著柔和光線的窗戶。

接著看到一雙眼睛,年輕女人的眼睛,還有被映出的我的影像——不是初生的嬰兒,也不是死去的尸體,而是一個剛剛蘇醒的男人。

從她的那雙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平淡無奇的眼睛,嘴巴和鼻子,都是那么陌生,包括我的整張臉,似乎從來都沒見過?

我看到她的眼睛在說話,雖然除了呼吸聽不到任何聲音,卻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她眼睛里的話——

“天哪,他居然醒了!哇!還在眨眼睛!奇跡啊!”

但這雙眼睛迅速消失,變成一個白色的背影,阿娜多姿地沖出房間。

她該叫什么來著?努力搜索自己近乎空白的大腦,許久才想起一個詞:護士。

還可以加上一個定語:女護士。

居然知道這個,說明我并不是嬰兒,也不是白癡,至少有些智商。

這是哪里?

可以轉(zhuǎn)動眼球了,這是個白色的房間,窗外有綠色的樹葉。墻邊粉色的柜子,擺放著一些奇怪的器具。能感到身下是柔軟的床鋪,鮮紅的血液在血管里循環(huán),從左心室流出,經(jīng)主動脈到身體各處的毛細管網(wǎng),再經(jīng)上下腔靜脈回到右心房。

知道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四肢和身體都有感覺,身上蓋著白色的薄被子。漸漸轉(zhuǎn)動頭頸,看到床邊掛著一個輸液的架子——輸液,這是我知道的又一個專用名詞,可惜架子上什么都沒有,否則身上應(yīng)該插滿了管子。

現(xiàn)在,知道這是哪里了。

醫(yī)院病房。

也許你早就知道這個答案,對我來說卻是件太困難的事,我對自己一無所知,腦中最大的問題是——

我是誰?

白光,一道白光又從腦中掠過,但白光過后卻沒有任何答案。

如此重要的問題,卻一片渾沌,痛苦地皺起眉頭,努力思索一個字——我?

我?

該死的!

沒有……沒有……沒有……

“我”什么都沒有,或者說什么都沒有“我”,真是荒謬絕倫!在并不怎么大的腦袋里,找不到與“我”這個字相關(guān)的內(nèi)容。

病房大門又開了,激動的女護士沖進來。接著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戴著金絲邊眼鏡,披著白大褂,領(lǐng)子里藏了根領(lǐng)帶。還有一男一女同樣全身白衣,拎著幾樣儀器,表情各異地來到我的床邊。

“你終于醒了!”

四十多歲的男人,俯下身來講話。我剛想發(fā)出聲音,就感到喉嚨里干得要命,仿佛要燒起火來。

“他還不能說話。”他難掩激動地對別人說,“但毫無疑問他聽懂了我的話。”

“奇跡!”

“是啊!深度昏迷了整整一年,竟毫無預(yù)兆地醒了過來!”

他們拿出一套量血壓的器具,抓過我的胳膊綁起來。清晰地感受到胳膊的壓力,我居然還能配合著握起拳頭,這也讓醫(yī)生們頗為驚訝。

“院長,血壓一切正常!他完全有知覺,可以活動身體了。”

原來是這家醫(yī)院的院長,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另一個醫(yī)生給我貼上許多小東西,儀器屏幕閃爍出奇怪的曲線。

“院長,心電波和腦電圖也沒有異常,他的大腦已基本復(fù)蘇。”

院長再度盯著我的眼睛:“是的,他已經(jīng)徹底醒了。”

他的眼球里映出一張模糊的臉——我已鐵定不是劉德華那樣的帥哥了!

我竟然知道劉德華?腦中泛出《無間道》的場景,在遐想香港黑幫電影前,強迫自己回到那個最重要的問題,費勁全力咽著口水,澆灌早已干涸的聲帶,痛苦地吐出那三個字——

“我……是……誰……”

隨后,我像點火后的大炮,胸中呼出一股熱氣,張大嘴巴呼吸起來。

醫(yī)生護士們都吃了一驚,院長面露喜色:“果然是奇跡,剛醒來就能說話了。”

在院長的示意之下,護士端來一小杯純凈水。我盡量小心地吮吸杯中水,以免嗆到氣管,像剛出生的嬰兒,抓著母親的乳房吃奶。

院長耐心地問:“你不知道自己是誰?”

這句話問得多么巧妙而富有哲理:不知道自己是誰——我茫然地瞪著并不怎么大的眼睛:“我是誰?”

一小杯水如沙漠甘泉滋潤了喉嚨,終于使我流暢地說話。毫無疑問我的母語是漢語,我用漢語思維和交流,也可能掌握其他一些語言,但不能取代漢語的地位。

“那你還知道什么?”

該死的院長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卻繼續(xù)加深我心底的苦惱。

還知道什么?

“我知道這里是醫(yī)院,我知道你是這家醫(yī)院的院長,我知道我剛剛醒過來,我知道我是一個中國人,我還知道地球是圓的!”

也許,我什么都知道,但不知道自己是誰?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嗎?”

閉上眼睛思考許久,無數(shù)白色碎片擦過腦海,卻始終想不起那兩個或三個字。

“不!”

“你知道自己是從哪里來的嗎?”

“不!!”

“你知道自己為什么躺在這里嗎?”

“不!!!”

我的三個“不”,一個喊得比一個響亮,看來喉嚨已完全恢復(fù)了。

院長回頭對兩個醫(yī)生說:“我的估計沒有錯,他喪失了全部記憶。”

“喪失記憶?”

幾乎要爬起來了,年輕的護士抓住我的手,讓我繼續(xù)躺在可憐的病床上。

“還記得你的父母嗎?”

父母?我知道“父母”這兩個字的意思,可是腦中關(guān)聯(lián)到“父母”的卻是空白,連一滴墨跡都留不下來。

“那你知道你自己多大了?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數(shù)學(xué)題,很遺憾我連這樣的加減法都做不出來,不知道自己幾歲?或許十幾歲,或許幾十歲?但愿不要太老。

他知道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接著問下去:“記得自己的職業(yè)嗎?讀書還是上班?”

“不知道,起碼中學(xué)畢業(yè)了,否則有些知識不會知道。”

“沒錯,你什么都忘記了,關(guān)于自我的記憶——你自己的名字、父母、家庭、學(xué)校、單位,關(guān)于你自己的一切,你都完全一無所知。更確切地說,你的大腦里已經(jīng)沒有了自己。”

院長的描述令我無比恐懼:“我失憶了?會不會變成白癡?”

“你是失憶了,但不會變成白癡,請相信我的判斷。”

“請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絕望地企求他,“假使你知道的話。”

他苦笑了一下:“高先生,你能醒來就是奇跡了,真為你感到高興!我當(dāng)然要告訴你。”

“我姓高?”

“是。”

女護士拿出掛在我床邊的一張卡片,有一張證件照片,我卻完全記不起照片里的自己,還印著我的名字——高能。

“我叫高能?”

這個名字對于我的大腦而言,實在太過于陌生,高能是誰?是我嗎?

卡片下面印著病人的年齡:24。

“今年24歲?”

“這張卡片是在你去年入院時填寫的,所以你今年是25歲。”

聽起來還算年輕,謝天謝地!

“你說我在去年入院,那么說已經(jīng)在這里躺了一年?”

“沒錯,就在去年差不多的這個時間,你已在這張床上深度昏迷了整整一年!”

“所以說我的醒來是一個奇跡?”

院長看起來也有些激動,摸了摸我的頭發(fā):“是的,孩子。”

為什么要用“孩子”這個稱謂?

“高能,你在一年前遭遇了嚴(yán)重的車禍,那場災(zāi)難讓你頭部受到撞擊,雖然生命被搶救了下來,大腦卻陷入深度昏迷。原本以為你會變成一個植物人,沒想到你自己醒了過來,得到了第二次生命。相信我,你是一個奇跡。”

“車禍?死里逃生?昏迷?植物人?奇跡?”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得像一部好萊塢電影——去他媽的好萊塢,我連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還能記住遙遠的好萊塢!一股悲涼涌上心頭,為什么奇跡發(fā)生在我頭上?為什么醒來后都忘了?既然如此何必再醒來?

“我連時間都忘了,今天是哪一年?是幾月幾號?”

女護士趕快拿來了一張掛歷,封面是2007年,她把掛歷翻到11月份,用圓珠筆在24日上畫了一個圈。

“2007年?”這才想起現(xiàn)在是二十一世紀(jì),括弧公元后,“11月?24日?”

2007年11月24日

這是我昏迷一年之后突然醒來的日子,也是本書真正開篇的時間,但絕非這個漫長故事的開頭,真正的起源在遙遠的千年之前……

我叫高能。

感謝造物主,沒有再昏睡過去。

寂靜的房間被黑暗包圍,宛如重生前經(jīng)歷的產(chǎn)道。身體有些麻木,或許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從活動脖子開始,然后是手腕與腳腕,雖然全身肌肉綿軟無力,起碼車禍沒讓我缺胳膊斷腿。

第一次坐起來。

足尖觸到地面,卻沒有鞋子——長期昏迷的病人,當(dāng)然不需要什么鞋子。腳底沒什么力量,搖搖晃晃地與地心引力斗爭,還必須依靠雙手支撐。第一步就悲慘地摔了下去,膝蓋摔得很疼,又堅持爬起來邁出第二步。

一、二、三、四、五、六、七……想起曹植的七步詩,看來古典詩詞學(xué)得不錯。輕輕翻起百頁窗,蒼涼清幽的月光透過玻璃,射入昏睡已久的瞳孔。

重生后第一次見到月亮——魔法師的氣息吹入心底,打不開那把銹死的大鎖。往昔歲月,完整記憶,都被牢牢地囚禁其中。視線穿過窗格與玻璃,穿過法國梧桐的寬闊枝葉,穿過一片虛無的陰冷空氣,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想不起當(dāng)年月光下的自己,只剩那片令人眩暈的白光。但今晚這輪滄桑的月光,一定照亮過當(dāng)年的眼淚。

墻邊是個小衛(wèi)生間,每個單人病房都配備的,盡管對昏睡一年的我毫無意義,但衛(wèi)生間里的鏡子卻對我有意義。

鏡子。

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臉。

再次遺憾地說,我不是帥哥,當(dāng)然也不是丑八怪。我有一雙中等大小的眼睛,眉毛還算濃密,鼻梁不挺也不塌,嘴巴稍嫌大些,但整個臉的輪廓比較端正,至少沒有奇形怪狀。臉色特別蒼白,雙眼沒有精神,頭發(fā)凌亂不堪,下巴爬滿濃密的胡茬。院長說一年前的車禍很嚴(yán)重,但很幸運沒留下傷疤。

“你——就是我?高能?”

腦中絲毫沒有這張臉的記憶,但從今天起必須記住這張臉。把這張平淡無奇的臉,同“我”這個概念緊緊合在一起,還得加上“高能”兩個字。

我=高能=這張平凡的臉。

脫下病號服赤裸上身,長期臥床讓我肌肉萎縮,既不強壯但也不瘦弱。嘗試著做了一個健美運動員的動作,發(fā)現(xiàn)鏡子里的裸男真可笑。把褲子也脫了下來,整個身體赤條條暴露在鏡子里。

毫無疑問,我是一個男人。

能保下一條命已是奇跡,沉睡一年后醒來,更是奇跡中的奇跡,上帝的棄兒或?qū)檭海?

摸了摸自己柔軟的肚皮,感到里面一陣蠕動,才想到一個久違的字——餓。

一年沒有吃飯的我,終于感到了饑餓,這是即將恢復(fù)健康的信號。這感覺變得無比強大,想起香噴噴的飯菜,各種肉食與水產(chǎn),從大閘蟹到鐵板牛排再到菜泡飯和方便面……醫(yī)院起碼有食堂吧,運氣好還有病號餐?

值夜班的小護士,看到這副模樣的我,嚇得不知所措:“哎呀,你怎么跑出來拉?院長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嗎?”

“我餓了。”

黎明前夕。

從床上爬起來,手腳輕松了許多。打開房門卻不見一個人影,大聲喊叫幾下,也沒聽到回應(yīng)——難道在我蘇醒后,其他人包括護士們都昏迷了嗎?彷徨著走下三層樓梯,推開醫(yī)院寬敞豪華的大門,外面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覆蓋綠樹叢中的小徑,所有的鳥兒還在熟睡。沿著小徑往前走去,任由身體被露水打濕,一直走到盡頭才發(fā)覺,腳下是一片暗綠色的湖水。

赤腳站在潮濕的泥土上,卻絲毫不感到寒冷。湖水幾乎要撲上腳尖,仍怔怔地看著那池綠水。不知何處的幽暗光線,發(fā)現(xiàn)湖水的顏色漸漸變化,從暗綠色變成湖藍色,又轉(zhuǎn)為神秘的深紫色,直到化為瀝青般的濃黑。

瀝青般的濃黑……

這是一個夢。

我叫高能,二十五歲,除此以外對自己一無所知。

剛從長達一年的昏迷中醒來,記不起自己的過去,我的名字我的年齡我的一切,都得由別人來告訴我。往昔的全部記憶都被遺忘,成為沒有自我的“空心人”。

幸運的是,還有爸爸媽媽。

“能能,你終于醒拉!”

父母趕到醫(yī)院緊緊摟著我哭喊,然而我的腦中完全想不起這雙面孔。

茫然地被母親抱在懷中,不管為了劫后余生還是丟失記憶,這幕場景令我悲從中來,眼眶一下子紅了。

“能能,你不要哭,應(yīng)該高興,高興!”

能能——我有一個奇怪的小名,如果加上八點水,豈不是變成了熊熊?

“能能,你還認識我嗎?”

父親激動地看著我的臉,以至于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媽媽扭了他一把:“該死的老頭,怎么問出這么傻瓜的問題!”

我是真的對他們一點印象都沒有:“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我的父親?”

“你這是怎么了?”媽媽費解地看著我,“還用得著猜?當(dāng)然是你的爸爸,你連爸爸媽媽都認不出了?”

媽媽著急地拉住院長的衣袖,“華院長,你一定要把我們兒子治好啊。”

姓華的院長皺起眉頭說:“這個……我沒有把握,但你兒子的身體已經(jīng)康復(fù)。”

“平安醒來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父親把我攬入懷中,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兒子,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

感到父親雙手的溫暖,雖然無法浮現(xiàn)父母往昔的身影,卻動情地喊道:“爸爸,媽媽,你們不要難過,我會好好的。”

三天后,院長批準(zhǔn)我出院回家。

專家會診一致認定我的身體已恢復(fù),長期臥床造成的四肢無力,會在短時間內(nèi)改善。

可記憶一片空白,何時能回憶起過去?華院長給不出答案,只能模棱兩可地說——也許明天就能恢復(fù),也許要等到明年,也許到我退休的時候,也許在進入墳?zāi)鼓翘欤?4歲以前的記憶,仍然封存在我大腦的墳?zāi)怪小?

然而,院長認為這個失憶問題,不會影響到我的身體健康與正常生活。因為蘇醒后的幾天里,我身邊的一切所見所聞,全在腦中記得清清楚楚。除非出現(xiàn)特殊情況,不會再丟失醒來以后的記憶。

這是一家高級的外資醫(yī)院——太平洋中美醫(yī)院,想必父母沒有放棄希望,把我送來接受昂貴的治療,幸虧他們的錢沒白花,若我在這昏迷幾十年,恐怕早就被這群勢利鬼扔出去了。

父母把我接出了醫(yī)院,坐上一輛包來的汽車,往市區(qū)方向疾駛而去。

媽媽一路挽著我的手,恨不得上上下下看個透,我果然和媽媽長得很像。爸爸長得五官端正,尤其一雙眼睛比我大,年輕時候肯定很帥。現(xiàn)在他顯得很老,看起來沒什么精神,想必在我昏迷的一年中,擔(dān)驚受怕操碎了心。

一小時后,車子開到我家小區(qū)門口,卻是徹底的陌生:一道黑色的大鐵門,被煙塵污染的綠化帶,幾排六層樓的老式公房,有許多老人在曬太陽。原本期盼被接到別墅,起碼應(yīng)該是高級公寓,再不濟也得是好點的小區(qū)。現(xiàn)實果然比想象殘酷,我并不是昏迷了一年的明星,也不是高官子弟或富家公子,父親更不是什么大老板。所有幻想都已破滅,我終究生活在平凡的市井之中。

走進一個單元,陰暗的底樓停著好幾輛自行車與助動車,我卻從不記得這狹窄的樓道。

301——我的家。

這套二室一廳的房子,從房型和裝修程度來看,起碼有二十年房齡。家具也是十幾年前的款式,陽臺上種了些花花草草,想必是爸爸下班后最大的愛好。

品牌:浩林文化
上架時間:2014-08-21 15:24:51
出版社:河南文藝出版社
本書數(shù)字版權(quán)由浩林文化提供,并由其授權(quán)上海閱文信息技術(shù)有限公司制作發(f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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