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念妖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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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虎符失竊·壹
“妖藏于世,附于人,貪欲溢,嗔癡足。”
——《與妖書》
張博儒被召進御書房已有半個時辰的功夫,而端坐在書案旁龍椅上的帝王仍然面不改色地把玩著手中的梨木盒。
他沉浮官場多年,早已練就了不問閑事不承多務的本事,只默不作聲地用余光細細打量著,見從那人面上看不出什么,復又將行至口邊的話咽回了腹中。
“愛卿真不知?”驀地,頭頂上方傳來一陣低沉渾厚的男聲,平日里不易分辨喜怒的語氣里帶了幾分玩味和嘲弄。
張博儒渾身一怔,強壓下心中的無措,躬身一作揖,畢恭畢敬地答道:“恕老臣愚鈍,不知陛下……”
承帝輕哼一聲,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的梨木盒一把拋至張博儒腳邊,冷眼瞧著他:“你仔細看看,丟了什么。”
張博儒忐忑不安地從玉石地上捧起棕木色的盒子,拿在手里掂量了會,登時猛一激靈,心下大駭,撲通一聲對著天子跪了下來,脊梁一寒:“陛下……”
承帝面色不虞地皺了皺眉,看著跪在那兒身體抖得像篩糠似的張博儒,心有不忍地走去將他扶起,長嘆一聲道:“御書房向來是由多人把守,可這偷竊者竟連一根頭發絲兒都未曾留下……”頓了片刻又道,“若此,該當如何?”
虎符失竊是大事,自古以來虎符皆象征著兵權,從來都是一半在于帝王之手,一半托于掌兵之人,縱觀大靖史紀,虎符失竊確實是頭一遭。
這是不是在暗示著什么呢?張博儒想到此處臉色又白了三分,異端起,天將變,無論這話是對是錯,對大靖來說都算不上什么好事。
張博儒凝思片刻后,顫著聲道:“陛下,此事還須從長計議。”
叱咤半生的帝王眉頭緊鎖,神色黯然:“自然,若是讓那些個老頑固知道沒了虎符,定會人心惶惶。這其中頗有蹊蹺,朕思來想去,能托付的,唯博儒一人耳。”
張博儒囁嚅著唇跪拜行禮,謝恩涕零:“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要說這承帝慣會拉攏人心,朝堂中高相李相二人制衡,他再從中提舉張博儒以為三者自控,可謂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帝王之術,權謀之計,天地人和,得償所愿。
“陛下,臣欲舉薦一人?!?
“何人?”
“其無名無字,是位得道高人,號為云峰。”
大靖二十一年四月,宮內虎符失竊,帝急召尚書張博儒于御書房商議此事,博儒舉薦云峰高人,翌日,帝下旨召其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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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二十一年四月,京都城。
將晚拖著步子,不情不愿地跟在云峰身后,看見眼前人一襲華白衣衫,飄飄欲仙的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道:“您老人家若是想入龍潭何必拉上我?怕沒人給您收尸?”
誠然,她聽聞云峰要奉旨入宮時一瞬間有些六神無主,皇宮是什么地兒?一般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孰料她師父云淡風輕地領了旨謝了恩,待送旨的那幫人走后便開始懶洋洋地收起了行裝。
她正糾結著要不要開口勸一番,云峰倒是先發話了,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還愣著做什么?快去打點行裝。”
將晚愣在原地,眨巴著眼睛:“……做什么?”
云峰恨鐵不成鋼地耐著性子解釋:“當然是隨為師一同入京了!”
將晚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哈?”
云峰唉聲嘆氣地直罵自己教導無方,一旁的將晚硬著頭皮反抗:“我不去!那皇宮又不是什么寶地兒!”
云峰眼皮一跳,忙上前一把堵住小徒弟的嘴,低聲呵斥:“休得胡言!”
將晚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示意自己不會再多言,云峰這才松了手,她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咳嗽了好一陣才緩了過來:“……我多嘴了?!?
誰知道那老奸巨猾的皇帝會不會在他們屋子附近安插眼線,言曰禍從口出,就算有師父護著,在皇家威嚴面前,仍得低頭。
云峰喟然一聲道:“此行你切不可莽撞胡來?!?
將晚攤了攤手,也沒好意思再揪著不放,隨口應了下來。
畢竟……跟著師父,應當不會出什么事,她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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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
幸識靈巧綽約,無須紅塵共酒。
得見仙姿風骨,不枉人間一游。
張博儒已許久沒見過云峰了。初見時自己三十而立,意氣風發,再見時他早已年過五旬,滿頭華發,而對方仍然巖巖乎若孤松之獨立,爽朗清舉至極。
他身后跟著的那位小徒弟左不過碧玉年華,面容倒是出落得明媚又水靈,俏麗仿若三春之桃,眉梢眼角盡顯秀氣。
就連一向見慣了美人的承帝在看到二人后都不免一頓,接著才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向云峰說明旨意。
虎符失竊?將晚暗忖道,既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憑空消失,極有可能和那些個東西有關。
云峰只略皺了皺眉,思考良久才緩緩說道:“敢問陛下,另一塊虎符可是在將軍府?”
承帝摸不清他的心思,聞言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在一旁垂手站立著的張博儒,終是點了點頭,肅聲道:“然?!?
將晚是由云峰一手帶大的,如今二人千回百轉的心思愈發相像,她抬頭凝視著站在自己身前不過幾步遠的師父,思慮了片刻后豁然開朗。
承帝面上掠過一抹焦躁,礙于來者是客的緣故沒好意思急著追問,只是神色復雜地緊盯著云峰,內心惶惑不已。
云峰從容自若地抬眸望向承帝眼底,輕言淡聲:“還請陛下今夜派人嚴守將軍府,以護將軍一家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