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將落，流云緋紅。

云層之上。

少女腳踏方舟般的飛劍，逆光飛行。

風聲呼嘯，幾個衣衫襤褸的孩童依偎在她身邊，不敢睜眼。

前方有一片墨色的積雨云，云上開著巨大的粉色花朵，幾只云雁在花瓣上落腳，梳理羽毛。

“到了……”

少女松了口氣，減速降落。

云下是一株青藤，自山間聳入云霄，水平蔓延的枝葉遮蓋方圓近百里。

一處隱世宗門就坐落在這藤葉的蔭蔽之下。

少女落到巍峨的山門前，收了神通，朝山門內喊了一聲：“師弟！”

門內石階上一老叟手持掃帚，弓著腰回話：“師姐，有何吩咐？”

“你給孩子們找地方住下，我有要事稟告師父?！?

說罷匆匆上山。

老叟放下掃帚，望著孩子們，笑容慈祥：“走吧，孩子們，爺爺帶你們去吃好吃的！”

孩子們跟在他身后。

有個小不點好奇問道：“爺爺，紅綾姐姐為什么叫你師弟？”

“因為她比我年紀大，比我更早拜師咱們青陽宗。”老叟回答。

孩子們更好奇了，七嘴八舌道：

“爺爺，難道你早衰了嗎？”

“爺爺，紅綾姐姐是老怪物嗎？”

“爺爺，我阿爹說常去樓子的人老的快，你是不是去樓子去多了？”

……

老叟長嘆一口氣，往事不堪回首。

他叫白羽，轉眼間，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一百一十年。

他老了，整個青陽宗也只有他老了。沒有靈根，無法修行，他是青陽宗唯一的凡人。

給幾個娃娃安排了住所后，白羽回到自己的茅屋歇息。

腰酸背痛，氣虛體衰，最近又常夢到前世的剪影：超短、白晃晃、熱舞、nobody……

這是大限將至的征兆。

“該吃藥了！”

他從道袍袖子的布袋里掏出一顆碧綠的藥丸，吞了下去。

一股苦澀自喉嚨蔓延至五臟六腑四肢百骸，身體的疼痛消散，體力瞬間充盈，看起來還年輕了十來歲。

他服用了‘延壽丹’，又給自己續了十年的壽命。

身為穿越者，不能修行是悲哀的。但好歹上天對他白羽不是超薄，還給了個半死不活的系統。

系統界面簡潔的像個老年機：

【技能：極道劍擊(一次性)】

【抽獎（冷卻中）】

“唉！”

他嘆了口氣，關閉了界面。

難以想象，他唯一的底牌竟然是個威力未知的一次性技能。

在這個煉氣士遍地走，甚至連條狗都能飛仙的修仙世界，不能修行的白羽，能平安活到一百一十歲是多么的不容易。

從不與人爭執，從不出遠門。

謹言慎行，謹小慎微。

沒談過戀愛，也沒個朋友，當然，除了給青陽宗送菜的老農，也沒人愿意跟他交朋友。

好在每年還能抽一次獎，除了他還是嬰兒時那年頭腦渾噩錯過了，到今年已經抽獎了一百零八次。

總共收獲了七十五次謝謝參與，十枚延壽丹。

以及若干讓人無語的玩意，譬如化尸粉、銀針、銅鐲子、鐵戒指、鬼臉面具……

都被他放在系統倉庫吃灰。

延壽丹已經被他用了4枚，他至少還能再活個70年。

如果運氣好抽獎多抽出幾枚延壽丹，活個三百歲不成問題。

煉氣九階的修士才能活三百年，他也知足了……

剛吃了藥丸，就聽門口有人喊：“師弟，師父召你，快出來啊！”

白羽認得這聲音，懶散，尾音拖得很長，是三師兄藍劍。

“好！”他應了一聲，匆匆出門。

藍劍一身藍袍，躺在他的坐騎——一頭又肥又大的熊貓的背上，懶洋洋睜開眼，瞥了白羽一眼，道：“師弟，幾年沒見，你倒是沒怎么老。”

白羽無奈一笑，他都老成褶子精了，還能再怎么老？

作了個道揖，說：“師兄，你先行一步，我……”

話沒說完就被藍劍打斷：“別，這三千石階你得爬到什么時候，上來！”

藍劍一抬手，一團云氣憑空出現，裹住白羽，將他放到熊貓背上。

“疾風，出發！”

他一聲令下，熊貓敷衍地吼了一聲。

片刻后……

兩人到達目的地，彩葉峰峰頂。

仙風道骨的靈虛真人坐在青藤枝椏下的石凳上，身前站著兩名少女，還有個十一二歲的丫頭。

白羽走到近前，作揖行禮：“徒兒白羽拜見師父！”

靈虛頷首，望向一旁的小丫頭，微笑道：“紫霞，認識下你的四位師兄師姐，”

“大師姐，黃曦。”

“二師姐，紅綾?！?

“三師兄，藍劍?！?

“還有……”靈虛微微嘆了口氣，“四師兄，白羽?！?

紫霞好奇的目光停在了白羽身上，疑惑道：“師父，為什么白羽師兄比你還老？”

“因為……因為你四師兄沒有修為?！膘`虛回道。

“為什么沒有修為呢？”

“因為他沒有靈根?！?

“那為什么沒有靈根，師父還要收師兄為徒呢？莫非師兄有很吸引師父的長處？”

“這……”

氣氛忽然尬住。

白羽曾經確實很吸引師父……

畫面切回一百年前。

靈虛道人遨游四方時，路過一無名村莊，聽到有樵夫唱詩：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靈虛好奇問了一句：“這詩是哪位道友所作？”

樵夫答：“是村里的娃娃，才剛滿十歲?！?

靈虛驚了，跟樵夫回村見了‘作者’。

彼時還只有乳名的白羽知道自己機會來了，當場吟了一句‘仙人撫我須，結發受長生’，并說這都是他夢到的詩句。

靈虛大驚，斷定白羽一定是遠古大人物轉世，當場收其為徒。

后來……

后來靈虛就成了青陽宗的笑話。

甚至，白羽有段時間都成了靈虛的心魔，他也因此已經一百年沒收過徒弟。

如果不是遇到了紫霞這般絕對不能錯過的仙苗，他這輩子都不會收徒。

畫面切回現在。

師徒六人閑聊了幾句，各回各的洞府。

大師姐黃曦竟然主動提出送白羽一程。

她笑吟吟的樣子讓白羽感到不安，無事獻殷勤，有貓膩。

“上來呀！”她盈盈一笑，拖地的金色裙擺迅速變長。

白羽尷尬道：“師姐，我怕踩臟了你的裙子?！?

“我這裙子水火不侵，踩不臟，脫不掉，除非我消了神通，快上來，我有好事跟你說?！?

好事？

他跟黃曦已經有三十多年沒說過話，怎么突然有好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