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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來到現代
黃昏時分,天色暝暝,路燈晃晃悠悠次第而起,暗黃色的燈光顯得有幾分壓抑。
一個矯健的身影鬼魅一般,掠上鏤空雕花的鐵質大門,足尖一點,竟然穩穩地立在某根欄桿的尖頭上。
魏濛濛嘴里還叼著牙刷,愁眉苦臉地蹲在陽臺上,看著高高立在,自家院外欄桿上的人影,簡直是生無可戀。
三天,整整三天!這個女人就在家門口那條小道上莫名其妙從天而降,對著他柔弱的一百八十斤的嬌軀,毫不憐惜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爆錘,差點將他打死。
手段之惡,力氣之大,叫囂之狂,令人發指!
“魏濛濛!爾真孬種!是個男人就速速下來受死!”
女子的聲音比一般的女孩子要低沉一些,帶著一種雌雄莫辨卻恰到好處的沙啞,很特別卻也叫人聽著覺得十分舒服。
可魏濛濛一點都不舒服,一個一米八九,肱二頭肌大如山包的壯漢,整個趴在陽臺欄桿上,哭得宛如一個初嫁喪夫,隔年喪子的深閨怨婦,沖著遠處的人影竭嘶底里嚎道:“祖宗,求求你了,別特么嚎了,安生一點,我給您磕頭了成不成?”
這夾雜著東北大碴子味的中英文亂燉,對著女子的耳膜一通亂砸,換個正常人都恨不得一鞋幫子抽死這個狗玩意兒,但這女子顯然不是個普通人。
她依然紋絲不動地高立在尖頂上,嘴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胡言亂語!想假作瘋癲避戰嗎!你這個孬種!”
魏濛痛哭如山倒,想起女子宛如鋼焊的拳頭,身上的肥肉又委屈巴巴地一顫,抽抽噎噎地從屁股墩兒下,掏出被壓得絕望變形的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此時城市某個角落,一個神秘的健康講座內。
“我們這款保健品,內有鹿茸、蟲草、千年老滲等多味名貴藥材,純中藥成分,絕對安全無副作用,嘗一嘗,壽命長,品一品,永年輕!再配合我們的紅外線診療儀,可以促進腸道消化balabalabala……”
一看就是猥瑣流派,殿堂級人物的健康講師,咧著牙梆子,操著一口奇妙的川味港普,在臺上唾沫橫飛,手中捧著一罐子綠油油的不明藥丸,陶醉的神情仿佛某教朝圣
似乎他手里捧著的不是一瓶沒有什么卵用吃了、頂多管個飽,還有超標色素添加的不明物體,而是一瓶生死人肉白骨、太監喝了對柱杵的匯仁腎寶。
偏偏在座的每一位爺爺奶奶都正襟危坐,臉上神情肅穆,似若正坐在XX大會堂里,隨時準備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投出寶貴一票一般,透出了一股莊嚴神圣的味道。
尤其是滿座銀發翁嫗中唯一一個貌美驚人的年輕男人,微微瞇起一雙深棕色的眼睛,劍眉微蹙,似是在人生的轉折路口沉思,謹慎,沉重,不敢輕易下出任何一個決斷——
畢竟,他的中老年保健品已經堆出了三個車庫,他很有必要思考一下自己能不能在壽終正寢之前,把這些生命源泉快樂之本給吃個干凈。
眼看著健康講師慷慨激昂地落下最后一個字,他下意識地緊緊攥住了雙手,一雙眼睛宛如捕捉到獵物的豹子一般,盯著臺上據說十個一療程吃完得永生的保健大補藥,瞳孔一顫,迸射出勢在必得的精光——他知道,眼前這些看似沉穩平靜不為所動的老太太們,只要一聲令下,就會是他前行路上最大的阻礙和對手!
她們身姿矯健,她們霸道無比,她們有著常年在超市的人山人海中,以一夫當關之勢搶購大減價商品的制勝經驗,亦有著以嬌娜身段翩翩起舞,將廣場上十七八歲的街舞少年們羞得無地自容的撼天氣勢。
難,實在是太難了。
魏煙雨低下頭,發出一聲遺憾的嘆息,嘴角卻邪魅地微微一挑——
好在,他非常有錢,這就是他長期混跡各大健康講座和保健品專賣店,與一干老太太棋逢對手,卻從來不輸陣勢的依仗。
“現在,前十名購買我們牛骨鹿茸養人丸的——”
來了!魏煙雨冷笑一聲,食指和中指牢牢地夾著一張黑中透紅的信用卡,渾身肌肉繃如欲發弦之弓箭,欲飛揚之馬蹄,欲鳴聲之戰鼓,欲震怒之雷云!
“半折優惠——”
魏煙雨猛然站起來,仿佛高舉王冠一般舉著自己的信用卡,薄唇微啟,“半折!買了!”
等魏煙雨買了整整兩大口袋保健品,使出渾身力氣,勉強擠出搶購人潮。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腰間的電話鈴聲適時響起。
魏煙雨滿心不耐煩地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的魏濛濛一肚子委屈正要傾訴,就聽聽筒那頭傳來一陣氣壯山河的怒吼:
“我日你仙人板板?。。。?!”
五個感嘆號,可見其人憤怒之滔天,羞鬧之連綿。
魏濛濛虎軀一震,哽咽出聲:“你就這樣對待你嬌花一樣的弟弟,你這個畜生?!?
“……”魏煙雨覺得自己有點想象不出來,一朵一百八十斤重的嬌花得長什么樣,大概得是侏羅紀時期還未進化完全的變異豬籠草吧。
“我現在有一個很大的trouble……”魏濛濛繼續哭道,傷心欲絕幾度哽咽。
魏煙雨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試探道:“你乳腺增生了?”
“……”魏濛濛噎了一下,“不是……”
魏煙雨憂心忡忡:“你不要諱疾忌醫……”
魏濛濛看了看自己波濤洶涌的前胸:“現在手術還來得及嗎?”
魏煙雨長嘆一口氣:“早跟你說多喝熱水你就是不聽,你看你,乳腺增生了吧!”
“????”魏濛濛委屈巴巴。
魏煙雨趁機提議:“我二號倉庫左數第三個柜子,從上往下第七排第128號牛批大力丸,治療婦科疾病有奇效,你現在立刻去吃一瓶,保證你藥到病除長生不老,青春永駐笑口常開……”
“哦,好?!蔽簼鳚鞴郧牲c頭,剛要起身,一眼見高立圍欄上的人影,登時又開始鬼哭狼嚎,“哥!我求你快來救我!有個瘋女人站在咱家大門上喊話我……”
“嘟嘟嘟嘟嘟……”
“……”
魏煙雨十分冷漠地掛斷。
魏濛濛看了手機屏幕半晌,再次撥通他狼心狗肺親哥哥的電話:“那個女人說有一款磁石汗蒸診療毯要賣給你,聽說可以躺著蒸出八塊腹肌。”
“十分鐘,我馬上回去。”魏煙雨肅聲道。
此刻魏家別苑大門欄桿上。
魏濛濛以一種神奇的貴妃伏臥的姿態,依舊躺在家中的別墅里。
面對魏濛濛的消極避戰,邇芷正闔目凝神,等待他從家中出來與她一戰。
邇芷感受著真氣在經脈中運行游走,只有這樣她才能壓抑住總是翻涌的恐懼。
她來到這個奇怪的國度已經整整五日,這里的人奇裝異服,袒胸露膊,高樓聳立直入云霄,來往穿行的是銅鐵燒鑄的巨大怪物,云端后偶爾還傳來巨大的轟鳴聲,然后便能見到巨型的怪鳥穿云而過。
這一切都讓邇芷感到萬分的驚懼。
她自恃塞北紅衣教左護法的身份,又兼身懷絕世武功,自踏入江湖,未嘗敗績,但是在個奇異的國度里,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
她無法形容自己第一眼看見這個世界的震撼和畏懼,行走在鋼筋鑄就的屋房樓閣中,穿行在巨大兇悍的銅鐵野獸中,她似若滄海浮萍,孤然無所依憑,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這鋼鐵巨浪給吞沒無痕。
如果她一直這樣孤身一人徘徊下去,不出十天,她也必然會因為承受不了這樣巨大的壓力和恐懼拔劍吻頸,但就在她孤獨無助彷徨無措,躍上高墻俯瞰這個詭異的人間的時候,從某個小巷子里走出了一個十分熟悉的人影。
膀大腰圓,一張圓乎乎的肉臉并不顯得猥瑣,反而像個年畫上的福娃似的十分討喜,嘴角無時不刻不是掛著笑意,更是親切可愛。
此人正是武林盟主魏濛濛,她行走江湖最大之敵人。
絕境孤獨中遇見的死敵,真如解渴之甘霖,邇芷眼中精光一閃,不禁高喝一聲,“魏濛濛!受死來!”
“嗯?誰叫我?”魏濛濛回頭,便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
“我去……啊……救命啊……”
“你這個瘋女人,為什么突然打人!”
“啊……胳膊……胳膊要被你擰斷了……”
正在邇芷閉目回憶這幾天經歷的時候,一個十分低沉悅耳的聲音把邇芷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嗯?我們家大門尖頂上什么時候雕了個像?什么材質的?看起來沒什么質感啊,會不會掉下來?砸到人怎么辦?”
她尋著聲音看去,似乎是個身材頎長的年輕人,臉上戴著塊破布(口罩),兩手提著兩大袋的老年保健品,看不清面容。
“QWQ hi?”年輕人笑得眉眼彎彎,又揚聲道,“雕像大兄弟,說好建國以后不許成精,您看看您是自己打回原形呢,還是等我報告黨組織呢?”
“胡言亂語?!边冘坡牪欢?,便只低罵了一聲,扭頭繼續用自己的視線射殺著對面二樓陽臺上哭成一團巨型含羞草的魏濛濛。
“這位雕兄——”
邇芷虎軀一震,只覺得耳朵一陣嗡鳴,瞪著眼睛再次回過頭去——
魏煙雨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了個擴音喇叭,慈祥的目光宛如一個和善的拆遷辦主任,睜著眼睛說瞎話:“這位雕兄,你已經被包圍了,如果你不能在三十秒內背誦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那么我等將會考慮將你發配到厄立特里亞去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現在我開始倒數三十秒,十,九,八……”
邇芷怒了:“吼,你這個人真是沒有文化!前二十都被你吞了嗎!”
魏煙雨一噎,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自小在英國讀書,數學一向是軟肋,但數數都數不清這就有點不太好意思了,于是假模假樣的清了清嗓子:“八點九,八點八,八點七……”
邇芷心中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吃烤鴨。
魏煙雨就很尷尬,感覺非常下不來臺,他堂堂一個跨國企業總裁,從他小學系上紅領巾成為一個光榮的少先隊員起,就沒有這么被人無視過,尤其是他還有一張傾世的容顏,可眼前這個雕像精,竟然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實在是太傷自尊了。
魏煙雨笑得眉眼彎彎:“你給我等著哦?!?
邇芷笑嘻嘻:“就不等?!?
“好的呀?!蔽簾熡挈c點頭。
不過五分鐘后,一輛巨大的吊機氣勢洶洶地開進了別墅區的石板道,發出陣陣轟鳴聲,宛如一個低伏喘息蓄勢以發的巨獸。
“?!!?。 边冘坡曇舭l顫,“此,此是何物???”
魏煙雨微微一笑:“變形金剛?!?
“厲,厲害啊?!边冘茝姄沃⑿恼啤?
“過獎過獎,好說好說?!蔽簾熡贻p飄飄一抬手,“吊她?!?
“好嘞老板?!本瞢F應了一聲,邇芷登時狗頭一縮,一個臉盆大的鐵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精準地勾住了她的腰帶,輕輕一帶就將她吊上了半空。
“QAQ?。。。?!”按理說,以邇芷飛身百里,而腰上銅鈴凝風不響的絕世輕功,是不會這么輕易被像塊腌臘肉一樣吊起來的,可是她不敢避。
往前一步,是那只穿著粗氣的銅鐵巨獸,而往后一步……則是遍布噴射毒液的機關。
兩日前她追殺魏濛濛到了這個看其低調平常、實則殺機重重的莊院,不過才踏進一步,竟然四起紅光,隨即不明毒液劈頭蓋臉沖她澆來,不到半刻的功夫就臉腫如豬,毒液滲入眼中更是又痛又澀,好幾次她都以為自己的眼睛宣告報廢。
自此她每日只敢站在鐵欄之上叫戰,再不敢踏入一步。
被掛在半空中的邇芷一看自己正下方正是那個危機四伏的院子,頓時宛若一條喪失了生存意義的咸魚,一抬頭,倒正好和陽臺上的魏濛濛,不執手也相看淚眼。
一時間,畫面竟然分外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