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難道這里就是傳說中的仙界？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土壤呈現出病態般妖冶的紅色。灰褐色的灌木叢中，淡藍色的磷火穿梭其間，到處彌漫著一股陰森森的味道。

殘破的氣息傳入鼻端，男人顧不得身上的狼狽，緊皺著眉頭，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陌生的世界。

“別看了，以后有的是時間慢慢欣賞！”

“誰？”

一道充滿戲虐的聲音就這么突兀地在身后響起，以自己的修為事先竟然沒有發現半點征兆。說話這人，是個高手！

“九歲便開始拜師修行，到三十六歲才勉強筑基，已經三百歲了還在為一粒結嬰丹四處奔波……”

聲音的主人似乎沒有出來的意思，藏在不知道哪個角落里，徑自像背書一樣往下的數落著男人的生平。

“閣下到底是何方神圣？”男人臉上頓現驚駭之色，狐疑道，“為什么你會對我的事情如數家珍，而且我剛剛明明已經安然渡過天劫，現在理應身處仙界才對，怎么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里？”

“緣也，命也！”

虛空中傳來一聲輕嘆，頓時天色大變，原本被遮掩在云層之后的太陽慢慢顯現出身影來。男人神色大變，那太陽竟然是殷紅的血色！

“哼，閣下既然這般偷偷摸摸不敢見人，又何必裝神弄鬼！”

“年輕人，與人有約在先，請原諒老夫不能現身相見！之所以找你來，是因為老夫太寂寞了！”

“寂寞？”男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是的，三萬年了，老夫就這么一直孤零零的呆在這里，太寂寞了！”

“三萬年？”男人臉上浮現出一副不可置信之色，驚呼道，“這怎么可能！縱然是地仙之流也不過短短一萬年壽命，你竟然已經呆在這里三萬年了！”

沉默了一段時間，男人還是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的問道：“前輩，請問這里是哪里？您又是誰？我又為什么來到這里？”

“你之所以能來到這里是因為我用了大法力把你從仙界攝過來的，至于我是誰……”

沉默了一會兒，聲音重新響起，充滿了滄桑：“年輕人，知道嗎？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絲那個人的影子！”

“那個人？是誰？”

“一個笨人，一個聰明人！”

“笨？聰明？”

“是的，我說得那個人運氣不錯，天資雖然差點也不是不可救藥，但就是笨的很。可跟他斗了那么久，到最后我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比我強！”

“前輩，您都把我繞糊涂了！”

“他和你一樣笨，不，他比你還要笨！呵呵……”那個聲音說到這里輕笑一聲，繼續說了下去，“四十多歲了還在為了一粒筑基丹凡塵勞碌，你說他是不是比你還要笨？”

“呵呵！”男人尷尬的笑一笑，“那他的確是笨了點，我這樣的修煉速度都已經被師兄弟們笑死了……”

“年輕人，此地每五百年才能開放一次，索性你也走不了，聽老夫給你講一個故事怎么樣？”

“我擦！五百年？”適才嘗試著探查了一下這個奇怪的空間，男人就已經發現這里似乎是某一個獨立的只能進不能出的空間。雖然心中已經有了準備，也被那聲音的內容嚇到了，“老家伙，你是想玩死道爺啊！”

“唔，不錯，這一下你們兩個就更像了！”不但沒有被男人的怒罵惹惱，聲音的主人反而非常高興的贊揚了男人一番，“剛剛把你攝進來的時候，老實說老夫對你還是挺不滿意的，你小子太滑頭！別以為你小子一面在跟我說話一面卻悄悄用靈識探查周圍我不知道！可是現在老夫有點欣賞你了，嗯，有個性！”

“老家伙，你到底想干嘛！”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男人索性也不再客氣。

“呵呵！這樣才對，我輩修士就應該率性而為！”那聲音滿意的笑了。

“我看你就是一變態！”狠狠的往地上唾了一口，男人氣急敗壞的大聲叫罵著，“一看你就是那種生兒子沒屁眼……”

“不就是耽擱一點修為嘛，至于連臉面也不要了嘛！”聲音依舊不慌不忙，云淡風輕，“小子，你既然陪老夫聊天了那老夫自然忘不了給你點報酬滴！”

“我問候你老母啊，五百年啊，五百年！勞資只不過剛剛飛升的小小真仙而已，總共壽命加起來才不過一千兩百年而已！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嗎？老王八！”

“上一次跟我聊天的那個人叫什么來著？”那人似乎陷入了沉思，聲音有點模糊，“當初叫囂的比你小子還厲害，嘴皮子賊利索，到底叫什么來著？哦叫浮沉！”

“無塵老祖浮沉？”男人的腦袋頓時有些轉不過彎來，兩眼呆滯無光。

“哦，那小子看來在出去以后沒少出風頭啊！”那聲音明顯有些不太的高興，繼續道，“還是他前面那個叫步云煙的小姑娘明白事理，知道什么叫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八寶神殿的主人云煙圣女？”男人失聲驚叫起來。

“這群混蛋，老夫當初怎么跟他們說的，要低調，要低調！這群混蛋，要是擱在老夫當初，統統都扔尸魔洞里不可！”充滿殺氣的聲音傳進耳朵，男人毛骨悚立。

“前輩，您……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現在想知道了？”

“想，晚輩真的很好奇，能夠隨隨便便就能培養出那么多驚世強者的您怎么會又怎么會被人關在了這里？我雖然道法低微，但是對規則一域也算有點研究，適才我曾用靈識觸碰了一下這里的結界，發現竟然不是任何目前我所知道的規則！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你想知道的還不少！”那聲音很滿意的笑道。

“還請前輩告訴我！”

“這個地方的結界雖然厲害，但如果老夫真想離開那根本就是擺設，老夫之所以這么多年了沒有離開這里，是因為我當年與那個人的賭局！”

“那個人？”

“對，五萬年前，那個人和你一樣，剛剛從下界飛升上來！”

“五萬年前？”男人的滿臉的不可置信，“傳說，二十萬年前無數上古大能神秘消失，仙人一脈險些消失殆盡，下界通往上界的通道被神秘勢力封死，直到玉皇大帝重新出現，天庭接掌仙界之后一切才恢復正常。那個時候怎么可能有飛升者！”

“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

聲音略微停頓一下，陷入漫長的回憶之中……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嗎？

關于這個問題，沈浩真的很迷茫。

師傅、師叔甚至是后山的師門典籍里都告訴自己說有，可是沈浩這輩子真的沒有見過什么神仙。

自從九歲那年，云游天下的邋遢老道，也就是自己的酒鬼師傅在兵荒馬亂里偶然見到自己，并把自己帶回山門之后，自己就開始修行了。那是什么時候來著，宋朝？元朝？時間隔得太久，連自己都忘記了！

什么是道？

剛開始修行的時候，師傅這樣問自己。那個時候沈浩懵懵懂懂，什么也不明白。后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修為越來越深，這個問題反而越發的搞不懂了。

師傅說：道就是規則。萬物都有自己的道，我們也不必去太在意，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似乎說的很有道理，師傅的道就是無爭。所以師傅從來不去苛責自己和師兄弟幾個，對待徒弟們的修行也向來都是不管不問，所以整個門派二代弟子里面師傅門下的弟子永遠是墊底的那個。

師叔說：道就是爭。我輩修士窮極一生都是在跟天斗跟地斗，為人處事就不能太能忍，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

這話聽起來也很有道理，師叔的道就是逆，就是逆天而行。所以師叔對待自己的弟子很苛刻，甚至有一位師兄就是因為無法忍受師叔的嚴厲要求自殺了。師叔的門下永遠是三代弟子里最棒的，可是同樣他們永遠是最不團結的。沈浩甚至相信，在足夠利益面前，這群徒弟都敢把自己的師傅殺了。

掌門師伯說：道就是圓。當年盤古開天，大道五十遁去其一就是因為太圓滿，我們要做的就是追求那最后的圓滿。師伯沒有徒弟，雖然門派自古以來的規矩就是強者為尊，但是師伯一脈已經連續接掌掌門三代了，這一點讓其他的師叔伯們很不滿。為了師門的團結，師伯索性宣布從此不會再收徒弟了，直到他退位之后新任掌門上位。

師叔伯們修為最差的就是師傅，但是師傅已經是結丹的高手了。按理說他們的道應該比自己的要圓滿才是，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沈浩總覺著這里面缺了什么。沈浩不敢說，不僅僅是因為那是自己的師叔伯們，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三代弟子那么簡單，更重要的是，自己是三代弟子當中最弱的那一個。記住，沒有之一！

師兄弟們最早的十幾歲就已經筑基，最差的也要在三十歲之前。唯獨只有自己，已經四十多歲了，還在為一粒筑基丹奔波著，眼見著和自己一樣的師兄師弟們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連自己師侄輩的都比自己要強了，沈浩都有些懷疑自己了。究竟是師傅們錯了，還是自己錯了？難道修道就是這樣的嗎？我錯了？

就在連自己都在懷疑是不是理解錯了道的真諦的時候，慢慢的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在沈浩和其他人中間顯現出來。師伯壽元到了，沒能突破到更強大的境界，坐化了；師叔的大限也到了，在時間面前，什么逆，什么殺氣統統沒有用……

師傅沒能得道，師叔也沒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