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姨娘苦笑起來，心酸看著柳婷婷嬌嫩的臉兒，伸手撫著李婷婷的面頰，嘆息著接著說道：“一想起你一天比一天大了，沒幾年就要議親了，姨娘就難過得睡不著覺，這事，姨娘不過是個奴婢，一點法子也沒有。幸好老爺和奶奶都是良善人兒，尤其是奶奶，心腸軟的跟菩薩似的，斷不會隨便替你尋個人家打發了。姨娘只盼著你們兄妹和順。就是將來奶奶尋得人家不合適，也還有大少爺和二小姐給你撐腰。”

柳婷婷心疼的看著燕姨娘，溫柔地握著她的手，安慰的說道：“姨娘放心，女兒心里有數著呢。大哥和蕓蕓都愛護著我。姨娘放心。”

燕姨娘安慰的點點頭，看著柳婷婷，低低交待道：“明兒一早，你就勸著二小姐去一趟誠毅侯府，去給誠毅侯和夫人請安去。怎么也得讓侯夫人幫你們把這教習嬤嬤請過來。宮里出來的嬤嬤，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看著她行事說話，這氣度也就練出來了。咱們柳府書香門第，雖然老爺官位不高，但也是正經翰林院的侍講學士。我不指望你攀高枝兒，但卻是不想你再如姨娘一樣，給人做妾，一輩子伺候人。”

柳婷婷輕柔的摟著燕姨娘的脖子，依偎在她懷里，點頭答應道：“蕓蕓很早就與我說過，咱們家不指望大富大貴，卻是都盼著兄友弟恭，和樂美滿。姨娘不用擔心太過，母親最聽父親和大哥的話。父親是不會舍得讓我去給人做妾的。”柳婷婷抬頭看著燕姨娘，笑了起來，樂不可支的繼續說：“再說，當年祖父還在世時，蕓蕓就拉著父親在祖父面前保證，不會賣女求榮。”

燕姨娘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連眨了好多下，突然笑起來，說道：“你父親其實不說，但是我也看得出來，他最怕二小姐耍混。也不知道二小姐這胡攪蠻纏還理所當然的性子，到底是像誰了？”

母女倆又聊了一會兒，燕姨娘見天色不早了，就看著柳婷婷洗漱睡下，自己輕手輕腳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晚上，躺在床上的柳蕓蕓，卻是在默默想著自己的家人。

姐姐柳婷婷的生母燕姨娘是母親懷著大哥的時候，做主給父親納的妾侍。燕姨娘這人溫柔善良，待人真誠，心眼兒不多，但是也絕不是傻子。做事恪守本分，直到現在也每天都按時定點的伺候著母親。

柳蕓蕓更感受到燕姨娘愛慕著父親，但是同樣也能看到燕姨娘對母親的深厚感情，所以母親對待燕姨娘也很是照顧。生了柳婷婷之后，因著燕姨娘沒有兒子，母親還勸過父親，好好對待燕姨娘，早點讓她有個兒子。后來燕姨娘又懷孕生了家里的幺妹柳蓉蓉，小幺妹今年也五歲了，正是啟蒙的時候。燕姨娘沒有兒子，但是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她的自卑難過，可能再她看來，父親和母親對待她，已經算是非常厚待了，哪家的侍妾有自己的命好？主母寬和，對待庶子庶女也從不苛待。

“唉……”柳蕓蕓嘆氣，也許真的是古代女人吧，被洗腦教育的，已經不知道什么是“自我”了。父親這個憨厚刻板的古代男人，也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左擁右抱而有任何的不適。難道說就因為女人的情感比之男性來無私嗎？柳蕓蕓迷茫又難過，為這個時代的一人獨&裁，可以憑借自己不負責任的瞎猜，傷害無辜的其他人；為這個時代男人的理所當然，女人的無私付出，甚至失去自我。

柳蕓蕓想到了自己的初戀，心里難抑的發酸。要么說，回憶是奇美的，有微笑的撫慰，也有淚水的滋潤。

第二天一早，柳蕓蕓依照習慣和歡歡笑笑一起練完了一套拳，回屋洗漱后，就去宣德院請安吃早飯了。柳府有個規矩，孩子在沒有成年之前，必須跟父母一起吃早飯，無論嫡庶。

柳蕓蕓因為“紙條事件”，心里存著事兒，不自覺走路就有點虎虎生風，平時這個時間，也沒人看到，倒是也不會有人責備自己不注意閨秀儀態。但是今天偏偏背的緊，在宣德院的回廊里，碰到了母親院子里的二等丫頭方蓮。

“奴婢請二小姐安”方蓮迎了上來，一副慈眉善目的對著柳蕓蕓抿嘴微笑行禮，表情看起來很是無害。但是接下來的話就顯示出她并不是無害的。

“二小姐，奴婢不得不逾矩，雖說夫人沒精力照顧教導您，但是您也要自個兒注意啊。奴婢斗膽，說起來，奴婢也是癡長您幾歲，自是為了您好，忠言逆耳，您這成天跟孫姨娘廝混，也不怕失了身份。大小姐雖說是您的庶姐，但到底是庶出。您看看，您這柳府嫡女，成天的跟姨娘庶女在一起，這是哪個府上也沒用的規矩。”說著，還瞥了眼柳蕓蕓身邊的笑笑。

笑笑微微垂著頭，低眉順眼兒的站在柳蕓蕓身后，裝傻充愣，讓方蓮感覺她根本就沒聽懂自己的話，一副傻丫頭模樣。

柳蕓蕓微微皺了下眉，倒是極快而過，沒有讓方蓮發現。馬上做出一副“我知道你為我好”的表情，對方蓮笑著說：“方蓮姐姐，我也是沒法兒啊，母親每天都忙得緊，也沒人跟我一起玩啊！”說完做出一副受了小委屈的表情。

柳蕓蕓現在多疑的很，雖說有點草木皆兵，但是小心無大錯，總得先明白對方的目的才好。

方蓮仔細打量著柳蕓蕓，聽到柳蕓蕓如是說，暗自得意了一下，腹誹果然是孩子。面上倒是純良的很，繼續說道：“二小姐知道奴婢為了您好就行。至于您說玩伴，奴婢有個姐姐，在兵部侍郎呂大人夫人院里當差，呂夫人嫡女三小姐比您年長三歲，見天兒的自個兒呆著府里描描畫畫的，呂夫人怕她悶壞了，就想著讓她多幾個玩伴兒。”

柳蕓蕓微瞇了下眼睛，困惑的問道：“方蓮姐姐，咱們柳府現在這個情況，估計就是我想去拜訪呂家姐姐，呂夫人也未必愿意了吧？”方蓮趕緊笑笑，拍了拍柳蕓蕓的肩頭，安撫道：“奴婢聽說呂三小姐性格有點清高，很是不喜與權貴之家的女子一起玩耍，咱們家現如今正是這種情況，這時候您去拜訪，必定愿意與您交好，再說您這個小模樣，誰見了不喜歡啊。”

柳蕓蕓趕緊做出一副高興的樣子，羞澀的“嗯”了一聲，“好的方蓮姐姐，回頭我再找您說話，現在我得趕緊去給父親母親請安了。”方蓮見柳蕓蕓聽進去了自己的話，趕緊應了聲是，微微福了一福，就沿著回廊走進了宣德院后院。

看著方蓮的身影兒消失，笑笑走到柳蕓蕓身邊，看了柳蕓蕓一眼。多年默契，柳蕓蕓沖笑笑揚了揚眉，笑笑點了點頭，倆人就往正堂走去。

飯后，劉文濤去衙門“上班”了，方慈依舊要去議事廳處理家務。幾個孩子告退出了屋兒，柳婷婷走到柳蕓蕓身邊，低聲說："一會兒小屋子見。”小屋子是幾個孩子平時鍛煉胳膊腿兒的地方，一直由孫姨娘打理。這會兒，肯定沒人。

兄妹幾個看著奶嬤嬤把小弟小妹領回各自的院子，然后默契的沒有再多說什么。

怕引人注意，先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柳蕓蕓在蕓院喝了杯羊奶，換了身自制運動服，然后才帶著歡歡信步往小屋子走去。

柳蕓蕓到的時候，大哥二哥和姐姐都已經圍坐在一起了。歡歡很有眼色的把門關上，守在了屋門口處的暖閣里。柳婷婷看著柳蕓蕓不緊不慢的走進來，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火燒眉毛了還這么磨嘰”。

柳蕓蕓上前給大哥二哥行禮后，抱著柳婷婷的胳膊撒嬌，“好啦，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了好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行不？咱趕緊說正事吧。”柳婷婷白了一眼皮賴的柳蕓蕓，無奈的搖搖頭。

幾人坐在小矮凳上，圍城一個圈兒。柳蕓蕓坐定后，把早上方蓮的話說了。

“兵部呂大人？”柳振廷聽了后，緊皺眉頭，看著柳婷婷說道：“昨天建安侯世子特意讓小廝傳話給我們家，就是提醒我們注意喜妃。兵部呂大人的夫人不是賢妃娘娘的堂妹嗎？這跟喜妃有什么關系？”

柳振瀚看著劉振廷說道：“前幾天，我在書局遇到了方表哥，他說最近這宮里頭又鬧騰的十分厲害。我看這其中必有關聯。”

柳婷婷看著大哥柳振廷說道：“大哥，眼看你即將拜師到文先生名下，大皇子這人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當年文先生又那樣嫌棄過他，這次如果你拜師成功，肯定會受到他的遷怒。我看你得早作打算。”柳振瀚聽了柳婷婷的話，略微思索了一下，扭頭看著柳振廷，猶豫了一下說道：“大哥，你不是說建安侯世子有個朋友對你很是欣賞？”柳振廷愣了一下，開口道：“確有此事，只是這人身份甚是隱秘，我們都不知他的真實身份。”

柳蕓蕓心中竊喜，接口道：“不是皇子吧？我聽何圓表姐說過，這建安侯世子是二皇子的伴讀，我猜這人肯定是二皇子無疑。”

劉振廷驚慌了一瞬，遂即恢復了神色。柳蕓蕓狐疑看了他一眼，卻是沒有開口詢問。

柳蕓蕓暫時先丟開這皇子不皇子的疑惑，扭頭看著坐在她旁邊兒的柳振瀚說道：“二哥，今兒個這個方蓮特意暗示我，讓我不要接近孫姨娘，現在家里雖說是母親掌家，但府里人都知道，孫姨娘可是掌管著咱們府上的護院。我懷疑有人可能心急了，你一定提醒孫姨娘讓她多加防備。”

柳振瀚認真的點頭答應了。柳蕓蕓暗自思量了一會兒，湊近幾人，將自己接下來的打算說了出來。劉振廷微微皺著眉，心里覺得這樣太過冒險，但是也不得不承認，柳蕓蕓的打算對于柳家來說實在是當務之急。

兄妹幾個又商量了一小會兒，見意見達成一致，幾個少年就結束了這次短暫的會晤。

再回蕓院的路上，柳婷婷與柳蕓蕓一道兒，歡歡和柳婷婷的丫頭小桃落后十步左右綴在倆人后面。柳蕓蕓看著自己這個真心只有十三歲的“姐姐”，覺得這個架空的時代真是摧殘幼小，而這個時代的娃娃也太早熟了。

但是也無可奈何。柳蕓蕓的人生信條就是：人不能生活在不能自己主宰的境況里。所以也不得不感慨，人的潛力是無窮的，不論是大人還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