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了？”眼前這個警察伸了個懶腰，打了一個很夸張的哈欠。他一臉的青春痘，我真怕他打哈欠時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己臉上的青春痘給震下來。

“還沒有，這只是個開頭。”我說，我已經在這個地方跟三個不同的警察說了三遍同一個故事，前兩個人沒有相信我，這第三個似乎也沒有要相信我的趨勢。

“別說了，”果然，那個小警察一臉的不耐煩，“你這個故事編得太差了，我都不想繼續聽下去了。”

“你一定要聽，這些事情不久之后就會發生，到時候可就來不及了。”

“你說一定發生？”那個警察轉著筆，他面前的記錄本上沒有一個字，我說的話他完全沒有記下來，“大叔我拜托你饒了我們吧，警察不像你們這種自由撰稿人每天都閑的蛋疼，你把你的故事寫下來發到網上我一定會去看，但是請不要浪費我們辦公的時間好不好？”

“這種話前面兩個警察已經說過了，我只想找個相信我的人。”雖然這么說，但我看我是不能指望眼前這個小警察能相信我。

“好吧，請問今天是幾號？”小警察把筆放好，現在已經是下午的四點半，看樣子是他該下班的時候了。

“三月十號。”我看看我的手表，回答道。

“對啊，你看，你都知道今天是三月十號，你剛才說的是三月二十一號，還有十一天呢，等發生的時候我一定第一個趕到現場，好吧？”他已經開始東張西望了，看起來下班后還有約會。“還有啊，你的故事出現了兩個夜行，我們局里的重案組確實有一個夜隊長，但他不叫夜行，至于你說的什么金文生和夏南依我根本沒有聽說過，我們局里也沒有這兩個人。”

“你.......”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的夢太真實了，連痛楚都有，所以我選擇了相信，當然我也希望有別人相信，我一個人肯定沒法阻止它的發生，所以我需要個幫手，這個幫手最好是個警察。

“那就先這樣吧。”這時一個警察走過來，他在旁邊觀望了很久，剛才他也聽了我的故事，但是他沒有相信我。“你先回去吧，對你的事情我們會保持關注，一有情況我們馬上處理，謝謝你的信息，請你先回去好嗎？”

“好吧。”這已經是逐客令了，我在這么待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果。“出了事情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們。”我站起來走出去，外面的太陽已經開始落下了，都快春分了還這么冷，詭異的天氣。

我裹緊大衣，里面的空調打得太高了，出來的時候覺得格外冷。我低頭回家，一路上想著我自己的夢，這個夢我連續做了三天才做完，對，的的確確是三天，從白天到夜晚，從夜晚到白天，整整三天七十二個小時，就像親身把整個事件經歷過一般，所以當我醒來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夢里還是在現實里。

“喂。”就在我想著這個事情的時候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嚇得我一哆嗦。

“何方妖孽，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也敢出來為害人間！”我跳轉身，擺出黃飛鴻的招牌姿勢。

“靠，這么多年不見你還這么神神叨叨！”眼前是個光頭，劍目星眉，身材勻稱，一身灰色呢絨大衣，眼熟得要緊但是我一下子想不起他是誰。

“你忘記我了？”那個人一臉詫異地看著我，然后像明白了什么一樣搖搖頭，“你先把你這鬼架勢收起來再說。”

他這一提醒我才注意到過路的行人基本上都停下了腳步看著我，上至八十歲的老人下至四五歲的孩童都用一種很好奇的眼光看著我，看樣子是等我使一招佛山無影腳給他們開開眼界。我不好意思地收起架勢，撓頭干笑了兩聲。

“走吧。”他摟著我的肩膀帶著我離開圍觀的人群。

“你到底是誰？”我不記得我認識的人里面有誰有這么錚亮的一個光頭。

他不可思議地盯著我：“你當真不認識我了？”

“我果然不認識你！”這個人說話的聲音讓我覺得很熟悉，但我實在不記得這個人是誰。

“我是陳俊文！”

“啊？！”這個名字的確很耳熟，但是我印象中的陳俊文是個胖子，白白胖胖的，留著一個板寸頭，而且眉毛也沒有這么濃，眼睛也沒有現在這么大，原來的他是個雙眼皮，現在卻是單眼皮的。

“你怎么變成這樣了？”我問他。

“找個地方慢慢說。”他拉著我走進一個小飯店。

“是你請客吧？”我小心翼翼地問。

“請你個頭啊，沒錢！”他講這句話的時候我著實激動了一下，這真的是陳俊文，在確定了他的身份之后，我才放心大膽地跟著他進去。

點了兩個小菜，喝了兩杯小酒，陳俊文才開始慢慢跟我講他的故事。

“你不是去了深圳嗎？走的時候你還說混不好你就不回來了，現在你混得很好回來了？”我調侃他，看他的衣著打扮和現在的氣質，倒不像是個暴發戶。

“好個屁啊，”他摸著自己的光頭，露出羞澀的笑容，這種笑容讓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個小胖子，“我這是迫不得已才回來的。”

“迫不得已？”這個詞語我從來沒有在他嘴里聽到過。

他靠近我，低聲對我說：“你摸摸我的頭。”

摸頭？這么奇怪的要求他居然也能提出來，但我現在斷沒有拒絕他的理由，所以我伸出手來摸摸他的頭，毛茸茸的感覺。“怎么了，光頭光得不徹底啊。”

“其實我這不是光頭。”他突然給我來了這么一句，說得我一愣。

“你這不是光頭是什么，毛茸茸的，快長出來了。”我只好回答說。

“其實我這是耳朵。”正好是飯點，小飯店生意很好，他的聲音很小，但我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他的這句話。

“耳朵？”我笑了，“你開什么玩笑，還耳朵呢，瘦了倒是真的。”

他四下看了看，那個眼神像是怕被人聽見：“這里說話還是不方便，你住哪，要不去你家？”

“還是先把飯吃了吧。”雖然很好奇他的事情，但是現在還是要先把飯吃了比較好一點。

“有道理，好久沒有吃飯了。”他說著開始狼吞虎咽起來，我看他的吃相還是跟很多年前一樣，但是他肯定不是以前的那個他了，在他眼睛里我讀到了很多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憂慮和悲傷。我并不餓，雖然我整整三天沒有吃東西但我不餓。我盯著他的頭看，他說那是耳朵，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來那到底怎么會是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