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姑娘的花園（選四）

門廊

水

將它的銀鼓

敲響。

樹

編織著風(fēng)，

玫瑰

又給它添上了芬芳。

一只

巨大的蜘蛛

繡著星星

沐浴著月光。

金合歡

誰將月亮的主干

砍去？

（給我們留下

水的根須。）

剪下金合歡

永恒的花朵

是多么容易！

相遇

安息的馬麗亞，

我要再次與你相會

在檸檬園的冷泉。

萬歲！玫瑰園中的玫瑰！

安息的馬麗亞，

我要再次與你相會，

秀發(fā)如云

目光似水，

萬歲！玫瑰園中的玫瑰！

安息的馬麗亞，

我要再次與你相會。

我那只忘卻了的月亮的手套

現(xiàn)在何處？

萬歲！玫瑰園中的玫瑰！

檸檬園

檸檬園。

我

夢中的瞬間。

檸檬園。

黃色

乳房的金殿。

檸檬園。

海風(fēng)

在那里將乳汁吞咽。

檸檬園。

甜橙的血液已干，

在那里掙扎，

多么疲倦。

檸檬園。

你曾見我的愛

被表情的斧頭砍斷。

檸檬園。

我的愛情，我的初戀

失去了玫瑰和支點。

檸檬園。

水的組歌（選七）

國度

夢幻中的噴泉

無水

也無源！

人們

互相看

從不面對面。

宛如

所有的理想

只能在死神

純潔的空白上搖蕩。

曲線

手拿一枝百合

我離開你。

我夜晚的愛！

我星宿的小孀婦

我會與你相遇。

深色

蝴蝶的馴服者！

我要走自己的路。

一千年過后

你會看到我的面容。

我夜晚的愛情！

沿著藍色的小徑，

馴服

深色的星星，

我將繼續(xù)自己的行程。

直到整個宇宙

都裝在我心中。

蜂房

我們生活在

水晶的監(jiān)獄，

空氣的蜂房！

我們透過水晶

互相親吻。

美妙的監(jiān)獄！

它的門

就是月亮！

北

寒星

照在路上。

沿著煙云的森林

人來人往。

茅舍在嘆息

沐浴著永恒的曙光。

在斧頭

打擊中

山谷和樹林

一陣蓄水池的抖動。

在斧頭

打擊中。

南

南方

反射

幻影。

星星和甜橙，

水渠和天空，

一樣的形容。

箭啊，

箭！

南方

就是

一支金箭，

沒有靶，乘著風(fēng)。

東

芬芳之梯

下到

南方

（一級級連成一體。）

西

月亮之梯

升向

北方

（半級半級。）

明鏡組歌（選十二）

象征

基督

在每只手中

握著一塊明鏡。

折射

自己的魂靈。

我相信：

他的心

反映

在黑色

眼神中！

反映

月亮女士

（水銀已破碎？）

不。

哪個少年將他的燈盞

點燃？

只需一只蝴蝶

就足以將你熄滅。

住口……不過可能！

月亮

就是那只螢火蟲。

回答

一只孤鳥

在啼鳴。

空氣在擴充。

我們通過一面面明鏡

傾聽。

土地

我們

走在一面

沒有水銀的鏡子上，

走在

沒有云彩的水面上。

倘若百合

反著生長，

倘若所有的根

都將星星觀望，

而死者

不把眼睛閉上，

我們將像天鵝一樣。

奇想

在每一面明鏡后邊

有一顆死去的星星

和一道

入睡兒童的彩虹。

在每一面明鏡后邊

有一個永恒的安寧

和一個巢，里面

是尚未飛走的寂靜。

明鏡是清泉的木乃伊，

夜里

會像光的貝殼一樣

關(guān)閉。

明鏡

是露水——母親，

是肌體化成的回音，

是解剖霞光的書本。

神道

蟠龍的寶塔。

黃金的鈴鐺。

叮玲，叮玲，

在稻田上回響。

原始的泉。

真理的泉。

遠處，

玫瑰色的草露

和枯萎的火山。

眼睛

眼睛里開出

無止境的小路。

陰影里有兩個埋伏。

死神總是

來自隱蔽的場所

（像園丁

掐斷淚水的花朵）。

開元

亞當(dāng)和夏娃。

那條蛇

將明鏡

徹底打破。

原來石頭

就是那蘋果。

沉睡明鏡的催眠曲

睡吧。

不要怕

游蕩的目光。

快快入夢鄉(xiāng)。

蝴蝶

語言

從鎖孔

偷偷進來的光

都不會傷害你，

快快入夢鄉(xiāng)。

明鏡

恰似

我的心靈，

你是一座花園

那里有等候我的愛情。

快睡吧，別擔(dān)心，

但一定要醒來

當(dāng)我的雙唇

失去那最后的親吻。

天空

天空

孕育著彩虹，

樹叢

打破了它的明鏡。

模糊

我的心靈

就是你的心靈？

誰又能將我的思想反映？

誰賦予我

這沒有根的激情？

我的衣服

又為何將顏色變更？

一切都處在十字路口！

你為何會在泥坑

看到那么多的星星？

兄弟，是你

還是我？

這是那個人的手嗎？

如此冷冰冰？

我沐浴在黃昏里

而蟻群似的人們

漫步在我心中。

凝思

貓頭鷹

停止思考

擦拭它的眼鏡

發(fā)出嘆息聲。

一只螢火蟲

滾下山岡

而一顆星星

在流動。

貓頭鷹扇動翅膀

并繼續(xù)冥思苦想。

凝滯組歌（五首）

柏樹

柏樹。

（停滯的水。）

山楊。

（清澈的水。）

柳枝。

（深沉的水。）

心靈。

（眸子的水。）

變化

空氣

凝結(jié)在回聲的枝條下。

水

凝結(jié)在明星的葉叢下。

你的嘴

凝結(jié)在吻的稠密下。

凝滯

我用你的眼睛把自己照

并將你的靈魂思考。

白色的夾竹桃。

我用你的眼睛把自己照

并將你的雙唇思考。

紅色的夾竹桃。

我用你的眼睛把自己照

可你已經(jīng)死掉！

黑色的夾竹桃。

凝滯，最后的歌

夜已經(jīng)降臨。

月亮的光芒

敲打著黃昏的鐵砧。

夜已經(jīng)降臨。

大樹用歌的語言

遮蓋了全身。

夜已經(jīng)降臨。

你如果要來看我

請沿著空氣的小路行進。

夜已經(jīng)降臨。

你會看到我在啼哭

四周是高高的白楊樹。

黑姑娘啊！

四周是高高的白楊樹。

半個月亮

月亮沿水面而行。

天空為何這樣平靜？

她緩緩地收割

河流古老的顫動

而一只年幼的青蛙

把她當(dāng)成了明鏡。

天空三景（三首）

獻給阿爾吉米拉·洛佩斯小姐

（她曾不喜歡我）

一

星星

都沒有對象。

她們那么漂亮

像星星一樣！

她們在等候

一位英俊的男子

讓她們攀上威尼斯的理想。

她們每晚都到護欄前

——啊，上千層的天空！

向包圍著她們的昏暗的大海

用手勢傳情。

等著吧，姑娘，

當(dāng)我死亡

便會把你們一個個地

劫持到我云霧的小馬上。

二

（那喀索斯）

在整個天空

只有一顆男性的星。

他浪漫而又瘋狂。

灰塵

和黃金的燕尾服

穿在身上。他在尋找一面鏡子

好照一照自己的形象！

啊，銀白的那喀索斯

在高高的水面上！

在整個天空

只有一顆男性的星。

三

（維納斯）

你果然有一對

豐滿的乳房

珍珠項鏈

戴在脖子上。

一位海霧的王子

為你將明鏡高懸

盡管你很遙遠

我依然看見

你將彩虹的手

拉向你女性的器官

并冷靜地料理

天空的軟墊。

我和文藝復(fù)興

用放大鏡將你觀看。

夜晚組歌（選十二）

（鋼琴與激動之聲組歌）

痕跡

那條路

沒有人。

那條路。

那只蟋蟀

沒有家。

那只蟋蟀。

這只鈴鐺

在夢鄉(xiāng)。

這只鈴鐺。

序曲

耕牛

緩緩地

垂下眼皮……

畜欄里的熱氣。

這是

夜的序曲。

天之角

年邁的星星

閉上

渾濁的眼睛。

新生的星星

想染藍

陰影。

（在山坡的松林中

有一群螢火蟲。）

圓滿

微風(fēng)

一次

又一次地

撫摩天空的臉龐。

星星

一次

又一次地

將藍色的眼瞼閉上。

明星

有一顆平靜的明星

它沒有眼睛。

“在哪里？”

“一顆明星……

在池塘熟睡的水中。”

一顆星

那顆浪漫的星

（為了玫瑰

為了玉蘭。）

那顆浪漫的星

已經(jīng)瘋癲。

巴拉林，

巴拉蘭。

（一只小青蛙

在她用陰影

搭成的小房，歌唱。）

母親

北斗

仰面朝天

將乳頭給她的星星。

叫啊，

叫個不停。

女兒們，快逃命！

稚嫩的星！

記憶

月亮啊月亮。

月亮女士沒有出去。

她做著輪子的游戲

嘲弄她自己。

寄宿

貧困的星

她們沒有光。

多么痛苦，

多么悲傷！

她們被遺棄在

自己的藍色上。多么痛苦，

多么悲傷！

金星[1]

白天的芝麻

開門來。

黑夜的芝麻

關(guān)門來。

下面

布滿星星的夜空

映襯著聲音。

幽靈的藤蔓

迷宮的豎琴。

悲哀

我不能在海上

將你觀看。

你的視線被折斷

宛似光的枝干。

大地的夜晚。

歌謠四首

致克勞迪奧·紀(jì)廉[2]

一

有一棵綠色的小樹

在山頂上。

牧人你去那里

牧人你來這方。

夢游的橄欖園

下到炎熱的平川上。牧人你去那里

牧人你來這方。

沒有犬也沒有白色的綿羊

沒有愛也沒有木杖。

牧人你去那里。

宛似金黃的影子

溶解在麥田上。

牧人你來這方。

二

大地

一片金黃。

布頭，布頭，

去放羊。

星星和白色的月亮

都已不閃光。

布頭，布頭，

去放羊。

摘葡萄的黑姑娘

剪下葡萄藤的悲傷。

布頭，布頭，

去放羊。

三

兩頭紅色的耕牛

在金黃的田地。

耕牛有古老

鐘聲的頻率

和鳥兒的視力。

夏季的清晨

云霧蒙蒙，

然而卻穿透了

空中的甜橙。

從一出生

就沒有主人的老牛

還記得肋上的雙翼。

耕牛總是在路得[3]的田野嘆氣，

尋覓著休息，

永恒的休息，

陶醉在星星里

倒嚼自己的哭泣。

兩頭紅色的耕牛

在金黃的田地。

四

我走在

布滿雛菊的天上。

我是圣徒

今天下午我這樣想。

人們將月亮

放在我的手上。

我重新把它

放回天空

上帝用玫瑰和光環(huán)

作為對我的獎賞。

我走在

布滿雛菊的天上。

現(xiàn)在我沿著

這片田野

從壞蛋手中

解救那些小姑娘

并將金幣

送給所有的少年郎。

我走在

布滿雛菊的天上。

回歸組歌（選六）

回歸

我要回去

用我的翅膀。

請讓我前往！

我愿作為黎明

而死亡！

我愿作為昨天

而死亡！

我要回去

用我的翅膀。

請讓我前往！

我愿作為清泉

而死亡！

我愿在海洋

外面死亡。

水流

行人

使自己迷茫。

流水

看不見星光。

行人將自己遺忘。

停下來

入夢鄉(xiāng)。

向……

回來吧，

心靈！

請起程。

在愛的森林中

你看不見人影。

你會有清澈的泉水。

在綠色中

你會找到

巨大永恒的玫瑰。

你會說：“愛情啊，愛情！”

但你的創(chuàng)傷

不會合攏。

回來吧，

心靈！

請起程。

轉(zhuǎn)折

我愿返回童年。

從童年返回陰影。

你去嗎，夜鶯？

去你的。

我愿返回陰影。

從陰影返回花叢。

你去嗎，芬芳？

去你的。

我愿返回花叢。

從花叢返回心靈。

你去嗎，愛情？

永別了！

（我返回荒漠的心靈！）

告別

我將告別

在十字路口。

為了進入

靈魂之路。

喚起記憶和從前

惡劣的時間

我將到達

自己白色的歌

那小小的果園

并像晨星一樣

在那里打顫。

心潮

我的姑娘走過。

她多么漂亮！

身穿薄紗的衣裳

一只蝴蝶兒

別在秀發(fā)上。

小伙子，跟在后面，

沿著小路向前！

倘若見她啼哭

或者愁眉不展，

就用紫紅色

為她描繪心田。

告訴她不要啼哭

盡管感到孤單。

一九二一年八月六日

風(fēng)的故事

（七月的詩）

一

紅色的風(fēng)來了

經(jīng)過燃燒的山坡

沿河又變成了綠色，綠色。

然后還會變成紫色，

黃色……

在播過的田野中

化作一道彩虹。

二

停滯的風(fēng)。

上面是太陽。

下面是

白楊樹

顫抖的葉叢。

我的心

同樣在顫動。

停滯的風(fēng)

在下午五點鐘。

鳥兒絕蹤。

三

微風(fēng)

宛似姑娘

秀發(fā)

在飄蕩。

宛似古老

地圖上的海洋。

微風(fēng)

似水涌出

并沿著小溪

流淌

（似白色的香脂一樣）

它會失去知覺

當(dāng)與堅硬的巖石

相撞。

四

（玫瑰）

風(fēng)中的玫瑰[4]！

（黑點的變幻。）

風(fēng)中的玫瑰！

（開花的點。

開放的點。）

五

（學(xué)校）

老師：什么樣的少女

與風(fēng)結(jié)為夫妻？

孩子：她要有

全部的情欲。

老師：風(fēng)送給她

什么禮物？

孩子：黃金的旋風(fēng)

和附加的地圖。

老師：她會以什么回贈？

孩子：敞開的心靈。

老師：請問她的芳名？

孩子：這是個秘密，請您別打聽。

（窗簾

將學(xué)校的窗戶遮籠

上面

繡滿了星星。）

噴泉組歌（選三）

故土

夢幻中的泉

無水

也無源！

人們用眼梢

互相看

從不面對面。

宛如

所有的理想

只能在死神

純潔的空白上搖蕩。

旁白

夜的血

在噴泉動脈里

奔流。

啊，這顫抖

美不勝收！

我在想

那些敞開的窗

既沒有鋼琴

也沒有姑娘。

一時間

灰塵還在

藍色上搖蕩！

頃刻

我若沒記錯

已過幾萬年！

花園

四位騎士

手持水的寶劍

夜色漆黑一片。

四把寶劍

刺傷玫瑰的世界

也會刺傷你的心田

別降臨花園！

詩三首

夏季

塞萊斯哭了

金色的淚水流淌。

犁鏵

深深的傷口

已經(jīng)結(jié)出

一串串淚珠。

那個男子

在陽光下收集

這偉大的火的哭泣。基督偉大的哭泣

他剛剛降臨人間。

（十字架。

豎琴。

火焰。）

塞萊斯

已經(jīng)死在田野上。

一朵朵虞美人

穿透她的胸膛。

一聲聲蟬鳴

響徹她的心房。

絕望之歌

河水向下流

橄欖往上長。

（只有我

在空中迷茫。）

父母在等候

圣者下降，

姑娘們在描繪

他綠色的心房。

（只有我

在空中迷茫。）

拋棄

上帝啊！我?guī)е?

問題的種子而來！

播了種卻未見花兒開放。

（一只蟋蟀

在月光下歌唱。）

上帝啊！我?guī)е?

回答的花朵而來

但風(fēng)兒卻沒有吹落花瓣！

（彩虹似的甜橙

在地上旋轉(zhuǎn)。）

上帝啊，我是拉撒路！

讓我的墳?zāi)广逶〕迹?

給我的車套上黑色的駿馬。

（月亮

照著多情的山岡。）

上帝啊，我將坐下

沒有問題卻有回答！

看著樹枝怎樣動彈。

（彩虹似的甜橙

在地上旋轉(zhuǎn)。）

一九二二年十一月

鐘林組歌（選八）

鐘林

我走進

時鐘的森林。

嘀嗒的樹叢

鈴的枝條

在不斷延續(xù)的時間下

是擺的坐標(biāo)。

死去時間

那黑色的百合，

幼小時間

那黑色的百合，

沒有什么區(qū)分！

是愛的黃金？

只有一種時間。

一種時間！

冷酷的時間！

草叢

我潛入

死亡的時間。

掙扎

和最后親吻的時間。

危機的時間，被俘的鐘

在那里做夢。

有杜鵑報時的鐘，

沒杜鵑報時的鐘。

巨大而又

蒼白的蝴蝶

和生銹的星星。

在嘆息的樹林中

響起

兒時

手搖風(fēng)琴的琴聲。

你一定要從那里過啊，

心靈！

從那里過啊

心靈！

全景

整個繽紛的森林

是一個巨大的蜘蛛

在給希望

編織一張響亮的網(wǎng)。

為了那潔白可憐的處女

她伴著嘆息和目光成長。

它

真正的斯芬克斯

是時鐘。

俄狄浦斯

將從一只眼睛里誕生。

南邊是公貓

北邊

是明鏡。

月亮女士是維納斯。

（沒有味道的天空。）

鐘表給我們

帶來寒冬。

（認(rèn)真的燕子

引來夏令。）

黎明

具有潮涌似的鐘。

夢在那里窒息

蝙蝠出生在

天空。

牡犢兒將它們琢磨

憂思重重。

幾時升起

所有鐘表的霞光？

那些白色的月亮

幾時沉入山的海洋？

鐘的回聲

我坐在

時間的空隙中。

那是一種

無聲的滯緩，

白色的寂靜。

非凡的戒指，

明亮的星

與十二個黑色

浮動的數(shù)字

在那里相碰。

最初與最后的思考

時間

它的顏色如同夜晚。

平靜的夜晚。

在那些巨大的月亮上，

永恒

在十二個點上固定。

時間已經(jīng)

永遠昏睡在它的塔樓中。

所有的鐘

都在將我們蒙哄。

時間

已經(jīng)有了界線。

斯芬克斯的時間

神奇的時刻

可惡的星辰

在你的花園里開放。

在你的角下

我們誕生并死亡。

寒冷的時刻！

你給多情的蝴蝶

蓋上巖石的屋頂

并坐在藍色上，

限定

且剪斷她們的翅膀。

一……二……三……

時間在森林中回響。

寂靜充滿了氣泡

一只金擺

在空中帶著我的臉龐

來回?fù)u蕩。

時間在森林中回響！

一只只懷表

宛似一群群蒼蠅

來回?fù)u蕩。

我祖母

那塊鍍金的表

在我的心中回響。

標(biāo)本組歌（選一）

書

一

花園的旅行者

在他芬芳的書中

帶著一個標(biāo)本，轉(zhuǎn)動。

夜晚，昔日鳥兒的魂靈

來到他的枝叢。

鳥兒歌唱在那被壓縮的林間

這書林需要哭泣的源泉。

這本書中的花朵

夾在歲月無形的玻璃板，

宛似孩子們的鼻子

在昏暗的水晶下被壓扁。

花園的旅行者

一邊打開書一邊哭泣

洋溢的花香

在標(biāo)本上昏迷。

二

時間的游人

帶來夢的標(biāo)本。

我：

標(biāo)本在何方？

游人：

就在你的手上。

我：

我的十個指頭什么也沒有。

游人：

夢就在你的頭發(fā)上跳舞。

我：

已經(jīng)過去了多少世紀(jì)的時間？

游人：

我的標(biāo)本只有一片。

我：

我是去清晨還是去下午？

游人：

過去已無法居住。

我：

啊，苦澀水果的花園！

游人：

月亮的標(biāo)本更慘。

三

一位朋友十分秘密地

向我展示了聲音的標(biāo)本。

（噓……安靜！

夜掛在天空！）

所有世紀(jì)的回聲

都來到一個消失了的港口的光明。

（噓……安靜！

夜在風(fēng)中搖動！）

（噓……安靜！

古老的憤怒盤在我的手中。）

布谷，布谷，布谷（選四）

致恩里克·迪耶斯·卡內(nèi)多和黛萊莎

布谷

布谷用它小小的銅球

分割著夜晚。

布谷沒有喙

有的是嬰兒的兩片唇

千百年來發(fā)著呼叫的聲音。

公貓

收起你的尾巴！

布谷在時間上

宛似一只帆船在漂蕩

并像回聲一樣增長。

賊鳥

收起你的爪！

布谷的面前是獅身人面像，

天鵝的象征

和不笑的姑娘。

狐貍

收起你的尾巴！

總有一天會在風(fēng)中飄揚

那最后的思想

和倒數(shù)第二個欲望。

蟋蟀

去那松樹下！

只留下布谷

用它那小球的水晶

分割永恒。

老布谷的歌

我曾在挪亞的方舟

歌唱。

在馬圖薩冷

茂密的草叢上。

挪亞為人善良。

馬圖薩冷的胡子

有垂到腳面

那么長。

我將自己的呼喊

拋上了天。

可它們又空空地

落下了地面。

我在夜晚歌唱。

盡管你們已入夢鄉(xiāng)

我仍將歌唱。

我將歌唱

在所有的春夏秋冬

和冬夏秋春。

阿門。

布谷的第二夜曲

布谷鳥說：“對。”

朱頂雀，快高興起來！

天使在

將花園的門打開。

布谷鳥說：“錯。”

夜鶯溫柔地唱歌。

我們在每只眼睛里

會有一個花朵。

啊，多么

絕妙的復(fù)活！

說：“對！”

說：“錯！”

（黑夜在沿著

自己的邊界開拓）

（時鐘在凈化

自己的滴落）

最后的夜曲

啊，何等的顫栗！

布谷鳥已到

咱們快逃！

倘若看到痛苦的夾竹桃

將眼淚流淌，

親愛的，你會怎樣？

想想海洋。

當(dāng)你看到月亮離去時

在呼喚你，

親愛的，你會怎樣？

嘆息。

倘若有一天我從自己的橄欖園

對你說：“我愛你”，

親愛的，你會怎樣？

將一把匕首插進心臟！

啊，何等的顫栗！

布谷鳥已到

咱們快逃！

在月亮的柚子花園（選四）

白色的森林之神

白色的森林之神

在永生的水仙上睡穩(wěn)。

巨大水晶的雙角

使寬寬的前額顯得天真。

太陽，舔著他少女似的修長的雙手，

像一條被征服的龍。

一排排死去的仙女

在愛情的河流上浮動。

森林之神的心靈

沐浴著古老的狂風(fēng)。

地上的排簫是一個源泉

有七根藍色透明的笛管。

花園景色

古代的少女

不曾被人愛戀

帶來她們的情郎

在平靜的花枝間。

情郎們，沒有雙眼，

她們，沒有語言，

像卷曲的羽毛

用微笑傳遞情感。

在冰霜灰色的郁金香下

他們列隊向前

在修道院的光芒

那白色的慌亂里面。

芳香的人群

盲目的徘徊往返

雙腳踏著

無人碰過的花瓣。

啊，一個個僵硬的甜橙

深沉傾斜的光焰！

情郎們絆到

并折斷了他們的劍。

七顆心少年之歌

我有七顆心

但哪顆屬于我

卻無法找尋。

母親，在高高的山頂

我碰見了風(fēng)。

七位姑娘都有修長的手

將我?guī)нM她們的明鏡。

我曾用七片花瓣的口

在世界上歌唱。

我那些莧菜的船只

無纜也無槳。

我曾將

異鄉(xiāng)的風(fēng)光游覽。

喉嚨周圍的秘密漸漸公開

我卻未能發(fā)現(xiàn)。

母親，在高高的山頂

我碰上了風(fēng)。

（我的心在回聲上

在一顆星的相冊中。）

我有七顆心。

但哪顆屬于我

卻無法找尋！

未出生嬰兒之歌

你們將我丟在一個

陰暗抽泣的水的花朵上！

我學(xué)會的歌聲

將會老化

拖著嘆息

和眼淚的尾巴。

沒有雙臂，我怎樣

使光明的門開放？

手臂是別的孩子

劃船的雙槳。

我平靜地睡著

誰會闖入我的夢鄉(xiāng)？

我的母親

已經(jīng)白發(fā)如霜。

你們將我丟在

一個陰暗抽泣的水的花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