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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葬禮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天空像是被蒙上一層厚厚的灰玻璃,使整片天地的背景呈現出一種灰暗的基調。
視角由遠拉近,灰暗的天空下,被雨水洗滌過的草地透出點點綠意,一座尖頂教堂坐落在草地上,在教堂附近,還有一座墓園。
教堂附近搭配墓園,這種組合并不少見,甚至有的教堂下面就是大型墓地。
教堂里,一場盛大的葬禮正在進行著。
之所以用盛大來形容,是因為教堂里一排排用作禱告的長椅上都整整齊齊地坐滿了人,這些人來自社會各界,彼此的職業各不相同,他們中大部分人唯一的共同點是,臉上不見絲毫悲傷表情。
似乎這場葬禮該有的悲傷氣氛全靠個別人的悲傷情緒與下雨天的搭配才得以營造出來。
神父在上面自顧自的念著悼告詞,長椅上的人們在底下各做各的事,有人拿著鏡頭對著四周拍,有人拿著手機在回信息,還有人低著頭跟旁邊的人竊竊私語……
在最后排的長椅上,坐著兩個男人,一個身穿黑色禮服,嘴角始終噙著一抹笑意。
另一個穿著一套灰色家居休閑服,看上去一副懶散的模樣。
周圍的人似乎都看不到兩人。
身穿黑色禮服的男人名字叫魘,夢魘的魘,另一個男人的名字叫余罰,也是這場葬禮的主人公。
“參加自己的葬禮,什么感覺?”
魘環顧四周,笑著問了一句。
“還不錯?!庇嗔P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想從口袋里摸出點什么,但最后摸了個空。
魘看到余罰的動作,臉上的笑容依舊,伸手遞給余罰一顆大白兔奶糖。
余罰看著魘手中的奶糖瞇了瞇眼,幾秒鐘后,他接過奶糖,撕開包裝紙塞進嘴里,然后雙手枕著脖子,往椅背靠了靠,整個人顯得很放松:
“還挺了解我嘛,人死后都是這樣?”
“不,我們是例外?!?
“哦……”余罰挑了挑眉又問道:“為什么選擇我?”
“這得問你自己?!濒|似笑非笑的看著余罰。
“哦?!?
余罰一副沒看到對方表情的模樣,聳了聳肩,嚼了兩下嘴里的奶糖,然后咽下、扭過頭盯著魘眼睛,問道:“所以我們現在是什么?孤魂野鬼?黃泉鬼差?”
“……哈哈,哈哈哈哈。”魘聽到余罰的問題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大笑起來。
余罰:“……”
余罰瞇了瞇眼,他可以對著正站在上面滔滔不絕的神父發誓,自己很想將身旁大笑的男人的頭給擰下來,然后塞進神父的**里,前提是自己能做到。
魘笑了一陣,停下來,認真的盯著余罰。
“我們從‘死’去的那一刻起,就切斷了與這個世界的羈絆。
我們獨立出來,我們逆行于這個世界之外,探尋這個世界的本質,我們……”
“所以……我需要做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余罰坐直身子,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魘的話。
“坐好,參加這場葬禮?!?
余罰疑惑的望著魘。
“別這樣看著我,這是每個新人都要經歷的一個過程,與‘死’去的自己做個告別?!?
余罰平靜點頭,教堂里的葬禮差不多進行到最后一個步驟。
一人抬著棺材的一角朝教堂旁邊的墓園走去,其余人都跟在后面為其送葬。
到達墓園之后,棺材入土,神父開始為逝者祈禱,周圍人的臉上終于多了一些肅穆。
入葬之后,大部分人選擇離去,墓碑前只剩下幾個人。
一個雙鬢斑白的老人望著墓碑像是在自言自語:
“也許在外界的印象中,你是一個孤僻的人,但在我眼里,你永遠是那個會護著院里弟弟妹妹的孩子。
我跟孩子們說來看你的時候,他們都吵著要跟著一起來。
你說,這好好的,怎么就變成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低。
魘有些意外的扭頭看了一眼余罰。
“嘖嘖,主角標配出身啊。”
余罰沒有理會魘,他沉默的看著雙鬢斑白的院長,腦海中浮現的是福利院里一張張稚嫩又充滿朝氣的笑臉。
他忽然有些想福利院的孩子們了。
余罰的墓碑前,院長身旁站著一個右手吊著繃帶的男人,他左手撐著一把黑傘為兩人遮雨。
他凝視著墓碑上余罰的照片,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聲音有些低沉:
“雖說咱倆爭了這么多年,但你這么早就走了我是從沒想過的,你放心,院里的孩子我會照顧好的,你放心走吧,一路走好。”
余罰:“……”
“總感覺你倆之間有一段不可告人的故事。”
魘看著墓碑前的男人嘖嘖一聲。
余罰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說:“是有故事,看到他吊著繃帶的那只手了吧?”
魘笑著點了點頭:“怎么?”
“我踢斷的?!?
魘臉上的笑容僵了那么一瞬,接著笑意更為濃郁。
“有意思,有意思,你是我帶過的所有新人中,素質最好的。”
余罰沒有理會魘,他沉默的看著還在留在墓碑前的這些人,在自己的印象中,除了兩人之外,自己好像與其他人都沒有什么交情,但他們都在表達對自己逝去的惋惜。
好像,當自己死去之后,這個世界的惡意都消散不見,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英年早逝感到惋惜。
余罰沉默了一會后,又有些釋然。
這就好比某些畫家,在世時,畫作一文不值,白送給人都未必有人愿意要,而當他們去世之后,一副畫作能賣出天價。
人們總是愿意給予逝者最大的善意,特別是當這個逝者是因為救人而逝去的時候。
簡單來說就是,當你死去,世界開始愛你。
“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魘突然開口問了這么一句。
“嗯?”
余罰偏了偏頭看向魘。
“如果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還會選擇沖上去救那個小孩嗎?”
魘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在你明知道救完人后自己會死的情況下,你還會選擇去救人嗎?”
墓碑前的聲音突然消失,四周變得安靜下來,就像是電視機被關掉所有音量一樣,只看的見畫面聽不到任何聲音。
魘饒有興趣的看著余罰,等待著余罰做出回答。
“會?!?
沒用多長時間,余罰平靜地給出答案。
魘的臉上明顯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他等著余罰繼續說下去,但余罰卻就此停住。
魘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問了出來:“沒了?原因呢?”
“你剛又沒問我原因?!?
余罰看著魘。
余罰突然覺得這個人看上去好像不太聰明的亞子。
魘:“……”
兩人都沉默下來。
空氣中突然滋生出一種名為尷尬的東西。
過了一會,似乎是為了緩和一下氣氛,余罰突然開口對魘說道:
“有一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什么?”
魘疑惑看著余罰。
“這個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以用兩句話來回答。”
“哦?你說說。”
魘來了興趣。
余罰看了一眼魘,那眼神仿佛是在說‘你真的要知道?’。
魘越發好奇起來,對此,余罰只是聳了聳肩,然后漫不經心道:
“關你屁事,關我屁事。”
場面一時間陷入沉寂。
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氣急敗壞,魘在愣了一下之后,反而笑出了聲。
“行了,該聊的都聊完了,葬禮也結束了,可以跟我走了?!?
“去哪?”
“新人該去的地方。”
魘輕輕拍了拍余罰的肩膀,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墓碑前,仿佛從沒存在過一樣。
雨漸漸小了,一陣風起,云層涌動,大片大片的陽光刺破厚厚的云層,驅散天地間的灰暗,墓碑前的草地上,一株蒲公英隨風而起,沐浴在陽光之中。
心如花木,向陽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