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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沒有分手那么簡單

母親掛斷電話后,背對慕疏,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媽,您剛生完弟弟,得多休息啊。”

母親轉過身時,她感到空氣一下子凝結了。她眼前的母親面如死灰,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站立的過程,她一定會相信那是一具僵尸。

“哦。”

隨著母親一開口,周圍的空氣才漸漸活躍起來。她過去攙扶母親回到床邊,緩緩坐下。

母親渾身顫抖個不停:“小疏啊,你爸呢?”

“他抱著弟弟還沒回來呢,好像在醫院問護士……”

沒等慕疏答完,母親頻頻點著頭示意她不用繼續說了。

“媽,您怎么這么著急給保姆打電話啊,爸爸一會兒就回來了,弟弟也是。”

“你先出去吧。”

她還想說什么,但看到母親的眼角滲出淚來,便幫母親把被子蓋好,關上門,悄悄出去了。

或許是母親剛生完孩子,體內激素難以控制,所以才會如此,慕疏想。

可她怎么也沒想到,剛才的那通電話,是母親得知弟弟死訊的電話。

她幾乎不相信這是事實,弟弟才出生不到一周,怎么就這么沒了?

直到家里一大群親戚沒命地敲門,來她家哭嚎,她才知道,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

慕疏看著四周的白布,太陽一照,明晃晃的,那是把把帶毒的劍,直直地刺進她的心里。

她一抬頭,大廳中間擺著幾束白黃相間的菊花,中間空著一塊相框。

弟弟的遺像,都還沒來得及照……

她剛要哭出聲,急忙用手捂住,不能讓媽媽聽到,她現在不能傷心。

慕疏躡手躡腳地靠近媽媽臥室,開出一條縫。

母親安靜地坐在床上,目光游移地看著窗外。

近一個月,母親都是這個狀態。

“爸,您回來了?媽媽今天出月子,她說她可以給咱們做飯吃了。”

父親聽慕疏說了半晌,并無半分驚喜之色。他將外套掛在衣架上,面無表情地坐在餐桌旁。

“親愛的,你回來了?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歡吃的。”

父親愣了幾秒——母親極少對父親這般殷勤。

“媽,您累壞了,我去盛飯吧。”

“小疏,你去舅舅家,喊舅舅舅媽來吃飯。”母親站在桌子旁,說話的神色與一月前掛斷電話后一模一樣。

慕疏聽出話中的不可抗拒,她慢慢放下飯碗,帶上手機、鑰匙,出了門。

這一走,竟是她與父母雙親的訣別。

帶舅舅舅媽回來,打開門的那一刻,她已經不想再去回憶了,哪怕已經過去十年,當時她悲慟的情緒依舊無以言表。

盡管母親還有氣息,被抬到醫院搶救,也在父親去世后第二天,在慕疏的懷中離世。

她什么都沒有對慕疏說,一直微笑。

慕疏跪在父母的墓碑前,努力不讓自己回憶那痛苦的一切,可骨肉至親,這種生離死別還是要足了她的眼淚。

“嗒、嗒……”淚水在一滴一滴掉落。

陶蘇跪在她旁邊,遞來一張紙巾。

“真不好意思,今天是你生日,還陪我來清園林。走吧。”慕疏擺好花,放上酒,磕完頭后,跟陶蘇離開了。

“這個月生活費舅媽給你了嗎?”

“嗯。”

“你舅舅雖然對你好,可他在家里說了不算,到頭來,你還是吃虧。”

“無所謂了,爸媽去世后,我寄宿在舅媽家,也給她添了不少麻煩。”

陶蘇喊了起來:“什么啊!他們賣了你家的房子,那錢,不應該給你嗎?”

周圍人的目光開始向她們這邊聚集。

“行了行了,你在學校這么大聲說話就罷了,商場里,小點聲。”

陶蘇瞥了慕疏兩眼,沒再作聲。

“同學們上報明天用的東西,還有什么沒買?”

“都買完了,走過公園,到對面坐公交車就行了。”

兩人穿出商場,往公園的方向走去。

蜉蝣國,蜉王殿。

“參見蜉王。”三位蜉蝣國皇子在殿下齊刷刷地跪拜。

“都起來吧。”蜉王笑盈盈地走下臺階,直奔其中一個皇子那里。

蜉王拉著他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司葉啊,到了異國,你就是他們倆的領袖,可要多多照顧他們啊。”說完,蜉王象征性地看了看另兩位皇子。

“知道啦!”司葉痞痞地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

“多謝蜉王。”

“司葉最小,你們倆呢,蜉年法力都比他強,就不用跟他爭了,這夢寶石,可保司葉在五百蜉年法力以上不透明,只要沒有異樣,異國人便不會把你們怎么樣。”

“是。”

蜉王頓了頓,扶起另一位:“陸天,三人中你最大了,蜉王相信你能完成掠魂的任務,將異國人的魂魄都掠到蜉蝣莊作奴隸,那時,我們蜉蝣國就不愁沒有供給了。”

“遵命。”

陸天一板一眼地回著話,一點不正經的口氣都不敢有。

“顧衣,你也是,雖說你跟陸天都沒有夢寶石護體,但司葉昨天向我求了恩,我再賜你們幾百蜉年的法力。”

“多謝蜉王。”兩人雙雙跪下。

司葉一跳鉆到蜉王的懷中:“行了,蜉王!我們馬上就出發了,您就不想我們么?”

蜉王的手又回到司葉的手上,他笑著舉起司葉的手,一邊舉著一邊看,若有所思地說:“距蜉蝣國建成已有十年,巫師算過,只有找到一位長相與我相似,手指缺陷也與我相似的異國女孩兒,將她帶回,蜉蝣國的子民才不用每日辛苦地植樹,靠那點可憐的樹木凈化空氣。”

司葉又跳了出來:“那好哇,反正我們蜉蝣國的皇室個個會掠魂,真找到她,不怕她不從!”

蜉王笑著拍著司葉的肩膀:“我的孩子們,你們的生長速度是異國人的五倍,現在你們都是二十幾歲的異國人,不要忘記。還有,剛入異國,需要前身過渡,你們的前身,我還沒安排吧?”

“我要最高貴的!”司葉說。

蜉王笑著應:“好好,你要什么都行!給你蜉蝣國最敬重的蟬可好啊?”

“恭喜司葉。”顧衣與陸天又跪下。

司葉滿足地依在蜉王身邊,等待蜉王繼續安排。

“顧衣,你就要……”

“蜉王,您給安排什么,兒子就遵什么。兒子盡早完成掠魂任務,擴充自己的莊園,以在異國落定,好讓您與植林王不再這樣辛苦。”

聽到植林王三個字,蜉王的嘴唇猛地抽動了一下,他猶豫片刻,緩緩說道:“那就蜉蝣國第二高貴的魚吧。”

“多謝蜉王!”

“陸天的……”

這時,葉妃走了起來。

“母妃,您怎么來了?”司葉跑過去迎接。

“參見蜉王。聽說要給三個孩子去異國選定前身,既然另兩個都選好了,也不好變更,但我想,陸天的,我來定吧,可以么?”

陸天跪在地上,略抬了抬頭。

蜉王點了點頭,司葉與顧衣突然都不說話了,雙雙退去。

剛出殿門,大家聽到里面傳來幾記響亮的耳光聲和陸天的沉吟。

顧衣嘆了口氣:“雖然陸天是長子,可他幾乎每天都挨你母妃的打,蜉王也不管啊。”

“是啊,大家都傳他不是蜉王的孩子,因此蜉王不喜歡他,雖然表面給他大皇子的位分,但大家都知道的。”

“可我覺得他很可憐。”

“我也覺得。但沒辦法,在蜉王那里,他沒有任何勝算。不是蜉王的骨肉,怎么做,都是錯,不是么?”說完,司葉看向顧衣。

顧衣怯怯地收回想說的話,默默跟在司葉后面。

“你們在干什么!”

一群小學生圍著一只白色的小狗,它似乎很久沒有進食,眼神無助而哀凄。

孩子們用黑色細長的繩索勒住它的脖子,像丟秋千一樣吊起來來回搖。

“住手!”

孩子們并沒有聽到這邊有人在喊。

“慕疏,怎么了?”

“陶蘇你跟我過來。小孩子們在虐待一只流浪狗!”說著,慕疏沖上前一把奪走孩子手中的繩索。

“你們家長在哪里?不能這么對待小動物!大人們沒跟你們說過嗎?”

個頭最高的一個小男孩兒仰起頭看著慕疏,不屑地說:“阿姨,你去找吧!我要星星,我爸都會給我摘!”

說話的小男孩兒跳過來要搶繩子,慕疏向后退了一步,小男孩又向前跳了一下,后邊一群孩子跟著起哄。

小狗仰起頭望著慕疏,眼神里沒有求助的信息,也沒有驚懼,慕疏甚至從那眼神里看到勢在必得的勝利曙光。

陶蘇上前擋住孩子們,故意作勢:“你叫什么名字?哦,我記起來了,你是哪個班的學生來著?我認識你們班主任,我這就去告訴她,說你帶一群孩子虐待小動物!”

陶蘇胡亂編的話,孩子們信以為真,帶頭的小男孩愣了一下,蹲下來抓起一把石子就往慕疏身上掄,孩子們一哄而散。

慕疏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捧起那只小白狗,“你餓不餓呀?別怕,跟我們走!”

兩人去了最近的超市,那里并沒有賣狗糧的,慕疏買了兩根肉腸,一個飯團,在草坪旁將食物打開,一口口喂給它。

它很乖,見到食物也沒有狼吞虎咽,吃一口抬起頭看一眼。

“慕疏,喂完咱們得快些走到車站去,不然趕不上晚上的會議了。”

“陶蘇?”

“怎么?”

“咱們把它帶回宿舍吧,它在這里太危險了。”

“它?狗?”

“是啊,它太小了,容易被欺負。”

“不行不行,學校不讓帶小動物回宿舍,再說,我怕狗。”

“那好吧。”慕疏蹲下來,小白狗正不緊不慢地享用她們買來的食物。

她用無比憐惜的眼神看著它,“你多吃點啊,在街上不要亂跑,這里車多。你要小心壞人,遠離小孩子,孩子們小,不懂事,你不要怪他們。我們出來逛街時間有限,也不能帶你回學校,我們回去了,你自己要小心。”

說完,她與陶蘇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跑著去趕公交車了。

“你看,這些,夠了吧?”

“夠了,不夠的話社團還有幾根記號筆。”

“我還買了針線,可以用來縫接標語。”

慕疏笑著點點頭,今晚,是時候譜寫她們熱血涌動的青春宣言了。

陽光剛剛在柵欄上方落腳,女宿舍樓前已經熙熙攘攘。

陶蘇迅速走到隊伍中間不顯眼的位置,麻利地抓住慕疏,低聲對她說,“人都齊了,除了隔壁宿舍的秒秒。”

“昨天晚上在走廊給大家開會的時候已經說好了,今天一個不能少,當時也沒有反對的,臨陣退縮,算什么!”慕疏氣憤地跺著腳。

“條幅已經拉上了,標語也有專門的人舉著,你看,現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慕疏得意地看著隊伍,儼然一副蓄勢待發的陣勢,她滿足地仰著頭,揚起嘴角。

隊伍的正前方,校園報社的同學舉著相機在不失時機地抓拍,半蹲身體的樣子,讓正在游行的法學院同學感到很滑稽。

大三了,學校讓她們搬到離教學樓遠、離食堂遠的東區,其他學院的女生連一個不滿的眼色都不敢有,可法學院的女生可不是好惹的。

陶蘇的父親是法學院的院長,竟也不替她們說一句話。既然態度如此強硬,那必定是要孩子們通過“起義”的方式引起校方注意了。

眼瞧她一個學生會主席,陶蘇一個副主席,穩穩地組織了這場活動。

其實慕疏并沒有太憤怒,只是想告訴世界,有個角落是屬于她的,幼稚也罷,胡鬧也罷,她是一定要的,二十多年,她想要胡鬧一次。

慕疏小聲向前面的同學傳著話,隊伍旋即開始一點點前進,“拒絕搬家還我安定生活”的標語用學生們的床單縫制,舉在隊首顯得格外顯眼。

“搬個家而已,學校又提前給你們準備了車和袋子,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孩子,在家里受不得半點兒委屈!”

“呵呵,鬧成這樣給誰看呀?要我看大多是想借此機會火一把吧?”

“起義?!胡鬧!法學院的女生真不知天高地厚,在學校學了幾年的法,現在拿這出對付學校來了?”

“就是就是,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學校是培養人才的地方,這么鬧像什么活,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說,新老校區合并,學校這么安排一點錯處也沒有呀。”

路過男寢,大家聽到同學們對此事議論紛紛。

平時就愛看熱鬧的男生們現在可逮到好戲看了,一個個不肯回屋,面帶詭異的笑,在陽臺的吹著口哨,約會的也手牽手站在路邊,想看法學院的女孩子們這么鬧,到底什么結局。

“誰!是誰準你們這么鬧的!組織者給我站出來!”導員趕到隊伍前面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

“沒有!我們都是自愿的!”口號早已安排好,慕疏在隊伍里看著導員氣惱的樣子,心里有些難受,覺得對不住他,畢竟這件事與他無關,可與她想要任性一次的心性比起來,顯然后者占了上風。

導員氣得一塌糊涂,“你們!平時……有什么事不滿不能跟我說?通知你們的時候一聲不吭,現在這是搞什么!你們根本不知道后果!都給我回去!”

沒有人聽導員的話,同學們依然緊緊湊在一起,準備繼續往前走。

“都站住!”導員喝住繼續往前走的隊伍。

慕疏傾過身,看到平時沉著穩重的帥氣導員現在已經面紅耳赤,青筋暴起,眼含紅絲,嘴唇也哆嗦起來。

老師對不起,她在心里想,您并沒有做錯什么,正巧這次的事發生的時間正好是她最壓抑的時候,同學們準備考試心里也煩躁得很,平時正常的安排在她眼里,都是挑釁,見慕疏提起,同學們一呼百應,一絲猶豫也沒有,一股腦全部報了名參加。

都需要借機發泄一下,本不想牽扯到導員,平時他對學生們也算盡心,可年輕氣盛的慕疏哪能周全所有人,一心想出眼下這口氣。

學校畢竟是學校,有的是方法對付這些稚嫩的學生,每一屆都是這樣搬的,顯然是她們無理取鬧,結局要搬是肯定的——這些她知道。

可她就是要鬧一鬧,讓學校知道,法學院的女生,不是好惹的。

“慕疏!慕疏你給我站出來!”見同學們不松口,導員便從學生會主席問起。

陶蘇一下子擋在慕疏面前。

同學們迅速又將隊伍緊了緊。

導員目光銳利,見陶蘇與他對視卻不躲閃,平時她又與慕疏最要好,心里便知她擋的是慕疏。

“傅陶蘇,你不想畢業了是吧?我這就告訴傅院長,你立刻收拾東西給我回家去!”陶蘇挑著眉看著導員,絲毫不退讓。

“讓開!再不讓,我就處分你!”

慕疏推了推陶蘇,但陶蘇并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再僵持下去,陶蘇的結局不會太好,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之快毀了陶蘇的學業。

慕疏騰出一只腳準備站出來。

“你們在干什么?”院長來了。

陶蘇見狀,下意識向后躲了躲。院長四下尋找,顯然是找他那不省心的女兒。

“你平時怎么教育她們的!任由她們在學校里這么胡鬧!你這個導員還想不想做了!”

“對不起院長。”導員一個勁地向院長道歉,同時用銳利的眼神掃視隊伍。

“任秒秒呢?她是組織委員,這次活動一定是她組織的,也不用找了,直接扣光了她的學分,是結束活動還是退學,自己選吧。”

院長一定是從陶蘇那時得知,秒秒平日里與慕疏、陶蘇交好,這次先從她說起,是想利用慕疏與陶蘇護著好友的心態。

聽院長如此說,原本堅韌無比的隊伍墻壘瞬間軟塌下來,慕疏感到周圍一陣騷動。

同學們雖想出氣,但最擔心的還是學業受影響,院長這樣說,無疑要以最快速度擊垮她組織起來的隊伍。

慕疏推開擋在前面的同學們,大步走到院長和導員面前。“不關秒秒的事,是我組織的。怎么樣,還算整齊吧?”

院長被氣得兩眼冒星,哆嗦著指著她,“告訴你,你們學生會的幾個頭兒,你,傅陶蘇,還有沒來的那個任秒秒,一個都別想逃脫責任!”

慕疏笑嘻嘻地說,“是我一個人組織的,與她們沒有關系。”

“別扯沒用的,那個組織委員任秒秒,還有副會長傅陶蘇,都準備接受處分吧!”

“院長,都說了是我一個人組織的,不能因為任秒秒是組織委員就判定是她組織的啊。都是我一個人的決定,同學們更是無辜的,不用再為難大家了。你讓大家都回去,我跟你去接受處分就是了。”

“廢話!你第一個跑不了!你看看,滿學校的學生,都圍著你們看,鬧成這樣,也不是你們散了就能解決問題的,都走到哪兒了,啊?從宿舍樓前走到南區了,不知底細的,還以為學校把你們怎么了,引起多少不必要的風波!慕疏,就因為你們幾個鬧性子,告訴你,你想清楚了,這個后果不是將來你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既然你做好了退學的準備,這樣的話,只要你一個人退學,這件事就算了結,你這個學生會主席也算夠意思。”

慕疏忍不住笑出了聲。

陶蘇看著她,搖了搖頭。

“院長,我也有參與,不是慕疏一個人的主意。”

院長到處找,說話的人沒在隊伍里,在旁邊看熱鬧的人堆里,看到了任秒秒。

她一直在跟著隊伍,只是沒有站到里面就是了。

“你來了?哼,就猜到你也有份。你們三個,還有各班班長,都跟我走!”

慕疏向同學們使了使眼色,大家有秩序地一點點散去。

秒秒湊到慕疏耳邊,小聲說:“怎么樣,我就猜學校會用這種方法來處分咱們,不是說好了么,我跟著隊伍走,出事的時候,我一個人承擔,你怎么突然一個人承擔了?你們倆怎么回事?”

“什么?沒有人告訴我呀,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讓閔昔告訴你了啊,昨天我忙著社團的事,看到閔昔,就讓他轉告你了。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那次生病走不了路,室友回家了,是你天天給我送飯,我怎么可能背叛咱們之間的友誼!”

慕疏笑著說:“秒秒,謝謝你。”

“在后面嘀咕什么呢!”導員喊道。

“沒事,老師。”大家嬉皮笑臉地看著導員。

遠方有幾朵紅云飄來,掩了太陽的傲嬌,大地溫暖地羞澀起來。

慕疏的心向下穩穩地落了落,還算解氣,她覺得自己很偉大,大步隨院長、導員走去。

無聲無息過了這么多年,她總算過了有聲音的一天。

十幾歲就沒了父母,一直寄宿在舅舅家,很小她就學會了察言觀色,從不向舅媽多要一分錢,可即使如此,她還是受盡舅媽的白眼。

那頻頻的白眼很有威力,能讓她總是抬不起頭來,盡管她成績優異、性格獨立、為人地道。

她不理解——一個從來都不故意犯錯的人為什么總是得不到公平的對待。

既然乖乖待著也是錯,那么不如動起來,反正都是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來吧!

組織完這場無疾而終的“起義”,她算是知道了,自己雖然內向,但絕不膽小,對她來說,這個結論很重要。

嗯,至少今天對她來說,是有聲音的。

不遠處,教學樓與學生活動中心交界處,一大片草地上有三個跪在地上的人影。

“司葉,咱們這樣是不是太格格不入了?”

“這么大的草地,在咱們蜉蝣國很少見,在這里行禮是最合適不過的了。這里的人真是對綠色一點敬意都沒有,活該他們受盡環境的折磨!”

“有好多人在看咱們,還是起來吧。”

“好吧,既然太顯眼,以后見到草坪就不用行這么大的禮了,原地鞠躬就行。但我們不能忘了蜉王的規定,看到超過百年的古樹,一定要行禮。”

“我們謹遵蜉王的教導。”

“咱們起來吧。”

“司葉,你不是說就在這附近有信號了嗎?到底是誰啊?我們要找的人?”

“等等,別急,我看就是那幾個女生其中的一個。”

另兩個男生隨著聲音望去,隊伍已經散開,大家各歸各位了。

當然,他們幾個想細看誰的話,有的是辦法。

“哎,你們瞧,這幾個妞兒夠個性,反正咱們正好碰上了,就在這里選吧。”

“是啊,反正都走到這里了,蜉王讓我們盡快找到掠魂的目標,已經路過好幾所學校了,都沒有找到蜉王要我們找的人,不如先在這里掠幾個人的魂。”

“哈哈,陸天!蜉蝣國的皇室血脈個個會掠魂,你急什么啊?怕完不成蜉王給的任務嗎?”

“你們倆啊,這么著急,八成是看上哪個姑娘了吧?不過說實話,那個領頭兒的,一舉一動都很討人喜歡,主要是,長得還不錯。”

“哎?司葉,那妞兒我可先看上了,叫——慕疏是吧,小時候玩偶讓著你,現在,蜉王擔心這里的污氣將我們腐蝕成流油,便多賜了蜉年法力讓我們多修一層屏障,以此抵御。蜉王給你們倆的蜉年法力那么多,你的前魂身是蟬,吃著綠葉很快就修成人形,顧衣你也是,在池塘里化成魚,自然也少不了吃的,而我……你們倆都比我先修成人形,司葉,這次選掠魂的對象,我可不能讓著你。”

“陸天,你是我哥,我自然不會與你爭。只是你看,那妞兒的手指配不上你的氣質,你看,她的無名指關節夸張地突起,這樣的女孩子格外有心機,我擔心你收了她去莊園,會誤了你以后的前程,畢竟您是兄長,蜉王還是最器重您的。”

陸天的臉突然陰沉下來,沉默不語。因為司葉故意將自己的無名指同樣突出的關節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會這么巧吧……真的是她?蜉王要找的人就是她?”

“嗯,長相俊美,無名指關節突起,正直、獨立,不就是她么?”

三人仔細看了看,其實慕疏并不是濃眉大眼的美女,但屬于耐看型,越看越好看。

“異族果然有這樣的人。蜉王也沒說她有什么特殊能力,巫師算完就讓咱們來!我們現在可是寡不敵眾啊哈哈……”

一向惜字如金的顧衣現在竟開起玩笑,陸天哭笑不得。是啊,他怎肯為了自己得罪蜉王最中意的司葉呢。

又細瞧了瞧,定睛后,陸天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對司葉和顧衣說,“得了,硬搶的也沒意思,我看后來跳出來的那個挺知道感恩,雖說沒打算參與,但見有人為她解圍,她倒是投桃報李,不錯。就她了。任秒秒。”

顧衣笑了笑,用細長的手指點了點其中一個放大影像后的頭像,微微一笑,“她……”

司葉與陸天七扭八歪地湊過來,看了看顧衣指的女孩兒,正是陶蘇。

“嗯,自己有關系,卻不出賣朋友,又堅定地擋在朋友前面,義氣。事發后面對處罰毫不畏懼,是個堅強的女孩兒。這正是咱們蜉蝣國人缺乏的品格。”

陸天見司葉要了慕疏,心里很是不舒服,可此時顧衣滿足地笑了笑,陸天見狀只能作罷。

“兄弟們,那要什么魂色配她們呢?”

陸天說,“要些新奇鮮亮的顏色才配,綠色、白色、粉色不錯。”

顧衣連忙點頭表示贊同:“女孩子用這些顏色配襯很搭。至于每個女孩具體分配哪個色——司葉你覺得呢?”

陸天在心里嘀咕,就看不慣顧衣那陽奉陰違的樣子。

他母后死的時候他還小,整個蜉蝣國上下全是白色,那時他就恨極了白色,一看到白色的東西就想起那些不眠難安的日子。

“就分配個顏色,二弟你太小心了。大家誰喜歡什么顏色就直接選好了。”陸天說。

顧衣默不作聲。

司葉認真地思忖著:“綠色與白色是很不錯,唯有粉色,不太襯她們幾個的個性,顧衣你覺得呢?”

“嗯……我也覺得……粉色有些柔。”

司葉笑了笑:“要不,就紅色吧。夠辣。”

另兩位猜中了司葉想要紅色,都等著他定奪,不成想此時他竟然沉默起來。

過了好一陣,司葉才開口:“她的內心并不是最火辣的,那個擋在她前面的才適合紅色。你們覺得呢?”

陸天轉過頭看了看顧衣,看他依然揚起那標志性的假面笑:“可能她的內心渴望有這么一天,而擋在她前面的那個每一天都是這么過的。”

“就是這個意思!那我要綠色好了。”司葉說。

他要綠色,又指明顧衣那位是紅色,那剩下的白色只能是——明知陸天最討厭白色。

好心機,陸天在心里罵道。

“喂!你們幾個!閃開!”

三人聽到一陣吼聲,轉頭一瞧,綠化師傅拿著水管正朝他們這邊對準,不遠處停著一輛水車。

“學校里的草坪是給你們隨便踩的嗎?這么多年的學怎么上的!父母辛辛苦苦供你們上學,不好好學習還有閑心在這里曬太陽……”說話間,一股強勁的水流已經向他們沖來,三人慌不擇路,紛紛墜入剛剛澆水的軟泥里,一邊甩著腿,一邊狼狽地跑開了。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從教導處出來,慕疏就找到閔昔。

“我忘記了。不是故意的。”

“這么重要的事情,你說忘記說忘記了?你知不知道這差一點影響到我們跟秒秒的友誼?”

閔昔像個犯人,在聽候慕疏的數落。

“秒秒昨天晚上告訴我的時候,我正去英語社團送材料,趕上有人說社團的事,就忘了告訴你了。”

“閔昔,我是你女朋友!我跟陶蘇組織這么大的活動,你不是不知道,你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里,我還沒有你的英語社團重要么?”

“不是,”閔昔開始吞吞吐吐。

“英語社團是我組織起來的,肯定是要費些心的。昨天他們要廣播的時候發現稿子還在我手里,我就趕著去送稿了,正好在半路碰到任秒秒,她帶著一群女生不知干什么去,然后攔住我,就讓我告訴你……”

“行了!事情后果都造成了,你還說這些有什么用!”

閔昔一聲不吭,慕疏看他這樣子,更加生氣。

“別生氣了,你臉都氣歪了。”閔昔“噗”地笑出了聲。

“笑?你現在還有心思笑?你知不知道今天游行一旦出了事,我與陶蘇和秒秒將受到什么處分!”

閔昔的臉一沉:“那你就別組織啊……”

“你……”慕疏一時語塞。

在回宿舍的路上,她感到很舒服。

童年,她一直活在父母的命令與所謂的建議下,外表溫柔內向的她骨子里卻有著倔強熱烈的脾氣,這次她并不要什么結果,只要這個爽快的過程就可以了。

今天,她是為自己而活。

陶蘇、秒秒與她都無事,院長表面狠狠地數落了她們一頓,私下里卻將她們支走,與校方領導好一通道歉。

慕疏透過門后玻璃看院長與導員向教務處老師不停地點頭、鞠躬,說他們不會顧及關系,如果校方定要追究他們一定會挺出身自愿受懲;但孩子們還小不懂事,而且法學院很多學生的成績還是不錯的,以后有望成為國家的棟梁,希望校方能為他們的未來考慮。

慕疏見平時威風凜凜的院長和導員竟為了她們幾個丫頭如此低姿態低頭彎腰地說對不起,她便隱隱地愧疚起來。

慕疏走到鶴子湖,人不多,她忽然覺得這里很符合現在的心情,索性腿一蹺,頭一歪,身子一癱,雙目自然閉合,愜意地斜在長椅上。

不管怎么樣,學還是要上,再過幾個月就是考英語六級的日子,歇一會兒,回宿舍拿書,就去上自習吧。

本想靜靜地呆一會兒,不想一群女生經過這里,還嘰嘰喳喳地議論誰誰好帥,花癡般尖叫著,聽著煩極了。

她不禁皺起眉頭。

“嘿。”一只手毫無預兆地搭在她的肩上,騷擾漂亮姑娘的情況遇多了,慕疏想都沒想手一揮狠狠地拍了回去。

隨著一聲尖叫男生猛地將手抽回去,有些生氣地看著她。

活該。慕疏想。

男生甩著手嘴里滋滋地溜著風,試探著坐到她身邊。

慕疏眼睛都沒抬。

“我叫司葉。”男生故意用胳膊肘觸了觸她隨意搭在椅背上的胳膊。

真是沒見過這么厚臉皮的,慕疏壓著怒氣睜開眼。

眼前這個人的長相與他的行為極為不符,眼睛不大卻炯炯有神,皮膚不算特別白,但很細膩,毛孔細得讓人嫉妒,從眼睛到嘴巴,所有的曲線都極為完美,有雄性的威武也有些許女性的陰柔。

能被女孩這么形容的也只有他司葉了,想想便覺得自豪,司葉更加自信了。

唯一的缺陷就是他的無名指手指關節,怪異地突出。

她低頭看地看自己的手指,她的無名指關節也有一段怪異地突出,但他們的突出方式不同,她的像是天生,而他的像是受過什么嚴重的傷。

確認她睜眼看到了自己,司葉自信地沖著她笑了笑。

畢竟是帥哥,知道女生再生氣,也不會厭惡這美好視覺的享宴。

“我認識你么?”

“現在不就認識了么,我說了,我叫司葉。”

“我說,不認識你,為什么要裝作很熟的樣子?”

司葉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慕疏起身要走,被司葉一把拽住。

她不耐煩地說:“真是沒完沒了,你到底要怎樣!”

司葉勻了口氣歇了歇,神氣地脫口說道:“我看上你了,做我女朋友吧。我愛你。”

“走開。”慕疏覺得這人無聊至極,轉身準備離開。

“我是真心的。”

慕疏轉過身,冷笑一聲,對他說:“你知道什么是愛?什么是真心?你當然可以憑空就對第一次見面的女孩說愛,談真心,因為現在什么事也沒有,你無聊。等將來遇到任何事,你都會忘記今天所說的一切。碰到一個人就隨便示愛,如果真正的愛是金子,按你這頻率,見一個就說一次,這是什么?銅還是鐵?要么是石子?這么廉價嗎?”

“你這個女人怎么這么刁鉆?跟你談戀愛是我給你面子。告訴你,你們女生看重的東西,我都有,金錢,資源,取之不盡,而且不謙虛地說,我長得也夠帥,你們女生不都喜歡這樣的男生嗎?”

“我不屑花你的錢。”

“假如我是你男朋友呢?”

“可笑!我喜歡的東西,你沒有。”慕疏指了指鶴子湖,“如果你無聊想搏女孩子注意的話,可以跳湖。”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司葉竟鬼使神差地走到湖邊,當除了一灣湖水什么也沒看到的時候,燒心怒火油然而生。

她這是先諷刺我不懂什么是愛,然后詛咒我跳湖自盡啊。行,我讓你看看什么叫不懂愛!司葉狠狠攥著拳頭。

東邊天空陽光還是很刺眼,西邊卻有乒乓球大小低垂著的氣泡,晶瑩剔透,挨挨擠擠地排著。

“呯”的一聲,一顆破碎了的球狀氣泡突地顯出眼前的明亮,太陽不顧不受歡迎的氣氛,硬闖進來炫弄舞姿。

兩排熱鬧的集市在眼前擺開,雖車水馬龍,人頭攢動,卻不失秩序,左右探看,發現一個奇怪的規律,照看攤位的都是些漂亮女人,逛街的則有男有女。

擺放的物品樣式齊全,周邊那建筑雕梁畫棟,別具一格。稍遠一些的假山邊,一片片綠葉簇擁著紅色、白色小花排開,泉水溵溵流淌。

上邊不知哪來的雪團順著假山滾下,流入泉水之中,再一眨眼,猛地又什么都看不見,只兩個身影在眼前晃動,像在水里一般,生生地浮了出來似的。

細一瞧,一個目光呆滯的綠衣男生對一個女人賣的仙人球看出了神,他很好奇,卻只靜靜地盯著。他手握拳頭,整個人縮在沾有泥土的綠色布鞋里,一動不動。

這時,一只面目猙獰的白色惡犬伸著舌頭從背后慢慢地靠進他,悄悄地挪動那毛毛的爪子,五米、三米,只一步之遙了……

“吼!”惡犬張開血盆大口,朝那男生撲了過去……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慕疏從夢中驚醒,她的手還緊緊地攥著床單,擺在額頭前的頭發被冒出的虛汗打濕,凌亂地貼在鬢角和臉頰上。

半個月了,她總是做這個夢。

“誰?”

“誰什么誰?快開門!”陶蘇顯然對慕疏的驚恐表示不滿。

“要囑咐多少次才能記著帶鑰匙。”她用抖動的雙手將額前的頭發全部撩到頭頂,發著牢騷擰開門鎖。

“都幾點了,怎么這么晚回來。這都是些什么?”

慕疏垂著頭,無精打采地看著陶蘇興高采烈地介紹她一天的成果,“那,你看,這個,你可不能小看它,跑得可快呢!半路給它跑了,我爬在地上追了好久!哈哈,路人圍了一圈看我滿地抓龜。”

看著陶蘇這么認真地形容一只呆頭呆腦的烏龜,慕疏忍不住大笑起來。

突然,慕疏看到擺在地上的仙人球,想起剛才那個夢,立刻止住了笑,是的,就是剛才夢到的那個小男生盯著的仙人球!她手心的汗還沒有消,剛才那惡犬的猙獰面目還是那么觸目驚心。

“你怎么啦?”陶蘇拿著買來的仙人球、玫瑰和百合在慕疏眼前晃動,慕疏呆住能有半分鐘,呆住了似的,一動不動。

她有些說不出的難受,不想跟陶蘇談剛才的噩夢,便想借個緣由,搪塞過去。

“最近怎么突然做起兼職了啊?你又不是我,每個月得跟舅媽要錢。”

陶蘇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安的情緒,過了一會兒,她才說:“怎么,我就不能上進一次?自己賺錢自己花,多爽啊!”

慕疏笑了:“自己爸爸是院長,你卻出去做兼職?”

“這跟爸爸的職位沒有關系,是一種生活方式,精神寄托。”

“好啊,你是苦身體不苦精神,我可是雙重折磨……哦,對了,你跟易湘怎么樣啊?上次吵得那么兇,你還打了他,他肯原諒你嗎?”

剛說出口,慕疏就后悔了,陶蘇對感情的事一向驕傲,易湘是費了好些周折才把陶蘇追到手的,而且在這之前,陶蘇沒有談過戀愛,易湘對她也是百依百順,何來原諒呢?

她想彌補剛才的口誤,卻找不到開口的時機,她希望陶蘇能夠忽略她的無心之失。

“哎呀,二年的感情,怎么還不有些磕磕絆絆?不都是今天驕傲清高地吵完明天不要臉地和好嘛!”

說這些話的時候,陶蘇臉上掠過一抹微妙的笑容,但很快就消失了,那一剎慕疏看到了,她懂那微妙笑容的意思。

兩人突然都不說話了,擺好買來的花花草草,就各忙各的了。

慕疏坐在桌子前,假裝做著英語六級套題。

第二天,慕疏和易湘約在鶴子湖邊小涼亭見面。

易湘有些厭煩慕疏,他并不喜歡別人介入他跟陶蘇的事。

當初他是很喜歡陶蘇,整個學院的師生都知道他已經有了女友,卻在甩了女友后瘋狂地追求陶蘇,對前任的挽留毫不動心,對自己的風流毫不臉紅。

但那都是二年前的事了,二年了,誰不變化呢?現在易湘連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陶蘇,他只知道,他必須要表現得很喜歡陶蘇一樣。

如果真的有裝不下去那一天,一切就隨風而去吧,畢竟誰能跑到前面看一看未來是什么樣子的,看一看未來的愛情是什么樣子的?

他必須使自己看起來像如上所說的那樣,才行。

慕疏遠遠看到易湘坐在亭邊的長椅上,翹著二郎腿,往湖里扔著什么東西,他一如既往,到的比慕疏早,這姿態卻很反常。

以前見面的時候,易湘就像臣子見了皇帝,又擦椅子又送果汁的,不知怎么對慕疏獻殷勤才好。

其實慕疏曉得,那是因為有求于她,希望她在陶蘇面前多說他幾句好話,怕陶蘇甩掉他。

可是這次,倒是慕疏覺得很不自在,好像是她虧欠易湘什么似的。

慕疏走到他身旁,他始終沒有把眼睛從湖面上離開過。慕疏心想,有事說事,說完就走。

“來啦?”

易湘短短兩字,似乎多一個字慕疏就能跟他要錢一般。

走到跟前,慕疏才注意到易湘左手夾著根吸了一半的煙。

陶蘇是最討厭他吸煙的,為了這事,他們還在學校西門的花店里鬧過分手,易湘用滿地的鮮花和一群人的“起哄”挽回了陶蘇,自從那次后,易湘對陶蘇發誓戒煙,當然,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慕疏舒了口氣。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易湘見狀,冷笑了一聲,把還在冒絲縷青煙的煙頭撇進湖里。

慕疏沒有想到他會是這般表現,若是以往,起碼也是端端正正地坐下,眼睛怯怯地看她,似刀俎之魚肉,不會有多余的動作。

“她又怎么啦?”易湘有些不耐煩地問,“這次我可沒做什么對不起她的事啊。”

慕疏對他的態度已經無法再忍耐,她打算在接下來的談話中不給易湘留面子。

“不,陶蘇她挺好,是我多心,覺得她不好。”話中有話,易湘是個聰明人,他聽得出慕疏在諷刺他對陶蘇不負責任。

“這位大姐,我覺得這是我力所能及的,極限了……我可能,無法再按照您的規定去對她了。”易湘狠狠地嘆了口氣,仿佛要把慕疏一口氣吐到湖中心。

“我從來就沒要求過你怎么去談戀愛,但如果你還是毫無顧忌地犯你的老毛病,我不能保證不把之前看到的事告訴陶蘇。”

慕疏說這話的時候鏗鏘有力——事實大于雄辯,她看到的正是易湘與任秒秒接吻,就在這長椅后面的落英小路,下晚自習后,上周的今天。

易湘笑了,一副“你知道又能怎樣”的架勢。

的確,上周的今天,慕疏是被男友閔昔帶到這里看自制的水燈,紀念他們一年的戀情。

易湘跟秒秒在這里擁抱,就在他要親吻那個在他懷里柔情似水的女生時,他的電話響了,陶蘇打來的。

他覺得在小假期時幽會是相對安全的,或者說,即便倒霉,讓哪個認識的人看到了,也無所謂——他已經不在乎了。

陶蘇回家了,他送去車站的,這是他肯定的,所以他敢接這個電話。

這一切似乎都沒什么差錯,可就在他說話的一瞬間,被慕疏聽到了,她對易湘的聲音太熟悉了。

自從那件事后,易湘對慕疏就沒有之前的熱情了,也不求她為他保住秘密,這讓慕疏很意外。

現在看來,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今晚易湘的種種表現,是打算對陶蘇放棄了,才會不怕那件事公之于眾。

這意味著什么呢?

慕疏把將要發生的事情在腦子里迅速過了一遍,她突然覺得自己來錯了。

如果易湘跟陶蘇的感情是一顆炸彈,那么現在她的每句話都是導火索,她不應該見易湘。

若是以前,這是為陶蘇與易湘的感情升溫,而現在正相反,她在做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好好對陶蘇吧,她非常值得你去愛。我看到的一切都不會跟任何人提起,你放心。”

慕疏起身要走,她知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走,趕快走,不要再多說一句話。

“哼!人啊,都是看別人看的清楚,我倒覺得你應該把這心思放在閔昔身上。”易湘在確定慕疏能聽到他說話的最遠距離,開了口。

慕疏的身體突然不會移動了,腿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地砸過,扎在地上了。

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易湘說的每一個字,雖無致命點,但對于一般不夸大其辭的易湘來說,這已經是他確定了的最嚴重的事實。

閔昔約慕疏參加他朋友的生日聚會,她以身體欠佳婉拒。

她強迫自己坐在宿舍書桌旁,看著書桌上方隔層里擺放的一堆散文集、小說,心情很復雜,不知看哪本適合現在的心情。

她伸手想拿放在下面的幾本,不想一抖動一摞書噼哩叭啦沖她的頭砸了下來,由于條件反射她的手彈回來護著腦袋,結果又帶下來一摞書。

這里太亂了,也沒心情收拾,在書堆里胡亂翻翻,都不合心情,平時津津有味的書籍現在了然無趣,她一頭栽進書堆里。

果然,心情不好的時候,看什么美好的東西都是灰色的。

陶蘇從門外幾乎是沖進來,手里拎了兩大袋子水果,一個大西瓜踢到慕疏腳下,咧開嘴笑,“惡狠狠”地讓慕疏自己切了吃。

“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買這么多東西,你中彩票了?”

“是!中了一千元的彩票!快吃吧,哪來的廢話。”陶蘇嘻嘻地笑著,告訴慕疏是她做的兼職工作發了工資。

慕疏看著這么辛苦的陶蘇,心里很不是滋味,每天起早貪黑賺的錢,竟不忘給室友買最愛吃的西瓜,慕疏因為有這么好的室友而欣慰。

“放著院長大人,自己倒出去討苦吃了。兼職做得還順利?”

“嗯。”陶蘇有些恍惚地回答。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慕疏?這五百是給你的。”陶蘇走到她身邊。

“你兼職的錢還沒有發吧,嗯……你也知道,我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朋友了,你就先得點便宜,做我最好的朋友吧。好朋友有福同享,如果你把我當朋友,就拿了它,怎么用我不管,不許以其他形式還給我!起碼,這個月你不用再向舅媽要錢了。”陶蘇認真地說。

慕疏打了一個寒顫,她有些激動,身體一下子都縮起來了,一遇到讓她感動或是震驚的事,她就是這個反應。

一句話也說不出,她快哭出來了,眼淚在眼框里打轉,但哭太尷尬了,只能用大笑來掩飾她的過激反應。

趁陶蘇洗漱的間隙,慕疏開始收拾桌子,她要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凈凈,干凈如她從來不懷疑任何人的心。

她太慌亂了,以致于拿仙人球的時候扎到了手,放盆栽在桌子上,不是她的風格,但今天的她,不同以往。

突然,她想起今天易湘對她說的話。

“陶蘇,有人找我,一會兒就上來。”慕疏用高高的音調掩飾她的謊言。

“誰啊?”

“我也不知道,聽別人說的。”慕疏模糊地答著,換了一件酒紅色禮服跑了出去,這件衣服是閔昔送她的生日禮物,跟她看水燈的時候她穿了,當時他入迷地看著,不停地夸她簡直比明星還要漂亮、耀眼。

慕疏知道,自己長得不算驚艷,但抹過淡淡的妝容,也屬于清新脫俗的那一類。

不過現在她沒空想那些,現在她的腦海里反復播放易湘提起關于閔昔的那句話,這使她根本無暇顧及剛才被仙人球扎到,已經在流血的無名手指。

她本來是去提醒易湘對早出晚歸做兼職的陶蘇好一些,相比原來,他們現在見面的頻率比剛戀愛那時少太多了。

可易湘那句話反轉了劇情,讓本來“有罪”的他反客為主,把慕疏推到了待審的懸崖之上。

至于那件禮服——就算分手,也要穿得體面,她想,要在最美的時刻說分手。

六樓,慕疏轉眼間就跑了出來,她需要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現在,馬上。

去閔昔宿舍是有大路的,但她順著小路走,她不想讓同學注意到她的行蹤,更確切地說,在她心里,將要去證實的事,變成已經確定的事,會令她無比難堪。

天已經足夠黑,男生宿舍前永遠沒有女生宿舍熱鬧,于是她躡手躡腳地走進閔昔宿舍樓門前的油松林里,掉落的枯松針踩起來吱吱作響,使她不得不放輕步子。

這里是閔昔回宿舍的必經之路。

起義事件至今已有段時日,而閔昔與她的感情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淡,其實就算今天易湘沒有給她提醒,她也已起了疑心。

起義事件之后,閔昔與陶蘇都變得不可捉摸。

陶蘇對自己與易湘的感情瑣事與她訴說的頻率也越來越少,她現在連涉足都覺得是打擾。

往日最要好的朋友突然對自己守口如瓶,慕疏感覺并不舒服,盡管她一直在給慕疏好處。

同時,自己的男友經常玩失蹤,這一系列的變動讓慕疏惴惴不安。

她像一個偵探,抓住別人舉報的線索守株待兔,焦急地等待最后的答案。

還沒有等到閔昔,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每一個進入宿舍的人。

手也沒閑著,胡亂摸到什么就狠狠地拽掉,現在的她是一匹氣急敗壞的狼,要消滅面前所有的食物。

看著看著,她突然心跳加速,額頭凝出細細的汗珠來,她用手按住躁動的心臟,還是不管用,那顆心還是呯呯地跳,她緊張得快呼吸不得了,怕下一秒看到的是她在腦海里過了幾百遍的場景。

幾個男生朝這邊走了過來,因為老遠就聽到他們的對話,她聽閔昔說過,男生之間經常用女生們覺得不可接受的臟話作為問候語。

她的判斷很準,里面有閔昔。

她眼睛瞪得橙圓,把閔昔周圍的人都過濾了一遍——沒有女人,只是幾個兄弟出去喝了酒。

這一刻慕疏竟然覺得有些失落,雖說她因這個事實而欣喜,閔昔并不是易湘說的那樣不堪,同時也像明知誰是兇手卻苦無證據的偵探一樣煩惱。

她不敢去探看其他女生宿舍樓,來這里探看,其實也是自欺欺人,現在都是男生送女生回宿舍,哪有在男生宿舍樓下分別的?

或許現在,她該離開了,這一切都是徒勞吧?

可易湘是不會說無緣無故的話的。

她覺得自己很愚蠢,為了一句話就這樣監視自己的男友。轉念一想,換了誰,都想知道真相,畢竟沒有人愿意被欺騙,抑或知道真相后原諒對方,也好過什么都不知道,她忍受不了蒙在鼓里的感覺。

已經近十點了,她沮喪地走回宿舍。

“叮!”閔昔發來的晚安短信。

她合上手機,加快了腳步,她告訴自己,就這樣吧,閔昔是愛她的,就算自欺欺人,她認了。

開了門,慕疏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陶蘇穿著點綴白色圓圈的淡粉色連衣睡裙,側躺在地上,旁邊掀了瓶嘴的暖瓶還冒著騰騰熱氣,在她身上規則地散有三片玫瑰花瓣。

慕疏想到報警,陶蘇一定是被壞人搶劫了,可是,誰能上了女宿舍六樓然后又安全地逃離呢?

“你回來了?”陶蘇緩緩地睜開眼睛,慢慢坐起身,揉揉眼睛,笑著對慕疏說。

“你怎么了,快告訴我你怎么了?”看到陶蘇這般,她快急哭了。

“我沒事,就是剛才不小心跌倒了,你怎么出去這么久,我好擔心你。”陶蘇起身開始收拾屋內的亂攤子,慕疏注意到陶蘇踮起腳,伸手把剛才散在她身上的那三瓣玫瑰花放在枕頭底下。

“我跟閔昔出去走了走。”說這話的時候,慕疏沒有抬頭,聲音很小。

陶蘇沒有接她的話茬,自顧自地說:“玫瑰還可以,易湘說百合太俗氣,我送給秒秒了,她一直喜歡。”

“嗯……聽說隔壁班新轉來三個男生?”

“是。我聽秒秒說,都是帥哥,好像家里也很有錢,買什么從來不猶豫。”

“我沒見過他們,不知道什么樣子。現在的男生都自戀,長成什么樣子都敢說帥。”

陶蘇若無其事地收拾打掃著。

很奇怪的一切,慕疏嗅出陶蘇的異常,跟易湘吵架了?陶蘇換了鞋,關了燈,安心地蓋上了被子。

慕疏也躺下,抱著一堆疑問,她漸漸進入夢鄉。

今天又是難熬的一天,陶蘇要去做整日的兼職,閔昔要去參加社團組織的野炊,這個周末,慕疏又要孤單一人了。

周日本應是適合睡懶覺的日子,可事情往往是這樣,當你有時間了,總是沒有心情;有情致的時候,往往忙得不可開交。

六點,慕疏看到陶蘇的位置已經是空的了——她每個周末總是這樣早出晚歸,自己的兼職由于工資一直拖欠她就不做了,最近在找其他的工作。

任何賺錢的工作都是不容易的,慕疏感慨著。

她躺著,看窗外的陽光,看天花板,想她跟閔昔的點點滴滴,想陶蘇的辛苦,想易湘的背叛與無恥。

六點半。

七點。

慕疏突然想起昨晚那奇怪的一幕,還有那散在陶蘇身上詭異的三片花瓣,陶蘇說摔倒難免牽強,那花瓣是怎么到她身上的?

還是有什么人把她推倒,然后散上花瓣,然后逃走?

為什么要撒花瓣呢?

怎么想都想不通。

慕疏走下床,來到陶蘇床邊,踮起腳,伸手去摸被陶蘇壓在枕頭底下的那三片花瓣。

“你找什么呢?”陶蘇突然從門外進來,慕疏驚慌失措,懸在半空的手不知該舉著還是放下。

“慕疏,我們去看電影吧。”陶蘇顯然注視到慕疏在自己的床邊找東西,奇怪的是,她竟然沒有繼續追問,甚至沒有在意慕疏的慌亂。

她只是把淡粉色的包放在桌子上,輕輕坐下。

“今天你不用做兼職嗎?”慕疏故作鎮定,慢慢放下一直半舉著的手。

“是,以后都不工作了。我可以有時間陪你了。”陶蘇面無表情,說著,立刻起身開始準備出門的東西。

慕疏注意到她的眼睛是紅腫的,右手食指纏著創可貼,她神色慌張,好像慕疏必須要與她一起去看電影,不然她就會瘋掉似的。

慕疏沒有多想,只跟著收拾東西,陪她走了。

“你的手怎么了?”

“昨天被玫瑰刺扎到了,沒事。”陶蘇輕描淡寫自己的傷口。

慕疏沒有多問。

陶蘇總在最好的朋友面前表現出堅強的一面,告訴對方自己過得很好,為對方安心,也為自己寬心。

她尊重陶蘇的選擇,尊重她的一切。

雖然陶蘇沒有說,但她已經猜出十之八九,八成是易湘跟陶蘇坦白了——他已經不愛她了。

這個時候陶蘇最需要的不是詢問,更不是建議,而是安靜,是陪伴,是遺忘過去,是快樂和被尊重,慕疏想。

這些她都可以給。

她們看了部搞笑的喜劇片,然后去電玩城,買了二百元錢的游戲幣,最后去KTV唱了一下午,喝了一打酒。

為看顧陶蘇,慕疏并沒有喝多少,還不到一瓶,陶蘇就醉了。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陶蘇弄到宿舍,本可以給閔昔打電話的,可不知為什么,那時的她只想靠自己解決眼下的事。

她扶陶蘇一步一步走上樓,平時看起來纖小瘦削的陶蘇,肚子里灌了酒后變得像小肥豬一樣笨重,把她弄到六樓,慕疏早已滿頭大汗。

她口渴得很,但想到陶蘇現在正在醉酒,一定更難受,于是她打算先給陶蘇打杯溫水。

慕疏右手打開暖瓶,左手想去拿桌子上的杯子,結果杯子滑到了地上,右手想接住卻碰翻了暖瓶。

“呯!”瓶膽碎了一地。

慕疏剛要起身。“鈴——”陶蘇的手機響了。

花店老板。

這個備注名字很奇特,應該是易湘,慕疏想。

她沒有接,把電話撇在一邊,掃地上的碎片。

“鈴——”又響了。

易湘為什么現在才想起給陶蘇打電話,他早干什么去了?越想越生氣,慕疏索性把陶蘇電話靜了音。

會是易湘嗎?

如果是別人,豈不誤會了?

搬家那件事沒幾天,陶蘇就將她的手機登錄指紋設置多加了一個慕疏的,她現在可以隨意點開陶蘇的手機。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陶蘇的電話,打開最近通話,百分之八十都是跟這個叫“花店老板”的人。

她猶豫了一下,一手拿著掃把,另一手一動,點開編輯聯系人——查看號碼。

她呆住了,掃把立在地上一動不動。

眼前這個號碼,正是她不需要猶豫就可以背誦下來的號碼。

號碼的主人,是那個讓她魂牽夢縈、與她山盟海誓的,每天嘗試給她驚喜的,曾經說她是他的空氣,是他的世界,是他的一切的,她的男友——閔昔。

慕疏情緒不受控,她的身體開始發抖,眼睛不自覺就流淚了。

憑什么?我憑什么哭!

她的手指瘋了一樣點擊著屏幕,微信里,短信里,好多“花店老板”的名字。

短信欄里,有一條是一個賬號給陶蘇的銀行卡匯入一千元錢的短信提醒。

緊接著,她看了微信,打開對話框往上翻幾頁,內容就不堪入目了,不僅稱呼親昵,而且那一千元也找到了主人,正是“花店老板”給陶蘇匯的。

最令慕疏難堪的是,那兩位還就那一千元錢討論了起來,大概意思是要給慕疏一半,這樣就算對得起她了。

“這樣就算對得起她了”。

這樣他們的偷情就理所應當了?慕疏沒有再看下去,汗水從她白皙的皮膚里滲出,積極配合她的憤怒和無助。

現在什么都能解釋得通了,她什么都想得明白了,所有的疑惑都有答案了!

她的大腦迅速運轉,把最近的疑惑都縷了一遍——易湘這么公然的出軌,陶蘇不可能沒有察覺,而且可能早就知道。

應該是易湘也發現了陶蘇與閔昔偷情,那么陶蘇以易湘先出軌為由,要求他一定要對自己保密。

跟易湘在鶴子湖邊見面的時候,他可能已經跟陶蘇分了手,也就是說,陶蘇是單身了,她現在大大方方地跟自己的男友閔昔在戀愛呢!

至于陶蘇口口聲聲的兼職工作——看吧,根本沒有,因為微信里的聊天記錄顯示的時間,與她的兼職時間是沖突的。

她從來就沒有說過她在哪里上班,做的是什么,巧的是,慕疏也從來沒有問過,她的那些錢都是閔昔給的;她每天早出晚歸都是為了避開慕疏跟閔昔見面的時段。

之前陶蘇對自己種種的好,都是因為她偷了自己的男友,覺得愧疚,算是給慕疏的補償。

就說么,自己的父親是院長,她怎么肯出去吃那份苦?

真相大白了。慕疏頭重腳輕。

好愚蠢,她才醉了,她自己是真的醉了,被自己最信任的兩個人背叛、算計。

陶蘇醉了嗎?她真的醉了嗎?

慕疏盡量控制住自己不去撕開陶蘇的表皮,看看她的心,看看她偽善的臉,為什么她那么會偽裝自己?

為什么面對自己的摯友,能做出那么沒有道德底線的事情?

當花著閔昔的錢的時候,她不羞愧嗎?

當早出晚歸跟閔昔幽會的時候,當她看著閔昔的臉,會不會想起慕疏為了她,與易湘鬧翻的場景,當……

慕疏覺得意識漸漸模糊。

昏睡了好一陣,慕疏睜開朦朧的雙眼,不知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是早上?可是天為什么這么黑。

她渾身無力,用盡全身力氣起身,爬到陶蘇身邊。

她看了眼手機,凌晨一點,之后就將手機關機,撇在一邊。

迷迷糊糊,心事不及眼皮重,她睡著了。

慕疏感覺有什么東西在碰她,她閉著眼睛用手亂比劃著。太多了,打在她的手上、臉上,她拼命睜開眼,是些玫瑰花瓣,濃香四溢,芬芳無比。

她貪婪地嗅著,嗅著。

“慕疏!快來啊,我們一起跳舞!”是陶蘇,她穿著慕疏那件酒紅色禮服,扭動著她的身體,配著漫天的玫瑰,好美。

她旋轉著,用絲帶撩動著慕疏的臉,然后將心口處的薄紗輕輕撥開,露出一塊清晰的紅色玫瑰印,像生來就帶著的痣。

陶蘇歡快地笑著,慕疏癡癡地看著,在心里說,陶蘇你真美。

我要跟她一起跳舞嗎?我能去嗎?

“不!我不能!你這個騙子,背叛者!”突然,慕疏清醒了,她大叫著,捶打著陶蘇的被子。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陶蘇正昏睡著,沒有任何反應。

她把臉俯在陶蘇枕邊,看到她沒有被驚醒,沒有動靜,還沉睡著,陶蘇像僵尸一樣一動不動。

慕疏嘆了口氣,默默地離開陶蘇的床,爬進自己的被窩。

慕打開電腦,點開文件夾里收藏的所有歌曲,隨著時間的推移,收藏的歌曲越來越多,每首都代表她不同的心情。

為了不想閔昔,她安上小音箱,放至最大音量,在宿舍大掃除,可手里忙活著,心卻總是不討喜地揪一下,疼一下。

慕疏在等秒秒一起吃飯,或者說,她希望秒秒記得自己曾經幫助過她的事。

慕疏去買豆漿,秒秒幫她打的早餐。

回來慕疏就后悔了。

準確地說是在她看到秒秒幫她打的早餐后。

糖三角、蒜醬味很濃的腌制咸菜,都是她從來都不吃的。

慕疏忘記了,秒秒不是陶蘇,懂得她所有的習慣。她開始責怪自己。

飯后,在慕疏起身要倒掉餐盤的時候,一個男生向這邊吹著輕佻的口哨,壞笑著。

秒秒扭捏地回應著,回頭示意慕疏可以先走。慕疏明白了她的意思,快步離開食堂。

怎么,秒秒又交了新男友?那易湘呢?

“美女留步!”

剛才那個男生追了出來,直接遞給慕疏一根雪糕,還帶著剛才那標志性的壞笑。

慕疏停住看了看他,染了棕色的頭發,目光炯炯有神,自帶氣場。還算英俊,但就是給人一種流里流氣的感覺。

為了避免他糾纏,慕疏什么都沒有說,伸手接過雪糕。男生得意極了,向她挑了挑眉。

“我叫陸天。”轉身跑了回去。

慕疏走到前面十字路口的垃圾桶旁,將絲毫未動的雪糕丟了進去。

版權:起點女生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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