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蟬冷月秋風勁，

泗水東流舟自橫。

閻王不嫌門客多，

晁家今夜幾人回？

張勇渾身是血，放下懷中的襁褓就此離去。

女人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這才喃喃自語：“大哥，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過了很久，女人轉身回屋，一邊走一邊撩開衣襟：“想必是餓了，姨娘這就給你吃東西！”

懷中嬰兒捕捉到食物，心滿意足的繼續睡去，周圍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

話說張勇走出院子，兩個同樣血污的漢子正在盤腿休息。

看到張勇出來，二人紛紛站起，圍了上來：“三莊主！”

張勇拍了拍最近漢子的肩膀，這才翻身上馬：“我們走！”

就這樣馬不停蹄的奔波了半個多時辰，張勇三人終于趕回了剛才的那片樹林。

這時戰斗已經白熱化，殺紅眼的兩伙人踩著滿地的尸體仍在廝殺。

張勇趴在馬背上率先沖了進去。

只見他刀口翻飛，左揮右砍。

轉眼，一個耍劍的大漢被砍翻在地，再一挺刀又是一個使鞭的漢子成為刀下亡魂。

張勇果真勇不可擋。

張勇一邊砍殺，一邊沖向場中央：“二哥，四弟，五弟，我張勇回來了，你們怎么樣了！”

一個滿臉是血的絡腮胡率先聽到，大口斥責道：“老三你們怎么回來了？回來送死嗎？孩子呢？咳咳……”

看樣子絡腮胡傷的不輕，每吼幾聲就劇烈咳嗽起來，血也順著嘴角咳了出來。

絡腮胡訓完張勇，又對著身邊的兄弟喊起話來：“兄弟們，加把勁，把這些偷雞摸狗的狗東西都給老子剁碎了，咳咳…”

張勇靠近絡腮胡，翻身下馬，趕忙一把扶住絡腮胡：“二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孩子呢？孩子沒事吧？”絡腮胡擺擺手，再次問起了孩子。

“沒事，他很安全”，張勇邊說邊把一個湊過來人影砍翻在地，轉身又把另一把揮過來的刀架住：“二哥，你歇會，我來！”

夜色正濃，風聲如鐘。

拼斗到最后，每個人都如同行尸走肉，只是本能的揮動手中的武器。

張勇也是如此，手中的刀仿佛重若千鈞，只是不知四弟五弟被沖散到何處，這讓他心急如焚。

張勇又斗了一會，和絡腮也走散了，而這時他終于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四弟和五弟。

張勇想沖過去，可惜沖了幾次都沖不過去，再扭頭一看又不見了兩人蹤影。

張勇只好繼續邊找邊打。

就這樣張勇兄弟四人不間斷的相遇，又很快被沖散，偶爾遇到幾個自己人，再一轉身又成了單槍匹馬的光桿司令。

即使有萬夫不當之勇，也架不住這么長時間的打斗，張勇真的太累了，后背積攢的傷也開始疼痛難忍。

正值疲憊不堪，不遠處的樹梢有冷箭襲來，張勇忙推刀去擋。

這時有敵人挺槍刺來，緊接著一人手持巨斧也向他砍來，張勇只好變招，先架住長槍，然后抽刀再抵擋巨斧。

只是這幾下耽擱冷箭卻沒能躲過，于是鐵箭入骨的瞬間，張勇不禁一聲悶哼。

沒有時間理睬中箭的右肩，巨斧之人又攻了上來，張勇忙刀交左手，揮砍兩次把巨斧之人砍翻在地。

緊接著，張勇又去撩長槍之人的手臂，逼的長槍左支右絀的，最后遁入人群。

張勇這才有了空檔，提刀便退。

只是這一退，張勇才發現自己右肩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一片烏黑，翻開傷口，血都是黑色的。

“箭頭喂了毒！”張勇臉色一變。

緊接著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張勇身子開始搖搖欲墜，不自覺的寶刀也脫了手，發出哐當的巨響。

耍長槍的敵人見張勇如此勇猛，本已后退，回頭又見那張勇中毒倒地，這才試探著欺身上前，對著恍惚的張勇狠狠刺了下去。

血染紅了身下的泥土，張勇當場殉命。

“三弟！”絡腮胡在外圍遠遠的看到，不顧一切的想沖進來。

一個高瘦的漢子忙攔住絡腮胡：“二哥，不要過去，來不及了。”

絡腮胡虎目含淚，顯眼張勇的死讓他悲痛萬分。

又受到高瘦漢子的阻攔，絡腮胡更是怒不可言：“楚凌云你做什么，放我過去，三弟受傷了，我得去救他！”。

高瘦漢子拼命搖頭，淚道：“二哥，來不及了，別忘了我們還有孩子！”

“孩子？”

高瘦漢子用力的點點頭：“對，孩子，我們還有孩子！”

聽到高瘦漢子談起孩子，絡腮胡忙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只是心中的悲痛讓他喘不過氣來。

過了良久，絡腮胡才勉強忍住心中悲痛：“五弟，你說得對，確實不能再打了。你先走，我去把四弟找回，然后就去和你匯合。”

高瘦漢子一聽，更是死死的拽住絡腮胡，哀求道：“二哥，別找了，死了，都死了，我們快走吧，再不走，一個也走不掉了！”

“什么？”

如同五雷轟頂，絡腮胡身子一個踉蹌，倒退幾步：“老四也死了？”

高瘦漢子點點頭，哭出聲來：“二嫂死了，三哥死了，四哥也死了，還有千余號晁家莊的弟兄也死了，我們快走吧！”

絡腮胡臉部猙獰的嚇人，他顯示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不禁抬頭看了看四周，突然暴怒的吼起來：“我不信，肯定還有我晁家莊的人活著，我燕南飛得去救他們！”

絡腮胡說完，用力去推高瘦漢子：“五弟，你快走！”

高瘦漢子堅決反對：“不行，我們好不容易才殺出來，二哥你再進去只能是送死，今天說什么你也得跟我走！”

高瘦漢子一邊說一邊用力去拖拽絡腮胡，只是絡腮胡顯然不領情，又一把將他推開。

只見絡腮胡掙開高瘦漢子，開始破口大罵：“什么不行！楚凌云我告訴你，你的命是我燕南飛十幾年前從死人堆里救回來的。

你是我兄弟，他們也是我兄弟，只要還有一個人活著，我這當二哥的就不能不管！”

絡腮胡連砸高瘦漢子面門幾拳：“孩子是大哥唯一的骨肉，你去替我找回來。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都得聽我的，而且老五你別忘了，滿月酒的時候，是誰拍著胸脯說要把皇帝的閨女綁過來給他當新媳婦！”

絡腮胡還不解恨，又撲上去踹了高瘦漢子幾腳：“楚凌云，大哥正在天上看著我們呢，我們都死了孩子怎么辦？快走吧，去把孩子找到，養大成人！”

高瘦漢子被推的連栽好幾個踉蹌，再抬頭已是滿臉淚水，只能拱手道：“二哥保重！”

說完高瘦漢子一頭扎進了黑暗中，他不敢回頭，更不敢停下，只能逼自己不停的跑下去。

等高瘦漢子走遠，絡腮胡這才撿起寶刀，毅然決然的又沖了回去，一邊揮刀一邊大笑：

“十月秋風勝舊酒，

大碗能飲三百杯。

敢笑黃泉水太淺，

又笑孟婆湯無味。

~

江湖不缺血月夜，

晁家不懼蒙面賊。

只要遺孤得安置，

今夜秋風掃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