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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進山學書
“在我還沒出生時,我的爺爺還是一位采詩官,那時候王者聽其詩,可以觀風俗,知得失,自考政,當代最高學問代表人物之一。”一中年漢子一手擦著鋤頭,一邊嘆氣道:“到我父親也就是你爺爺的時候,整天走馬觀花,不務正業,所以你太爺爺的文學素養就沒有繼承,但好歹是在文化家庭長大,所以晚年要我好好讀書。可惜,我要耕田養家糊口,只好作罷。”
一孩子托著下巴,也嘆氣回道:“父親,按您的意思是,讀書的重任要落在我身上咯?”
“你性子靜,適合讀書。”
“我覺得吧,再過幾年我就可以結婚生子了,說不定我的兒子性子更靜。”
“是的,我想你爺爺也是這么想的,反正我當兒子的時候是這么個想法。所以,背包,糧食,銅錢都準備好了,待會把牛趕回家,吃完早飯咱就走。”
山野村莊,炊煙裊裊。一輪紅日,從東方山頭悄然探頭。已然早飯結束了。
“你爺爺小時候聽你太爺爺說,在墨林山上住著一位圣人,八百年不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此番前去,你定要好好讀書,不要辜負你爺爺對你的期望。”
“爺爺那時候還不知道我性子靜。”
“你爺爺那時候倒是知道我性子靜,可是他負債累累,哪有錢供我去讀書。爺爺不讀,父親不讀,兒子不讀,你指望著將來誰去讀?”
大約一月行程,這父子倆走到了墨林山下。一路山高水遠,雖然艱辛,卻也見識了大自然的山河遠闊。
“走呀,上了山就到了。”孩子指著懸崖上的云朵說道。
“等等,我們今晚在山下住一晚,明天再上山。”父親靜靜的望著山崖上的云朵,眼角皺紋微微一動。
“為什么呀,我們好不容易到這。”
“你看看你的黑臉。”
“哈哈,是不是跟你的一樣。”
第二日,東方泛紅,懸崖上的云朵仍在。
“文兒,你可以知道為何要在這山腳樹下住一晚。”父親一邊幫這個叫文兒的孩子整理衣裳,一邊說道。
“曉得,父親是對有文化有修養的高人的一種尊敬。所謂知書達禮,這是禮字,咱們雖然窮,但不能失了禮數。”文兒轉了下身,自己系了宮絳。
“文兒真聰明。”
大概傍晚時分,兩人才見到一間茅草房,走近禮貌的喊了幾聲,見無人回應。四處張望,只見云層中若有一人,仔細一看,確實有個人坐在懸崖邊。
父子倆慢慢走近,見一個身穿破爛的老者靜靜的坐在懸崖邊,衣服破爛的能見到黝黑的肉,頭發全白,隨風擺動。兩人見此情形,嗯了下,向前作揖打了個招呼。“在下是李村前來求學的李博聞,這是犬子,李文。請問老先生,山上可有一位活了八百歲的老神仙?”
“八百歲的老神仙,你們是在說老夫嗎?”老者迅速起身,笑嘻嘻地回道,像是見到了香餑餑的望著他倆。
李氏父子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沉默良久,將信將疑的問道:“先生真是哪位傳說中的老神仙?”
“如假包換,你看這山上像是還有別人住的嗎?”老者跑上前摸了摸李文的頭,不等這父子倆回答,又繼續道:“這小子不錯,是個讀書的料,只是,可惜呀。”
李博聞回問:“先生為何說可惜?”
“太平盛世自然需要文人治國,可如今天下大亂,上百諸侯國爭霸天下,文用何處。學武或可做一方將軍,將來也是一番功業。”老者回道。
“先生,我太爺爺是前朝的采詩官,后來因為各種原因,導致未能繼承太爺爺的文學修養,所以我們此番前來是求學問的,并非武士一流。”李文作揖說道。
老者哈哈大笑幾聲,回道:“好,做學問也好,琴棋書畫都可以教你。但是......”
“但是什么?”李博聞回問。
“這個,懂嗎,孔方兄。”老者對著李博聞比了比手指。
“孔方兄?”
“嗯嗯,孔方兄就是錢的意思。我們以前拜師學藝,那都是尊師重道的,現在嘛,人心不古,且逢亂世,沒錢不行呀,大家教學大多是為了謀生,我也不例外,不然你看我一人在深山野林,如何生存,是吧。”老者談起錢的時候,一臉正經,似乎尋常。
老者見李文拉了拉李博聞,笑了笑又接著說:“兩位是不信我有學問,能教人,是騙子是吧。也正常,現在欺世盜名之輩甚多,防人之心不可無,待明日吧,老夫再帶你們到山上瞅瞅,自然就能一辯真假了。”
當夜老者讓李氏父子住在自己的茅草房里,自己在懸崖邊上打坐一晚。話說父子兩人依舊不太相信這老者就是那位傳說中活了八百歲的老神仙,又見茅草屋中無一書籍,更加懷疑,篤信這老者就是個騙子,但是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歷經艱辛,好不容易來到墨林山上,怎么也得看看再說。
第二日,天蒙蒙亮,父子兩人就站在老者身后了。老者又迅速轉身笑道:“醒啦,昨晚可睡的好,跟你們說,這墨林山是有仙氣的,看這云霧縹緲,如有若無,是不是特別像一座仙山。”
兩人將信將疑,如何能睡的好。見如此說,也只好虛偽的回了幾句:“是的,是的。山是座好山。就是高了點。”
“兩位看上去好像不信老夫,沒事,待日出,老夫帶你們到山上瞅瞅墨林。”老者毫不在乎的繼續說道。
“墨林?”李文疑惑,心想,是一片樹林?還是書房?
老者沒有回答,獨自一人往遠處一片林子走去。父子兩人半信半疑的跟隨其后。待到林子前,老者停住了,回頭問道:“前幾天是不是下過一場大雨?”
兩人點頭,示意老者說的沒錯。
啪的一聲,老者的手突然往頭上一拍,問道:“墨能沾水嗎?”
”自然不能。“李文回道。
“這就對了,哎,瞧老夫,忘記觀天象了,盡然忘了墨不能沾水,沾水就化了呀。”老者又走到李氏父子前,繼續說道:“你們得相信我,我平時的書法都寫在樹上,你們也懂得,這字寫在樹上,一場大雨,肯定是沒了,是吧。且我房中無一本書,你們肯定不相信我,書雖然沒有,但我能寫書呀。”
此時李博聞有點生氣了,臉皺的像抓皺了的宣紙,怒氣滿心。拉著李文的手,轉身頭也不回,沒好氣地說了一個字:“走。”
老者一臉尷尬的擋在李氏父子跟前,一臉無辜:“這個,真的,你們得相信我。”這句話隨著李氏父子的走遠,聲音也越喊越大。
終于,慢慢消失在云層中。
良久,良久,一聲“先生”劃破長空。
“我愿意跟你學。”
老者依舊坐在懸崖,面對深淵,沒有回頭,嘴角一動,露出欣慰的笑容。
“先生,這個給你。”李文雙手捧著一套儒服,儒服上有一袋殘舊的錢袋。
“你這是給我買的衣裳,錢是學費嗎?”老者回頭靜靜地看著李文,以往的油腔滑調全然不在。
李文點頭示意是的。
老者抬頭望了望遠處,不知道在看云層還是高山。然后緩緩道:“這儒服你下山拿去退了吧,我不需要,你退的時候要學會講價,不然會少退錢的,還有,你以后也不要穿著襦裙了,襦裙在深山穿不方便,你到鎮上買些布料,再買些宣紙,木漿的吧,木漿的毛邊紙要便宜些。”
李文不明白為何,但依舊下山去買了老者所說的這些東西,而錢還是少退了。待回到墨林山上時,已是傍晚了。
“先生,你要的東西來了。”李文滿臉汗水的笑道。
“東西就放那,來,到我旁邊坐吧。”老者拍了拍地上的石頭,示意李文坐旁邊。
待李文坐下,老者問道:“你父親不信我,你為何還上山來?”
李文早知道老者會有一問,心里得意,說道:“先生,墨林樹上雖然看不見字跡,但周遭的小溪流水卻是黑色的,且有淡淡墨香,所以先生應該沒有說謊。我雖然讀書不多,但曾聞當年書圣王羲之練字,池水盡黑,可見先生也有書圣之能。我把這個跟父親說了,父親就讓我上山了。”
老者對天大笑幾聲,笑道:“你這小子,倒是挺機智的,你可知,老師將死之人,一生學問,卻為何身邊無一弟子?”
李文雖然機智,但畢竟只是個十歲孩子,如何懂得,只好搖頭表示不懂。
老者摸了摸他的頭,微笑道:“孩子,你的本質很好,機智,有觀察力,且有孝心。這些都是做學生的好資質。能看到黑色的溪水,想到老夫沒有騙人,說明你能看到事物的本質。這人大多數都會被表面所迷惑,這類人多是俗人。你能獨自去給老夫買衣裳,并把錢袋里的銅錢全部給我,說明你不理智。錢退少了,說明不精明。”
李文聽前半句似乎是夸他,但后半句的不理智不知是好是壞,于是問道:“先生,不理智是不是不好?”
老者又摸了摸他的頭,眼神流露著疼愛,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什么事都分善惡,都能明確的區分好與壞,世間就純凈了。善惡好壞,是人的選擇。理智的人也能看到事物本質,有的事物本質是很危險的,觸動了他的利益,所以他會理智的選擇放棄,也就是說,理智的人他缺少擔當。而不理智的人,他隨心,做事果斷,有擔當。理智的人也許會平安度過一生,但到死終將碌碌無為,而不理智的人,卻敢為天下先,可成大事。”
李文摸了摸頭,苦笑道:“先生,我還是聽不明白,但覺得很有道理,既然有道理,為何您活了八百歲還沒有學生呢?”
老者站起身哈哈大笑:“誰說我活了八百歲了,又誰說我后繼無人了,這不是有了嗎。至于這個問題,以后等你長大了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