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魚二十四歲的年紀，對人生沒什么追求。

不熟的人覺得他是條咸魚，熟悉他的人覺得他像個“怪咖”。

當然，他不是那種特立獨行、愛出風頭的性格，他的怪體現在他對社交、學業等“該做的事”興致缺缺，以至于考上重點學府，卻差點連畢業證都沒拿到。

但對于一些在他看來“富有創造性”的事，他卻熱情萬分，十分自律。打個比方，哪怕五分鐘就可以完成的課后作業他都懶得動筆，卻可以為了某本專業外的歷史、心理書籍熬夜自學到凌晨，某次為了收集素材，他甚至有意去體驗過傳銷組織的生活……

他不務正業，大學時期就嘗試過許多工作，文案策劃、美術設計、原畫師、網絡作家、酒吧歌手……每樣工作他入門很快，甚至獲得過不菲收入，但他總是淺嘗即止，半途而廢。

個中原因，則是因為對他來說：“興趣一旦變成工作就會讓人提不起熱情。”

畢業后，他考進離家最近的街道辦事處司法所，當了個助理司法員，剩下的愛好，除了閱讀就是玩游戲。

莊魚曾嘗試自我認知，很快發現自己提不起上進心的原因，是現實世界對他來說太無聊了。

早年房價低的時候，父母給他在街道辦邊上的小區里買了套八十平的二居室，莊魚年紀輕輕有了房，每月生活費還是那四千不到的工資，加上偶爾賣出去幾份短篇小說的收入，夠他給黑澤明買貓糧、玩網游，剩不下多少結余。

在熟人眼中，他明明可以把生活質量提高很多，但偏偏對現在的生活心安理得。

今年五一，全球首款VR網游《劍與火》公測，莊魚提前三個月就耗盡存款，預定了定制版的VR設備，和發小串通用去雪區旅游為借口躲掉父母安排的一場相親，五月一號這天，一收到快遞，就迫不及待拆包了。

定制VR設備外型很有科幻感，通體純黑，呈半月形，表面啞光處理，里面只裝載了《劍與火》一款游戲。

全球第一款VR網游，次世代畫質，這款游戲專屬定制的頂配版VR設備，花了莊魚13799R。

用最舒服的姿勢半躺在窗臺上，莊魚安撫了腿上莫名狂躁的那只名為黑澤明的黑貓，看了看時間，離十點的開服時間還剩三分鐘。

正準備戴上設備，他耳邊突然聽到一陣詭異的聲音……

………………

“這就是我的穿越的過程。”

莊魚盤膝坐著，他低沉的聲音在昏暗石洞中回蕩。天光從洞頂古被藤覆蓋的缺口投射下來，照亮了他身前三步外那座巨大的石像。

從開始的驚詫，到現在的冷靜，對于自身的處境，他已有了一些認知，他穿越了。

幾個小時前，他還沒戴上設備，聽到一陣莫名其妙的聲音，醒來時就莫名其妙地到了這個地方。起初他以為自己進了游戲，還在感慨擬真度呢，然后就融合了眼下這副身體的記憶。

這方修真世界名為“玄黎”，他所在的地方是云夢大洲，而他的身份，是云夢三大修行圣地之一，“無生門”的少主，不過眼下，這少主成了虛職。

無生門已遭滅門大劫，舉宗三千修士俱滅，這位少主服下假死丹，躲進后山禁地寒冰洞的六百具石棺中裝成尸體，也沒能逃過一劫。瀕死絕望之際，這位少主施展魔道神通，欲召喚域外天魔奪舍己身，報復社會……

結果，莊魚就被穿越過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對石像又強調了一便。

“你可以叫我穿越者，但我真不是什么域外天魔。”

石像獅身羊角、頭顱上有六只眼睛，一對翅膀覆著大半邊身子，這就是無生門的鎮宗神器“萬象”，據說“萬象”能聯通域外，無生門少主就是用萬象作為媒介，把莊魚硬生生從地球召喚過來。而莊魚現在的解釋，也是針對這尊神器的器靈的。

器靈叫做“羽”，莊魚根據原主的記憶，知道云夢大洲的土著對域外天魔敵意很大，所以才小心翼翼地試探，以避免一穿越就被劇情殺。

莊魚話音剛落，石像立就傳出空靈的聲音。

“只要是從域外來的，就是域外天魔。不過你不用擔心，因為是無生門少主人自愿讓你奪舍，我不會傷你。”

莊魚松了口氣，從穿越的驚訝中冷靜下來。

緊接著，回地球的念頭就在腦海里冒了出來。他家里還有父母，還有老姐下個月的婚禮還沒參加，還有新買的VR游戲沒玩，還有貓糧沒喂呢。這位器靈能把他從地球召喚過來，沒道理只能來，不能回啊。

“我該怎么回去？”

莊魚問道。

不過問出這問題的時候，他很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想留在這個世界。

器靈答道：“你已奪舍這具肉身，我可以讓你自如往返兩界，但無生門少主人雖然身殞，但他喚你過來時施下了血咒，除非你完成他的遺志，不然血咒會永世糾纏你。”

“血咒？”莊魚從腦海里尋找記憶，發現所謂的“血咒”與詛咒類似，作用不一，但總之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麻煩了啊，他的遺志是什么？”莊魚喃喃問道。

“收復失地，重建無生門。”

器靈解釋道：“但憑你一人恐怕無法做到，單是清掃山門，就要用到許多勞力。”

“重建山門，收復失地？”

莊魚忽然覺得有點意思，站起來望向洞外，心道：“它能把我從地球召來，是不是也能召喚其他人？”

“等一下，我先出去看看。”莊魚走向寒冰洞外，原主的記憶中懸劍山已經陷落，但他還想親眼看看這異世界的修真宗派。

走出洞口是一片石崖，迎著凜冽山峰中聚散的寒霧，莊魚舉目下眺。

山腳一方大湖之上寒煙彌漫，湖上，一柄百米高的灰白色石刀被冰冷鐵索懸起，連接著四周的鎏金蟠龍巨柱，這是無生門殺生池。

殺生池前方，云橋鐵索凌空飛渡，龐大的石砌建筑出現在眼前。

火宸宮、傳功大殿，山門大殿、兵閣、十三龍虎塔……這些浩大足以稱之為奇跡的建筑，卻都成了殘垣斷壁。冒著黑煙的廢墟中，還散發著微紅的余燼。鮮血、殘尸隨處可見。十分慘烈悲壯。

莊魚登時震驚了。

這可是真實的修真世界，自己竟然還想回去玩VR游戲？

莊魚回到寒冰洞內。

“我要重建宗門，不過需要你配合。”

石像里傳出器靈的聲音：“憑你一人？”

莊魚一摸腰間金線螭紋的儲物袋，這是無生門少主獨有的高級貨色，他找到一枚空白玉簡，按原主記憶中著錄制玉簡之法，在其中寫下計劃，隨后把玉簡放入石像口中。

玉簡光芒微微一閃，羽念出其中內容。

“第一個五年計劃？集中力量恢復宗門設施，重啟宗門，五年內恢復殺生池、傳功殿……培養煉氣期外門弟子一千名，筑基期內門弟子五十名，重構管理階層……計劃實施的第一步，是召喚域外天魔？”

“不是……行吧，就當是域外天魔。”

莊寒知道一時沒法糾正羽的觀念，也就放棄了，清了清嗓子道：“這些域外天魔，雖然舉止會有點怪異，但絕對任勞任怨！而今宗門被滅，切不可固步自封了啊。”

“怎么控制他們？如果是用禁制或藥物控制他們不是長久之計。”

“不用，他們工作熱情都是自發的。”

“為什么？”羽開始好奇了。

“到時候你就知道啦。”莊魚道。

“……”

羽猶豫了一下，

答應道：“可以試試。”

羽一答應，莊魚的計劃就可以正式實施了。

莊魚從羽口中得知，這方與地球時空不一致，時間流速也有差異，這里過去十天，地球約莫只過去一天，所以也先不急著回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內，羽以莊魚的魂魄為信標，以神識溝通了莊魚穿越而來的地球。羽發現，這方世界存在的“網絡”，以電、光為媒，竟然能讓凡人也能萬里傳音，這可是元嬰期才能做到的事。

在莊魚的引導下，羽以大乘期元神大致明白了網絡原理，建立了一座“官方網站”。

另外，以洞中一塊千年玄冰，煉化了法寶寒冰鏡，可以連接地球網絡，藉此編輯管理官方網站。

莊魚對羽說，計劃實施后，在這些來自他故鄉的域外天魔眼中，云夢大洲是一個“虛擬現實游戲”，單從本界管理他們十分不便，要配合官方網站來引導。

與此同時，官方網站也是召喚域外天魔的媒介。

等正式召喚域外天魔時，莊魚將網購一批廉價額環，作為“登入設備”，讓羽發放給域外天魔，但真正用作召喚的，其實是官方網站發送給域外天魔的，以“登陸二維碼”作為掩飾的攝魂法陣。

這一切做完，莊魚終于用寒冰鏡在官方網站上發布了一篇征召檄文：

【全球首款虛擬現實游戲網游：《真實修仙·云夢大洲》不刪檔定量技術首測全面開啟，面向全球招募二百名首測玩家！】

檄文內容，則對云夢大洲的世界觀，以及初期開放地圖做出了簡單介紹。

另外，文末有一行小到不能再小的提示：【因《真實修仙·云夢大洲》初期開放的世界文化背景與古華夏相近，所以本次首測名額招募僅限華夏地區。】

羽：“為什么標題說面向全球？又只招募華夏地區的人？”

“因為我們是標題黨啊。”莊魚如此解釋，“前期要提升流量和熱度。”。

標題黨、流量、熱度，羽又學到了三個生詞。

這些天它學到了很多新東西，作為一只愛學習的器靈，它把這些知識都烙印在識海中。

這篇征召檄文里附帶了一篇影像，是莊魚請羽用神識驅動返影石錄制的。

影像包含了無生門十三峰的全貌，以及主峰玄玉峰的特寫，其中添加了一些幻象。

莊魚不厭其煩尋來宗中殘留的各種樂器，為影像配音，還親自出演了影像中的唯一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