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5年。

蘭斯王國，塔尼亞省。

……

杜雷深吸一口氣，將吸滿了回路墨水的刻刀壓在了卡片上。

“沙沙……沙沙……”

隨著筆尖的飛速滑動，深綠色的線條就像是活的一般，游動、旋轉、交織……

一個玄奧的圖案漸漸成型。

回路，就是刻畫在卡片或者其他事物上的一類特殊圖案，當斗氣灌注其中時，圖案內封印的術法就會被激活。

回路的制作說起來很簡單，回路墨水和刻刀，再加上一點精神力就可以。

精神力會和墨水中的成分反應，形成特殊的化合物，從而化平凡為神奇。

但它又異常復雜，刻畫時精神力的注入要按照特定的節奏和頻率，稍有不慎，繪制得再好也只是一團無用的線條，甚至還會發生爆炸。

每年都會因此誕生一大批富有的寡婦，讓眾多雄性爭得頭破血流。

杜雷制作的是一星能源回路，這是一種六十多年前才出現的“新”事物。

當回路完成后，再冷卻一段時間，鐫刻著回路的卡片就會被固定在一塊紅磚大小的能量結晶塊的表面。

使用的時候，只要往回路中注入一點斗氣，回路就能將能量結晶中的能量持續的抽出，形成一個穩定的能源供給。

而不像是其他的回路，一旦斗氣抽離，其中封印的術法便會立即停止。

對于能源系的回路，斗氣只是起到一個點火裝置的作用。

能源回路可以將能量結晶中能量轉化成斗氣，維持其他回路的運轉。

這樣的特性，極大的減少了使用者斗氣的消耗量，也讓回路的使用門檻大為降低。

原來可能要一名正式騎士才能操控的回路，在能源系回路出現后，一個七八歲的準騎士也能應用自如。

所以盡管回路在許多個世紀前就已經誕生，但直到能源系回路的發明，斗氣和回路才真正開始改變所有人的生活。

燈回路取代蠟燭，成為中產階級流行的照明設備，重量減輕回路變成貨運馬車的標配，冰系回路開始被應用到冷庫上，讓身居內陸的貴族也開始流行吃新鮮的生海魚料理。

而戰爭也不再只是騎士的專屬，越來越多的普通人也加入了戰爭。

一開始是充當運輸能量結晶等物資的輜重部隊，等到后來能源回路的改進型應用到結晶火槍上，由普通人編制成的火槍隊也變成了可以決定戰爭勝負的一只重要力量。

雖然看起來這個世界依舊是由國王和貴族們主宰……

但事情正在起變化。

……

“噠噠噠噠！”

突然，杜雷的筆觸猛地一滯！

數個墨點在刻畫好的紋路間精準而急促的落下。

當刻刀被抽離的一瞬，卡片上深綠色的墨跡驟然一閃，竟是在一瞬間變成了金屬般的黑。

“呼……”

杜雷松了一口氣。

不過他臉上卻并沒有成功制作回路的喜悅。

“這樣下去不行的。”

杜雷看著桌上空白的卡片，搖了搖頭。

“作坊的回路構型速度太慢了……該死，我當時就該下決心，多花點錢也要掌握穆雷構型。”

穆雷構型是眾多一星能源回路構型中的一種，相比作坊的構型，穆雷構型在精神力的消耗可以減少三分之一，而且制作的時間也會壓縮到一半。

這意味著如果杜雷能夠將之掌握的話，他將會有更高的收入。

作為一名不入流的回路學徒，在這個小路作坊里，完成一個一星能源回路，杜雷可以得到四個銅塔勒的加工費。

按照平日的速度，他一天平均可以完成八個，也就是三十二個銅塔勒的入賬。

這樣的收入，遠超一般賣力氣的工作，差不多等于礦石鎮上采石場監工的日薪，放在一般的家庭，足夠讓四口之家過上每天都有鮮肉和葡萄酒的好日子。

只是杜雷家的情況有點特殊。

作為一名孤兒，杜雷不僅要自食其力，還要養活和他相依為命的妹妹。

而且他的妹妹還得了一種叫冷血病的怪病，這種病并不致命，但卻沒有根治的辦法，只能靠昂貴的藥物來減輕發病時的痛苦。

杜雷當然不能看著妹妹受痛而無動于衷，所以收入的一大部分都去給妹妹買藥。

故而他的收入雖不低，但也只是剛好做到收支平衡。

而前陣子杜雷的一場不大不小的病，令他好一段時間無法工作，直接打破了這種脆弱的平衡，讓他的家庭陷入了財政危機，不得不將自家的屋子抵押借款以解燃眉之急。

想到高額的債務和每天增加的利息，杜雷憂心忡忡。

事實上，他已經研究穆雷構型有好一段時間，只是要掌握這種高難度的回路構型不只需要努力，還要不菲的材料費。

以他現今的經濟狀態，委實是難以承受。

不過如果在作坊里偷偷的制作，材料是可以節省下來……

只是……

杜雷看了眼貼在工作臺上的警告。

“盜竊材料干私活，十倍罰款，損壞材料，照價賠償。”

然后他瞥了一眼來回巡視作坊，體型如小山一般的老板女兒——愛麗絲。

杜雷心中否定了這個想法。

風險和收獲完全不成正比，誰知道他完全掌握穆雷構型還需要多少次實驗，但在這里一次就可能完蛋了。名聲要是壞的話，只要加入礦石鎮的回路行會的作坊都不會接收。

愛麗絲和他的老爹阿爾文，眼睛可不是一般的賊，做這事被發現的概率實在太大。

“還是先忍耐一段時間吧，等錢攢夠了再說。”

杜雷無奈。

窮，就是這么的難過。

一個小小的制作回路的機會都要如此糾結。

下工之后，杜雷先去了集市。

這會妹妹還在教會學校上學，他要購買晚飯的食材。

四十分鐘后。

杜雷抱著一堆食物往家走，他買了些便宜的咸豬肉，胡蘿卜，洋蔥，還有鷹嘴豆。

窮歸窮，但也不能在飲食上一味的節省，不然營養跟不上，就無法彌補精神力的消耗，反而拖累第二天的工作，如此惡性循環，最后反而要花更多的錢。

集市附近就是鎮上的商業中心，無論什么時候人都很多，尤其是在礦石鎮的采石業興盛起來之后，人就更多了，各地的商人在采購之余駐留此處，招徠了為數眾多的小販和妓女，還有各種雞鳴狗盜的家伙。

“啪！”

一個男人從杜雷的身邊走過，撞了下他的肩膀。

杜雷一愣，他感到有什么東西掉進了紙袋里。

“本子？”

杜雷忙翻開袋子一看，原來是一個黑色的筆記本。

他忙回頭看向那人，只見在六月份的大熱天里，這人竟然是一身呢子大衣，頭上還戴著一頂三角帽，帽子壓的很低，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你的本子！”杜雷忙道。

“是你的本子。”那人道，聲音很是模糊，像是隔了一層水傳來。

“不是我的。”杜雷莫名其妙。

“就是你的。”那人十分篤定道。

神經病啊？

杜雷一臉懵逼，就在他愣神的這一會，他和奇怪的男子之間忽然開來一輛馬車，當馬車離開時，杜雷卻發現這人徹底不見了蹤影，就仿佛從來沒存在過一般。

“奇了怪了。”

搖了搖頭，杜雷打量了下手中的本子，這才發現正面的封皮居然是鑲金的，而且還有一紅一藍兩顆寶石裝飾，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打開一看，里面是全新的，看來是還沒有人使用過。

他思索了一下：“腦袋有問題的家伙……不管了，明天找人看看這東西是什么來路，應該能賣不少錢……那么明天就賣掉它，這下就有錢繼續研究穆雷構型了。”

杜雷嘿嘿一笑，覺得今天的運氣還算是不錯。

送上門的意外之財。

難道是預示著自己終于開始走大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