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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52評論第1章 聚餐
“來吧!為咱們臨江市東區消防中隊,干了這杯!”
一個胡子長時間未曾打理的年輕男人,腰桿挺得筆直,目光炯炯的躍過手中塑料酒杯,環視著面前一群人。
說這話時,嘴角上咧,難掩興奮之色。
皮膚略顯黝黑,一看便是長時間日曬的緣故,黝黑而堅毅的面容上,顯出幾分稚嫩。
這是剛剛退伍不久,才分配到中隊里不足兩個月的新鮮血液。
全名叫吳浩宇,其實按年齡來說,年僅21歲的他,比起之前,在隊里最年輕的小李榮,都足足小了五歲。
“我說小吳啊,你個新瓜蛋子,還為了咱們中隊敬酒,你當你才是隊長啊,啊?尿片摘了沒!”一旁的李榮笑罵道,卻也同時舉起了自己的塑料酒杯,碰了過去。
“嘿嘿……”吳浩宇撓了撓頭。
要說華夏的酒桌文化啊,那可是博大精深。
按著酒桌上的禮儀,資歷最淺的小吳,并不能自己,去敬全桌人。
但誰讓他不懂呢,不知者無罪嘛……
因此眾人看著有些窘迫的吳浩宇,倒也沒有真的責怪,酒桌上的那些禮儀,對他們的關系而言,并無所謂,只是覺得有些好笑,卻也同時笑著紛紛舉起了各自的酒杯,碰在了一起,異口同聲的高喊。
“為了我們東區消防中隊!”
聲音在這間不大的屋子里回蕩,人雖然不是很多,卻也格外熱鬧。
“哈……”
一口白酒下肚,許久未曾碰過酒精的陳燁,只覺得從喉嚨開始,一股暖流順著食道開始下滑,直到流入胃中,自己的整個胸膛都有些熱乎了起來,在這個秋季的深夜,覺得格外舒坦。
“來!都別傻愣著,大家開吃!”
陳燁趁著這股熱乎勁,掰開手中的一次性木筷,興奮的沖大家伙兒喊道。
說罷,也不顧大家回應,自顧自的夾向面前眾多飯盒里的其中一個,將一個沾著些許蒜泥的黃瓜片送入口中,嘎嘣嘎嘣的嚼了起來。
這時,大家才不約而同的掰開手中的一次性筷子,向不同的飯盒夾去。
陳燁看著興奮的眾人,笑了笑,看著面前簡陋的“餐桌”。
說是餐桌,其實就是宿舍床板把被褥拿掉,七八個人坐著各自搬來的小凳子,坐在一旁合圍起來的。
飯店簡單的打包了十來個菜,放在一個個不銹鋼飯盒內,七八個人,只有一瓶白酒,大家卻仍然吃得起勁。
原因也很是簡單,今天,是陳燁作為臨江市東區消防中隊,這個連級單位的中隊長正式上任的第一天。趁著夜晚,除了幾個三班中值班留守的人除外,大家都留在了平時休息用的臨時宿舍內,為他慶祝。
要說起陳燁這個中隊長,也并不是第一天上任了。
早在此之前,陳燁已經臨時擔任了這個職務三個月有余,只是一步步流程的繁瑣,再加上也沒有很硬的后臺,直到今天為止,文件才正式到達,終于被正式任命為中隊長這個職務。
在第一次碰杯之后,大家就開始大聲的聊起了閑天兒,卻也沒人提出再繼續喝下去,雖說此時已是深夜,但作為需要隨時待命的工作,酒精,自然是多沾不宜。
雖說從未有人規定過休息時間不許過多飲酒,但卻人人遵守自己內心的那份堅定,即使剛剛退伍,參加工作的幾個年輕人也是如此。
從選擇這份工作開始,大家在心里就已經拉起了一根弦。
一根緊繃,不肯松懈的弦。
“哈哈,小吳,你來的時間短,我跟你說啊,你別看老王現在笑的一臉褶子,看起來賊兮兮的,我還記得記得這老家伙有一次啊,沖進火災現場時候那叫一個兇,腳步那叫一個穩,臉上要多認真有多認真,那一刻我都被他這四十多歲的老痞子帥到了。”
陳燁笑呵呵的看著唾沫亂飛的老張,這人喝一口嘴上就開始沒把門了,這時候正是聽八卦的好時機,他又怎么能錯過,但筷子卻依然不停,夾了一塊排骨送到嘴里。
張查手抓起幾粒花生米往嘴里一拋,興致勃勃的繼續說道。“我當時走在他側面,就親眼看到啊,這老痞子那帥氣的英姿只維持了三秒,緊接著就左腳踩右腳,狗啃泥一樣撲到地上去了!”
嘎嘣的聲音傳來,嚼了兩聲,見眾人看向老王,自己更起勁了,笑呵呵的沖王大力說道:“咋的,老王,當時你是要左腳踩右腳,右腳踩左腳,互踩著往天上崩啊?”
眾人看著張查眉飛色舞的講述,也是在一旁邊吃邊樂,完全無視王大力那噴火的眼神,張查還一副煞有介事的摸樣,認真的點了點頭,皺著眉頭故作思考狀的說道。“還別說,理論上踩的足夠快還真有可能!”
“滾!”
老王咬了下牙,他當然知道這幫兄弟們的德行,也只是笑罵了一聲。
“當時啊,我記得陳隊還是我們二班的班長,沖過來一把攙起老王,陳隊肯定也沒看到他是咋摔的,不然得和我一起笑死。”張查說著,還看向了陳燁,接著又自顧自的繼續說道。“說起來老王他也是四十多歲,二十多年的老軍人了,也不知道當初蘇隊在的時候怎么愿意留下來他的。”
張查還在興致勃勃的開著玩笑。
然而突然間,周圍沒了筷子的響動,甚至咀嚼的聲音都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笑容也突然凝固在了嘴邊,眾人也和他一樣,都是沉默了下來。
……
蘇鷹。
也就是三個月前,在這里的上一任中隊長。
在一次執行任務的火災救援中,大家都以為救援完畢,在消防車旁整頓時,突然樓上窗臺內,再次傳出一個虛弱的求救聲。剛剛走出火災樓的蘇隊,二話不說,轉身就沖了上去,也就是在這時,另一名消防隊員向外跑出,手中抱著那個在火災中最危險的物品,煤氣罐。
隨著一聲刺耳的轟鳴,和巨大的火浪,蘇鷹,和那名叫周曉的消防軍人,徹底埋葬在了這次任務當中。
而這次任務。
正是張查口中老王被絆倒的那次。
……
眾人都沉默著。
他們明白,從他們選擇了這份工作起,就代表已經準備好了隨時犧牲。
可即便如此,眾人每每回想起包括蘇鷹,包括周曉在內,那些在執行任務當中犧牲的兄弟,眾人依舊覺得,這些事猶如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胸前,沉重的感覺讓他們呼吸,都有些困難。
此時的陳燁,同樣感覺如此。
上一任隊長況且如此,他自然也同樣不能保證,下一次任務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
一時間,七八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粘稠的空氣,讓時間都慢了下來,短短幾分鐘,卻讓眾人覺得,似乎足足過去一個世紀般。
其中年齡最大的老王眉頭最先舒展開來。
最為年齡最長的,當然也是見到這些事情最多的,此時他明白,眾人并不需要什么安慰,犧牲的覺悟大家都有,只是一時間被這種低落的情緒左右。
于是開口看向陳燁。“陳隊,我聽說,再有一周就是你31歲生日了吧。”
陳燁抬頭看向老王,他當然明白,此時的氣氛,需要一個新的話題把之前那個給遮蓋過去,忙應到。“是啊,31歲了,老王,你記得我剛來的時候吧,我記得也就是小吳這個年紀,二十一二歲,你好像……借了我兩千塊錢說生日還我。”
陳燁當然不會真的計較這些,王大力算是前輩,剛到隊里的那幾年,對自己也頗為照顧,此時提起,自然是為了以一個輕松的方式岔開眾人的情緒。
很顯然,這個方法是有效的,眾人已經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老王。
“我靠!王叔,我說你前幾天還問我借錢了!還好我沒有!沒想到你還有這個前科!”吳浩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中的王叔。
“之前張查叫你老痞子我還覺得對長輩不尊重,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然而王大力完全無視這個年輕人的目光,而是笑了起來,眼角的皺紋堆起,配合著一雙瞇縫的雙眼,看起來格外奸詐。只見他嘆了口氣,四十五度角仰望吊燈,老氣橫秋的說道。
“是啊……陳隊,十年了,都十年過去了,你居然還是條單身狗……”
正當眾人大笑著望著彼此,沒想到四十五六歲的王大力居然會用“單身狗”這個詞時,刺耳的警笛聲響徹腦海。
一瞬間,所有人剛剛舒展的表情再次凝固,幾乎是同時。站起身來,這個動作似乎根本不用思考,而是配合著刺耳的警笛,烙印在每個人的身體當中。
隨著離門口最近的小吳打開宿舍房門,七八個人魚貫而出,幾乎狂奔著,向工具間跑去。
直到一群人迅速換好消防服,各自裝配好專用器械來到消防車之后,刺耳的警笛聲依然響徹在耳邊。
陳燁在身邊所有人眼中,都看到了極為凝重的神色,拳頭不自覺握緊。
眾人相視一眼,大家當然明白這其中含義。
臨江市東區轄區內,發生了足以定義為“特別重大火災”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