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人生存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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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怨鬼
“你、你!”
真是心眼比針眼還小,自己不就腹誹了她一句,犯得著這樣記仇嗎?
“你真是慧眼如炬……啊?”
因著求生欲作祟,話到嘴邊,他硬生生咽了回去,諂媚的改了口,之后才后知后覺記起自己的心聲怕是早就被她聽了去,不禁好生懊惱,料定她此番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我尚有一事不明。”
果不其然,少女立刻瞥了他一眼,道:“既然船家和船槳皆是你用淤泥所化,非人非鬼,只是灘死物,那船究竟是怎生劃動的?難道真應了那句老鴇子劃船不用槳,全靠浪?”
話里話外都帶著強烈的羞辱意味,若換個鐵骨錚錚的兒郎,只怕立刻就捋起袖子跟她拼命了。
“你知道我生前是干什么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卻全然不在意,在巨大的沖擊過后便是滿心的驚嘆。
高人!
慧眼如炬!
她那崩塌一地的形象在他心里迅速復原,變得更加高大、更加挺拔、更加偉岸了……
“你想多了。”
少女冷酷無情的打碎了他的幻想,沒有故弄玄虛,直截了當?shù)溃骸拔矣^你扮作小娘子的模樣惟妙惟肖,兼舉止輕佻,說話拿腔拿調(diào),腰肢扭得似一條水蛇,便猜你生前不是戲園子出來的,就是勾欄出身的,所以就用沾邊的‘老鴇’二字來刺了你一下,沒成想你就兜了底。”
雖是在談論他并不光彩的過去,可她眼神清明,神色如常,平淡得就像是在閑話家常,讓他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感覺。
“哦,是這樣啊……”
但隨之而來的幻滅感是很難釋懷了。
“正是。”
少女繼續(xù)道:“我又見你恨男子入骨,動輒食其肉飲其血,卻對女子避而遠之,便猜你有龍陽之好,并且在男人身上吃過大虧,丟了命,一口怨氣積郁于胸中,徘徊不散,久而久之就成了厲鬼。但你能耐再大,終究是無法離水的,故而只能沖不相干的人下手,權當發(fā)泄。”
“但我就不同了。”
她突然正色道:“我既能通死門,也能通生門,手段遠在你之上。你若是在陽世留有豐厚的積蓄,且能全數(shù)送與我,我就替你了結了這樁恩怨。”
錢?
又在說錢!
莫不是鉆到錢眼里去了?
生門,死門?
呸!她當是奇門遁甲呢?
想騙錢,也不曉得編一個像樣的名頭。
“難怪你一直在打聽我是否闊綽。”
他打死也不肯相信她是高人了,直接定性為半罐水響叮當?shù)纳衿牛奶庲_財?shù)哪欠N。于是他陰陽怪氣道:“只可惜啊,我是個窮鬼,付不起你要的報酬。”
“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神婆興致缺缺的轉身。
“窮鬼,我走了。記著我交代過你的事,務必要送他們在你的五臟廟里團聚。”
來到船舷邊,她不慌不忙的將黑傘撐開,回過頭,叮囑他道。
“這四面環(huán)水的,離岸甚遠,你要怎么走?”
他已習慣了她的缺德,并沒有為此耿耿于懷,只好奇道。
她沒有回答,低眸看了眼江面。
片刻后,江面冒出一串串詭異的氣泡,腐臭的氣息翻涌而起,水底影影綽綽,似乎有無數(shù)只面目模糊的亡靈在朝這邊靠近。
船板下方響起了一陣密密麻麻的抓撓聲,似是被無比尖利的指甲劃過,令人毛骨悚然。
異象陡生,她卻連睫毛都未曾顫一下,足尖一點,身形如燕掠起,整個人如履平地的落到了江面上,全無下沉的跡象。
夜風瑟瑟,她深藍色的衣袂飄起,裙角的牡丹卷起一捧細碎浮動的月光,眉眼如畫嫣然,風流婉轉,端的是令人心旌神搖。
水鬼不喜女色,自然不會輕易被她所迷惑。
他始終定定的瞅著她的腳下。
終于,他看清了那些影影綽綽的東西——是一具又一具慘白的骸骨,全都有意識的匯集于此,乖順的當著她的墊腳石,渡她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河。
她沒有立刻動身,而是將右手輕輕的一抬,數(shù)十張潔白的紙箋撲棱棱的飛出,在半空中交織相疊,結成了一盞精致的燈籠,正好是牡丹的形狀,白色的花瓣上染著點點朱砂的殷紅,活色生香,同它的主人一樣,美極,亦艷極。
這盞燈籠是沒有燭芯的,偏生亮得驚人。
風吹不晃,水亦澆不熄。
火光所到之處,蜿蜒的裂痕突現(xiàn),仿若有一把無形的刀將彌漫不去的尸氣撕裂,割開了陰陽之間的阻隔。
她涉水而過,一步步離開此地,一步步踏上岸去。
回到人間。
燈籠低低的飄在她前方半步遠的地方,自始至終都沒有高過她一尺。
“告訴你也無妨,我只是個送信的。”
“我既能通死門,也能通生門。”
注視著這匪夷所思的情景,他猛地想到了什么,登時悔不當初,起身扒在船頭大喊道:“別走啊!我愿將三魂七魄為你所用,骸骨尸油任你所取!只求你也幫我送一封信!送到陽間!”
“你就死了這條心罷。”
少女頭也不回。
“雖然你在水里泡了許久,從一縷游魂熬成了能化形惑人的厲鬼,算得上有用。但是,我生平最厭惡的便是男扮女裝之人。”
所以,她不想做他的生意。
除非他肯給錢。
結果他不僅是個窮鬼,還是個無甚見識的,居然會把她當成半灌水響叮當?shù)纳衿拧?
天地良心,她頂多是窮得響叮當而已。
“且慢!你莫要走!你先聽我說!我、我是有苦衷的。”
知曉自己是把她得罪狠了,卻不敢貿(mào)貿(mào)然下船去追趕,只好跺著腳,語無倫次的挽留道:“我身世凄慘……我家道中落……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妹……”
“苦衷?”
少女嗤笑了一聲,“那只是你的苦衷,與我何干?”
又以牙還牙,諷道:“想騙人,也不曉得編一個像樣的名頭。你也不想想,你老母都八十了,還能給你添個嗷嗷待哺的小妹?究竟是你老母太厲害,還是你老爹太能“干”?”
“是我記岔了,她今年才四十!”
他驚覺失言,灰溜溜的挽尊。
“三十五!”
她仍是無動于衷。
“不說這個了!我出四百兩!”
他福至心靈,喊道:“我在東市最大的錢莊存了四百兩,加上利息,今年指不定有四百二十兩了!”
“真的?”
她唰地扭過頭,目光灼灼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