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浩家座落在四川東部的一個小山村，家里有三間泥土房，一間茅房。泥土房分為堂屋，偏屋和灶屋，家里沒有擺放什么家具，到處都是空空的。前前后后加起來總共有堂屋一張桌子，幾條板凳，一個裝糧食作物的磚砌柜子；偏屋一張**，一個立柜和一個用竹子隔的隔樓以及一把樓梯；灶屋談不上任何家具―――如果有一張小桌子也不算上的話。房屋前面有一條大約兩百米通往公路的小路，有一條小河與公路正好形成一個十字，小河上有一座小橋，每天天浩上下學都會經(jīng)過這座小橋，再經(jīng)過這條小路回家。附近幾乎沒什么鄰居，最近的一戶人家也離天浩家大約也有五百米。

這天天浩考完試回家，看見母親袁滕正在織毛衣，父親劉江正垂頭喪氣的蹲在一邊，天浩直接走到他們面前說：“爸媽，我回來了。”由于四周看不見弟弟的蹤影，于是便連續(xù)問道：“弟弟呢？弟弟去哪兒了？”

袁滕見天浩回來了，轉(zhuǎn)過頭對一邊的劉江說：“你自己看著辦！我管你那么多，別再說了，我都聽煩了。”然后回過頭來對天浩說：“回來啦。考得怎么樣？弟弟在睡覺。”

天浩說：“我感覺還可以，那個就是今天我上廁所不小心把筆掉糞坑里了，我用手撈了好久才撈到，弄得我一手都是屎。”天浩咧著嘴自顧自的不好意思笑起來。

劉江在一旁一直悶不吭聲，像個喪家之犬一樣蹲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天浩看了看劉江，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猜得到一定是和媽媽吵架了，所以天浩叫了叫劉江：“爸爸。”天浩見劉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的愣在那里，于是再次稍微提高點音量的叫了聲：“爸。”

劉江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了一樣，條件反射似的應(yīng)道：“呃。”

袁滕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在一旁說：“你叫他干什么，他也配你叫爸？鋼筆掉了就算了嘛，干嘛撿起來。”

天浩不太理解媽媽說的話，兩只眼睛死死盯住剛剛回過神來的劉江，想要看看劉江會說什么，劉江沉默了半天良久才說：“天浩，你能考多少分？”

天浩第一次考試，自己也沒有半點把握，只是覺得自己答題的時候感覺還不錯，于是便答道：“我不知道，但是感覺還不錯。”

劉江的心里像是一直在思索著什么問題，突然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問：“能考到平均分九十五分不？”

天浩說：“也許考得到。如果考到了，我有獎勵嗎？”

劉江說：“你要能考到平均分九十五，我給你兩塊錢。”

天浩高興極了，一聽到也許有兩塊錢，心里盤算著‘可以買二十個泡泡糖了。’

到了晚上，迷迷糊糊中天浩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半醒半夢之間睜開一只眼看了看，天浩看見爸爸正看著自己，嘴里還在叫“天浩，快起**。”

天浩爬起來，看了看因為只有一張大**而睡在一起的媽媽和弟弟，他們正睡得香，揉了揉眼睛問：“什么事？爸爸。”

劉江說：“快起來，跟爸爸出去一趟。”

天浩說：“就我們兩人嗎？”

劉江催得很急：“快點，別把媽媽和弟弟吵醒了。”

天浩只好爬起來，穿起鞋，跟著爸爸往外走，到處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只有一點點微微的月光。天浩問劉江：“爸，我們這是要去哪兒？你為什么背個背篼？”

劉江說：“爸爸今晚要帶你出去偷點菜。”

天浩以為自己聽錯了，用手扣了扣自己的耳朵后再問：“爸，你說去哪兒呢？”

劉江這一次沒有直接說，而是繞了個彎子說：“爸爸前段時間把做生意的錢全輸了，還欠別人很多債。”

天浩說：“爸爸，你為什么要賭錢呢？”

劉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接著自己剛才說的話說：“今天你媽說，如果明天沒有菜，全家人就只有喝西北風了，你說怎么辦呢？天浩。”

天浩大概猜到爸爸的意思了，于是便問：“難道我們現(xiàn)在要去偷……菜？”

劉江沒有吭聲，只是牽著天浩的小手一直往前走，繼續(xù)問道：“天浩，你喜歡吃什么菜？”

天浩停了下來，想努力看清爸爸的臉，可是卻是黑壓壓的一片，天浩想要得到確定的結(jié)果，于是再次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問道：“爸爸，我們這是要去偷菜嗎？”

劉江被這個問題激得有點小憤怒，因為劉江感覺到了天浩的問題問得有點鄙視自己的意思，于是劉江便說：“是啊，怎么了？”

天浩突然變得大聲起來：“爸爸，你怎么可以這樣？你不知道小偷是壞人嗎？”

劉江趕緊用手堵住天浩的嘴，生怕驚動了村里的人，在天浩的耳朵邊小聲說道：“偷點菜沒關(guān)系的。你沒聽過順手牽羊不算偷這句話嗎？”

天浩想要把劉江的手從嘴邊掰開，可是再怎么用力都掰不開，急得開浩快要哭出聲來，劉江在一旁繼續(xù)說道：“就偷這一次，爸爸答應(yīng)你就這一次。”天浩被劉江的手憋得很難受，不過看起來劉江并沒有要馬上松開的意思。劉江繼續(xù)說：“天浩，很難受吧，你答應(yīng)爸爸，不要大聲說話，爸爸就松開手。”天浩聽著爸爸這樣說，盡量壓制住自己的激動點了點頭，劉江這才慢慢的松開手。劉江的手一松開，天浩大概是因為剛才被憋住氣了，突然就咳嗽了起來，咳嗽了幾聲后才慢慢緩過氣來。這會兒稍微要好一點兒了，天浩小聲說：“說好只這一次，拉鉤。”

劉江見天浩答應(yīng)了，馬上就開心了起來，問道：“天浩，你想吃什么菜。”

天浩想了想說：“青椒。”于是劉江就拉著天浩到處找青椒地，走遍了半個山坡，也沒有發(fā)現(xiàn)哪有青椒，劉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拉長聲音說：“哦，我想起來了，在那邊。”

一路上天浩不想說話，一個勁的想像著同學們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你爸是小偷，你爸是小偷……”光是這樣想著天浩就很難受了，天浩就這樣想著想著……直到劉江停了下來，天浩借助著月光一看，前面就是一大塊青椒地，由于太黑了，看不清楚一棵棵青椒小樹上結(jié)得多不多，不過這塊青椒地的不遠處就有一座房子。劉江高興的舒了一口氣：“就是這里了。”

這時候天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靜靜地看著劉江背著背篼下地摘青椒，劉江邊摘邊看看天浩小聲問：“為什么不摘？快下來一起摘。”

天浩還是一動不動，看著像小丑一樣的爸爸，天浩氣不打一處來。劉江見天浩還不下地幫忙開始罵道：“你個龜兒子，怎么還不下來？”

天浩也快受不了了說：“我不會下來，我不想做一個小偷，爸爸，你也上來吧，我們不偷了好不好？”

劉江見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塊地，還是因為天浩要吃青椒才找了這么大半天，火氣一下就上來了：“你不來，你就滾。”

天浩聽見爸爸這樣說心里別提有多難過說：“我覺得很丟臉，咱們別做小偷了，爸爸。”

劉江見天浩似乎快哭了，也就停止了罵聲，自顧自的在那里慌慌張張的摘著。過了一會兒，天浩見爸爸還在一直摘，同學們的罵聲不斷的響在耳朵，突然，天浩跑到青椒地里瘋狂的亂跑亂踩，大聲說道：“別摘了，別摘了。”天浩的聲音傳進了房屋邊的狗的耳朵，狗‘汪汪汪，汪汪汪’地叫個不停。房屋里的燈隨即也亮了起來。劉江見事不妙，罵了一聲：“你瘋啦？”

沖過去先了扇了天浩下耳光，然后抱起天浩就跑。天浩被爸爸這‘啪’的扇了一記耳光后‘啊啊啊’的就哭了起來。緊接著房屋里的人喊了起來：“抓小偷，抓小偷。”和一連串的罵聲。劉江抱著天浩飛一樣的跑了起來，右手捂住天浩的嘴邊跑邊罵：“你個兔崽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劉江就這樣跑啊跑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天浩也因為跑的這段路程確實挺遠的而停止了哭聲，隨著喊抓小偷的聲音越來越遠，劉江知道已經(jīng)跑掉了，但還是不放心，直到跑到了家里對面的公路上，這才氣喘吁吁的放下天浩說：“今天晚上我不想吵到別人了，明天我再收拾你。”說完劉江氣沖沖的從前面走了，天浩見爸爸走了，也在后面緊張的跟著……還沒到家，天浩就見家里的燈是亮著的，于是就小跑到爸爸前面先到家了，剛進家門就見袁滕正坐在**上望著門的這邊，天浩一進門就把這個過程簡單告訴了袁滕，話還沒說完，劉江就從后面回來了。劉江剛一進門就準備要打天浩，袁滕立馬攔在天浩前面說：“你還有臉？錢輸光了帶兒子出去偷東西，這會兒耍橫給誰看？”

劉江的手停在半空中，天浩嚇得抱緊了媽媽的腿，這時候天賜被驚醒了，醒過來問：“你們在干什么？”

天浩搶先一步回答弟弟道：“爸爸帶我去偷菜了。”

天賜說：“啊？”

袁滕接過話說：“你快睡，天賜，沒什么事，我們在聊大人的事。”

劉江見天賜也醒了，這就放下了手說：“幺兒，你快睡，沒什么事。”

袁滕轉(zhuǎn)過來抱起天浩，見天浩的臉上紅紅的五個手指頭印，摸了摸天浩的臉，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帶著哭腔對天浩說：“天浩，你受委屈了，你先去睡覺，我和你爸爸有點事要談。”接著就給天浩脫掉鞋子，把天浩放到天賜旁邊，然后暗示劉江去堂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