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九年]

初到京城，羽晗覺著什么都新鮮，房屋街道整整齊齊，確實同蒙古大不一樣。

亂逛了幾天，興猶未盡，卻發覺身上的錢快花光了。沒錢就只能乖乖回家，可因為這個原因回去，總覺得好沒面子。

看來要自己賺錢了。她嘆了口氣，顯得有些沮喪。在家好歹有人伺候，吃穿不愁，平日里哪曾想過沒錢了要怎么辦。

她打算去街上逛逛，琢磨一下怎么賺錢。下樓時望見客棧掌柜在寫什么東西，便好奇去問，原來是客棧個缺跑堂的。

“您看我行不？”羽晗立刻推薦自己。

掌柜的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正經問道：“叫什么名字？”

“我叫……”羽晗想到出門在外，還是給自己取個漢名比較妥帖，便胡亂編了個名字，“我叫傅小玉，您喊我小玉就好。”

“名字不錯，只可惜是個女孩子，年齡又有些小了?！闭乒駬u頭，似乎不大滿意。

“沒關系，我可以扮男裝。我今年十二歲，年齡小才看不出男女呀。”羽晗一手將頭發草草束起，另一只手指著自己的臉，目光炯炯有神，一副很機靈的樣子，稚嫩的面容倒也真是分不出男女。

“可是……”掌柜的似乎還有顧慮。

“工錢只要一半。”羽晗嘻嘻笑著。

“這……”

“我不在客棧吃飯，只需要一個住的地方?！?

“好！就要你了。”那掌柜的心道，真是撿了個大便宜。

“謝謝掌柜！”羽晗一把抓起桌上寫了一半的招貼，從中間撕成兩半，隨后樂顛顛上街買男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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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過了好幾天，羽晗依舊樂顛顛地閑逛，當然，大部分時間得在客棧跑堂。

這日，客棧里來了位灰衣男子，一臉淡然，頗有仙風道骨。

“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羽晗迎了上去。

那人緩步入內，回道：“隨便上幾個小菜，我要靠窗的座位?！?

羽晗環視一周，已經沒有靠窗的座位了。

“客官，對不住，今兒沒有靠窗的了，不然先給您開個靠窗的房間，飯菜送到屋里去？”羽晗做了個引他上樓的手勢。

他微微一笑，跟羽晗上樓，進了房間。

羽晗迅速把窗戶打開，再把桌子推到窗前，嘻嘻笑著說：“客官，靠窗的座兒準備好了，點菜吧！”

“我不是說過隨便上了？”灰衣男子緩緩坐下，看著窗外。

“客官，這可不行，要是真隨便上了，您不喜歡吃怎么辦？您不喜歡，老板就要罵我，扣我工錢，扣了工錢，我就沒有錢出去玩，沒有錢出去玩，我就會很悶啊。一想到京城這么大，有名的店鋪館子這么多，我一個都不能去，就好傷心啊！”羽晗一口氣說完，聽著不大靠譜，卻句句都是實話，“您還是點吧！”

“出來玩，錢花完了，所以做跑堂？”他輕輕一笑，不似之前那般淡然，反倒帶了幾分柔情，“上幾個地道的京城小菜就好，我不會為難你的?！?

這客人雖然和善，可是他沒當過跑堂的不知道，這世上最難上的菜就是“隨便”了！羽晗關上房門，撇了撇嘴，下樓去廚房胡亂叫了幾個菜。

待菜好了端上樓，敲門沒有人應。推門進去，人已不在了，桌上留了塊碎銀子，付飯錢綽綽有余。

羽晗把玩著那塊銀子，覺著那人挺有意思。

她端著菜下樓，見一位錦衣華服的姑娘進了門，趕緊放下東西過去招呼。

“這位姑娘，打尖還是住店?。俊庇痍显捯魟偮?，便看到一只長相奇怪的動物跟了進來，“這是什么？”她指著那只動物，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還是板著臉說道：“姑娘，坐騎要找人遷到馬廄去，它不能進來。”

“給我找一個寬敞的房間，光線要好，窗戶要正對街道，桌子要大，床干凈就行反正我不住。”那姑娘好似完全沒聽到羽晗的話一樣，牽著身后那只奇怪的動物就要上樓。

羽晗伸手去攔，想大聲喊人。哪知那姑娘突然將一塊銀子塞進羽晗手里。

羽晗立刻把正要發出的聲音憋了回去，誰讓她缺錢呢。

她將那姑娘引到剛才的房間，反正看不出有人用過，多開一間房就得多打掃一間。

“還湊合吧?！蹦枪媚锢^凳子坐了下來。

“客官想吃什么？”羽晗態度頗好，雖說這人比之前那英俊柔情的哥哥差得遠了，但確實是個有錢人。

那姑娘從懷中掏出一塊比剛才更大的銀子放在桌上。羽晗見了雙眼直放光，剛要拿，那姑娘卻打開她的手。

“聽清了我的要求再拿。我要你上十道店里最好的菜，有葷有素有河鮮，再去外面買十斤新鮮牛肉，剩下的錢都是你的?！?

“好，客官您稍等！”羽晗抓起銀子便跑了出去，一直跑到后院，停下來不停喘氣，隱約覺得有眼淚要掉下來。

從小到大，沒有人敢這樣和她說話，所有人都寵著她，生怕她受半點委屈。

今日這事換了店里哪個跑堂的都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合理，只是羽晗本不需要這樣，為了一點小錢，如此卑微地去討好別人。

她好想哭，也好想家……

可是，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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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晗心里一直覺得不痛快，做事也慢吞吞，總算把那姑娘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

“客官，您的菜，您的牛肉。您還有什么吩咐么？哦，沒有了，您吃好喝好，回見?！狈凑y子已到手，她不想再和這難伺候的客人說話，轉身便走。

“等等，我的酒呢？”那姑娘悠悠問道。

酒？什么時候要了酒？故意找茬么？羽晗極不情愿地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說道：“客官您稍等。”然后跑下樓，拿了酒又跑上來。

她心里想著，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吧！門都沒敲，直接推門進去，說道：“客官，您的酒。您還有什么吩咐么？哦，沒有了，您吃好喝好，回……嗯？”她原本想送了酒立刻就走，卻見屋里一人一獸，各吃各的，十分和諧，那牛肉原來是給那奇怪的動物買的。

這個人是不是很會馴養動物？羽晗突然充滿好奇，剛才發生了什么不開心的事似乎全忘了。

“那個什么……客官，想請教您點事兒……”羽晗躡手躡腳走過去，那姑娘似乎不想搭理她，羽晗也顧不上她的態度，繼續說，“您是怎么讓它這么聽話的？”

那姑娘見羽晗賴著不走，放下筷子，指著那奇怪的動物說道：“這個是靈獸，不用馴的，只要第一眼認定你了，就會聽你的話?！?

“靈獸？”羽晗在蒙古馬牛羊見多了，沒有哪一只是這樣認主人的，“我可以摸摸它么？”

“我勸你還是放棄吧，它要睡了，你去碰它，若是發怒了，我可保不住你。”那姑娘似乎覺得對話應該結束了，拿起筷子正要繼續吃。

“不會的，吃完就睡會變成豬，和我玩一會再睡嘛！”羽晗邊說邊試探著去摸它。沒想到那靈獸突然大吼一聲將羽晗按在地上，頃刻間她嚇得完全不能動，張嘴竟然喊不出聲！

“不許吃！”那姑娘厲聲吼了一句。

聽到主人的聲音，靈獸漸漸平靜下來，把羽晗叼起來從門口扔了出去。羽晗驚恐地縮成一團，直到那姑娘起身關上了門，才慢慢爬了起來。

“小玉！快來招呼客人！愣在那里做什么！”掌柜見她站在樓上一動不動，朝她喊了幾句。羽晗這才回過神來，跑下樓招呼客人，也沒時間多想，只覺得又遇上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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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羽晗已在京城住了好久。天氣漸漸暖和起來，衣服越換越薄，開始覺著扮男裝有些不自在。

羽晗這兩日一直琢磨著，再攢一點錢，就去別的地方轉轉。

一大早，她在樓下打掃時，聽到有人敲門。她迷迷糊糊打開門，眼前出現一個很高的男人，表情嚴肅，甚至有點兇神惡煞的感覺。

“客官，小店還沒開張，肚子餓您可以往前走，拐個彎就有個……”

“叫你們掌柜的出來！”那人粗魯地打斷羽晗的話，幾乎沒有正眼看過她，直接道明來意。

羽晗只好喊老板下樓，看他的表情，應是認得那人。兩人在門口聊了幾句，便一起上了樓。

羽晗裝著擦樓梯上的欄桿，其實是在偷聽，怎么想都覺得那人很可疑。因為早上格外安靜，只要仔細分辨就可聽到一點交談的內容。

那人來打聽一個小女孩的下落。

他走后，羽晗越想就越覺得心虛，總覺得他要找的人就是自己。不過不管是不是在找她，既然已經有了疑慮，便不要留在這個地方了，不然吃飯睡覺都不安心。

于是羽晗下定決心，要盡快找機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