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京北還泛著微微涼意，細細密密的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嗅起來帶著些濕潤的泥土芬芳。

劇組的門衛正撐著下巴偷偷打著盹，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他剛要發作，就看到一個身姿窈窕的女人站在門口，唇邊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你好，請問這是《尋真覓骨》劇組嗎？”

過了沒多久，一個臉上長了些雀斑的小個子女人跑了出來，興奮地沖她揮揮手：“林大法醫，我可算把你給等來了！”

林沿兮笑道：“今天是你們劇組開機，我肯定要趕過來捧個場。”

“別站著了，快進來吧。”

林沿兮跟著好友走進他們租用的攝影棚，然而剛一進門，她的腳步就頓住了。

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在她的鼻尖縈繞著，像是一只無形的手，在指引她去哪兒。

這個味道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正是她在學校聞過千百遍的味道。

尸臭！

見她停下了腳步，好友有些納悶：“怎么了？”

林沿兮蹙起眉頭，嚴肅地問道：“阿綺，你們這……有死老鼠嗎？”

“死老鼠？我們這里是全封閉的，應該沒有老鼠的。”

好友有些摸不到頭腦：“沿兮，你那狗鼻子聞到什么味道啦？”

林沿兮天生嗅覺靈敏，十分細微的味道都逃不過她的鼻子。以前父親就說過，她天生就是干法醫這塊料的。

那股尸臭味雖極其微弱，但也讓她無法忽視。

一股不妙的預感涌上了林沿兮的心頭。

“羅導好！”

一群上了妝的群眾演員結伴走來，禮貌的招呼聲打斷了她的思路。

“你們好，道具間在那邊，按照名單后的備注取就行，小心些，這可是花了大價錢做的！”

領頭的群演應了一聲，便帶著同伴向道具間走去。

好友叉著腰，得意地向林沿兮炫耀道：“這次的尸體道具我可是下了血本的，還特地請了重案組的法醫洛奕來做指導呢！”

洛奕？他也來了？

林沿兮微微一怔，原本平靜的心漏跳了一拍。

洛奕是她父親生前唯一的徒弟，她研究生畢業之后，便一直跟著他學習。

她從事法醫工作，除了受因公殉職的父親影響之外，多少也有他的原因。

的確聽領導說他被派去一個劇組做道具指導，沒想到這么巧，就是好友的劇組。

“我想去道具間看看。”

“去唄。”好友一口應下，“我這邊還有點事，你先自己參觀一下哈，午休我再找你！”

林沿兮點了點頭，目送好友離開，便轉身跟上了那群群演。

越靠近那間臨時搭建的道具間，那股刺鼻的尸臭味就愈發明顯。

剛推開道具間門的一瞬間，一股無法掩蓋的惡臭便直沖她的腦門，讓她忍不住鎖緊了眉頭。

“這味道是怎么回事？”

還未等她開口詢問，一個熟悉的清朗聲音就響了起來。

場務是個扎著辮子的年輕男人，他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里的血袋：“還不是我們導演，為了追求逼真，非讓我們用真的豬血，熏死了！”

豬血？

林沿兮纖長的睫毛顫了顫，雖然這里充斥著豬血的腥氣，但也無法掩蓋住那股極富特點的尸體腐敗的味道。

洛奕也注意到了進來的林沿兮，輕輕點了點頭，并沒有詢問她為何在這里。

林沿兮微微垂下眼睫。

他還是這么冷冰冰的，就好像對誰都不在乎一樣。

她看向桌上擺放著的“尸體”，這些大概就是好友說的“花了大價錢”做的道具了。

幾個群演正領取著自己的道具，一個年輕大學生樣子的男孩顛了顛手里的電鋸，忍不住發出驚嘆：“真沉啊！我還以為是道具呢！”

場務不耐煩地叉著腰，尖聲尖氣地叫道：“別亂碰，我們導演要求高，道具都是真的。”

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了好友呼喚他的聲音，場務匆匆忙忙地趕了出去，留下一群群演面面相覷。

見人走了，男孩迫不及待地打開開關，電鋸立刻動了起來。

一旁的女孩有些擔心：“別弄了，怪危險的。”

許是想在妹子面前逞強，男孩雖然已經有些握不住把手了，但仍是挑眉道：“沒事，沒事。”

洛奕微微蹙眉，嚴肅地向著他們走了過來，想要關掉電鋸。

然而沒等他走到，那不停震動的電鋸便從大學生手里脫出，徑直砸在了地上的道具上。

那是一個破碎的裸體女性雕塑，看得出花了大功夫，盡管有些泥巴的遮掩，女性的面容仍是栩栩如生。

然而更真實的，是石膏雕塑缺口處延展出一雙長腿，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仿佛是真的一般。

電鋸落在上面，那“道具腿”脆弱的腳踝被齊刷刷地砍掉。

“啊——”

女孩尖叫一聲，眼底露出了淚花：“怎么辦啊，道具很貴的吧，會不會要我們……”

她的話終止在了一灘散發著惡臭的黑紅色液體之中。

液體從那雙被切斷的“道具腿”的斷口處，緩緩滲了出來。

道具間的氛圍一下子便凝固住了。

“這、這也太逼真了。”

一個膽子頗大群演打破了寧靜，好奇地摸了一把，感慨道：“連里面的肉都做出來了啊？”

洛奕眸色一暗，沖林沿兮道：“讓你朋友封鎖現場。”

在眾人還一臉懵逼之際，他已經將其余的道具一一檢驗了一番。

“只有那個雕塑里面有，其余的只是道具。”

聽了這話，旁觀的眾人這才明白了過來。

剛剛摸了尸體的群演更是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嘔”地一聲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