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鄉鎮府出來，栗夫騎著摩托車轟隆隆地飛馳在田野地頭間，通鄉主道都是新修的3米多寬的水泥道，幸運的還只是鄉道邊上的人家，各村仍是泥路，但村民們隨時迎接著村村通真正到來的那一天，村里的小路也被瓦礫卵石填得很平整。不知道村村通政策什么時間能實行下來，修路首要的就是錢，有了實際政策才好去拉贊助補齊不足的款。

小念跟爸還在家等著吃晚飯呢，想到這里栗夫把心頭的事先暫放，路過村口王家小店時，端著飯碗嚼著飯的王嬸叫住了栗夫，“夫伢子啊，這下個星期又要開學了，那新老師啥時候來學校，不能還叫我們瑛妹子一個人擔著了，她一女孩帶著這村上二十幾個學生，可忙不來呢，這進秋了，馬上水田里就得扯草了，我和你王叔身體都不好，還指著她幫上點忙呢，要是還不來新老師我倆又指望不上她了。再說她也大了，我一給她說媒她就說學校里有學生呢，不能那么快脫手嫁人。”

栗夫摸了摸后腦咧開嘴笑道：“曉得咧，我問了鄉上，有安排個支教的新老師過來，這兩天就來了，要不來，不還有我嘛。“

“那是的，你村上一堆的事，自己家一堆的事，還上我家來幫忙，你有分身術呢？”

“沒事，瑛妹子不也常幫我嘛，我要兩袋鹽，一條金芙蓉的煙。”栗夫邊說邊掏錢。

“讓你爸少抽點，留長點命等小念長大享福。”

“好咧，王嬸你忙，家里等著吃飯了，不多說了。”

………

回到家已是亮燈的時候了，栗夫很喜歡摩托車到自家院墻前的感覺，明亮的堂屋燈下大扒桌上簡單的飯菜，爸坐在堂屋前的石墩上抽著煙，在田那邊就看到小念站在院門口等等著他回家，栗夫心里暖暖地。今天下午鄉上開會又忘了給家里來個電話說晚點回家，害他們又等他吃飯。心有疚意。

小念聽到摩托車的聲音近了，飛奔進院搖了搖爺爺的手臂，急急地說道：“爺爺，爺爺，快點起來，爸爸到對面了，我們去端飯。”

“嗯，要得，你慢點跑。”栗建國起身牽著小念進屋，把堂屋里大扒桌上蓋在菜碗上的碗取下來，從廚房里裝好三碗米飯端到桌上，小念在整理筷子，每雙擺得整整齊齊。

摩托進院了停穩，小念也已飛奔到摩托車旁，拉著栗夫的手親切地叫：“爸爸回來了，吃飯啦，吃飯啦。”

還是夏未，湘北天氣還是秋老虎發威的時候，小念兩個小辮子扎在腦后，但額前碎頭發一跑動仍是汗津津的。撥開小念額前汗濕的頭發栗夫生氣道：“要莫跑那么快，慢點，你看這汗。”

“爸爸，我知道，但我高興。”小念仰著頭笑著對栗夫說。

“嗯，天熱少跑，出汗把頭發汗濕了要是長了蟲就給你剪掉長頭發哦。”

“哦，爸爸我再也不跑了。頭發不能剪。”

“嗯，先吃飯，吃完飯重新洗個澡。”栗建國一邊說一邊接過栗夫手里東西放到大扒桌邊上。

………

“為什么不喝絲瓜湯，爸爸可愛喝了，甜甜的。”

“就不愛喝，我愛吃空心菜，爺爺說吃青菜長得快長得高，我長高了就可以幫爺爺做很多事了。”

“昨天還說不愛吃空心菜，要喝絲瓜湯呢，說瑛姑姑說的絲瓜美容，吃了可以變得很漂亮。”

“我還喜歡吃涼拌黃瓜絲，還喜歡吃四季豆炒肉，小魚仔我也喜歡吃，爸爸明天我去河里打魚吧。”

“嗯，明天不行，家里還有小魚仔呢，上回曬了那么多呢。”

“哦，那明天吃小魚仔。我跟爸爸打回來的小魚仔。”

“好，要放辣椒哦，小念能吃辣椒嗎？”

“能吃，爺爺中午做的菜里就放了辣椒，我就吃了，吃完喝口水就好了，瑛姑姑說吃辣椒也會變漂亮。”

“小念這么愛漂亮啊！”

“爺爺說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爸爸不許說話了。”………

清晨，小念還在安睡，栗建國把雞籠里的雞放出來喂了雞食，扛著鋤頭去田里了，正是晚稻穩完苗的時候，水可不能誤了，又是秋是水緊的時候，家家都是輪著放水，昨晚上一夜低點的三角丘應該放夠了，去堵了進水口，好讓下面彭家的田里今天上午放。

以水養田的湘北農村，放水的時候是見證人品時候。農田整改后一條水溝貫穿整個村的田頭，從上游到下游家家都是輪著來，實在旱趕不上輪的跟上家商量先放，只要上家同意就好，不想等著輪著放的，自家置個柴油水泵，牽長點水管從大河溝里取水。不走小溝取。柴油水泵和長水管也不是家家都置，也可以借用別人家閑著沒用的，自已備好柴油說好了，用完了完物歸完就好。

栗夫在自家水井邊洗漱好，走進屋內，小念翻了個身，抱著毯子又閉上了眼睛。

“我家小念怎么睡覺跟別人家小孩不一樣，別人家小孩睡著的時候腿都是抬起來的。”栗夫輕聲說道。

不一會兒，只看到小念一條腿緩緩地抬了起來。

“好吧，那小念就再睡會吧，爸爸去雞籠里撿雞蛋去啰！”

床上的人一下就彈起來了：“我去，我去，上回說好了我家的雞蛋都歸我撿。”

栗夫笑著摸著小念的頭，指著堂屋外院墻邊的水井說：“那要快點哦，爸爸都準備好了，你還沒洗臉，刷牙，還沒扎頭發呢。”

“我很快的，雞蛋都是我的。”

栗夫給小念從井里提上一桶清水，小念拿著自己的洗漱的東西，像模像樣的自己折騰起來。

“里面的牙也要刷到哦，棒棒糖里的蟲子最喜歡呆在里面的牙齒上了。”

………

“臉要洗干凈哦，不然眼睛里會出豆豉哦。”

………

“爸爸，你檢查下吧。”小念咧開嘴睜大眼對著栗夫說道。

“嗯，今天不錯。等下獎你東西。”一邊收拾東西，栗夫一邊說。

………

轉過身小念已經坐在堂屋門前的石墩上了，栗夫從房里拿出小梳子，從口袋里拿出一對上面掛著小兔子的皮筋在小念面前晃了一下問道：“今天扎這對好不好？”

“爸爸，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彭涵涵頭上這樣的小兔子呢？”小念開心的說到。

“瑛姑姑告訴我的啊，昨天鄉上看到了就帶回來了啊！”

“瑛姑姑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瑛姑姑也是小女孩長大的啊！”

“那我長大了，是不是村上所有小女孩的想法和喜歡什么我都會知道呢？”

“那肯定啊！”

“那我多吃空心菜，快點長大。”

………

“好啦，雞蛋撿回來了，你去對面村道邊上彭涵涵家取下爸爸昨天跟陳爺爺訂的新鮮米粉回來，爸爸這里去準備蔥和肉丁，等等下我們下米粉吃”

“好，我很快的。”

“不用很快，走過去走回來，別跑，等下又一身汗。”

“哦，好。”

說完飛奔出院門。

………

“彭奶奶，陳爺爺是不是放了米粉在這里呢，爸爸讓我過來取。”

“對啊，小念，你真能干，還能幫爸爸做事了。”

“彭奶奶，怎么沒看到彭涵涵？”小念又問道。

“涵涵去外婆家了，外婆昨天下午把她接過去住到開學呢！”

“哦，去外婆家了。彭奶奶，我回家了，爸爸在家準備下粉呢。”

“嗯，你慢點跑，別摔到田里了，粉提好，別撒了。”

“好！”

說完又飛奔走了。兩個小辮子在晨風里左一甩右一甩。

………

“爸爸今天要去學校，快開學了，要去看一學校有沒有什么要幫忙的事。小念你要去嗎？”

“我去，瑛姑姑在那里，我喜歡跟瑛姑姑說話。”

“爸爸，為什么我沒有外婆呢，彭涵涵被外婆婆接走了，說要開學才回來。”

“你有外婆啊，只是外婆離得好遠，等你長大了，你就可以去看外婆了啊。”

“哦，什么時候才算長大呢？”

“長這么高，讀大學了，就長大了。”栗夫一邊比劃一邊說。

“哦，爺爺，今天還吃空心菜。”

“好，等下去菜園里擇空心菜回來。但你不能只吃葉子不吃梗哦。”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