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城。
云前司。
馬廄邊緣茅草屋中。
若有若無的清香摻雜著濃重的汗臭味。
這刺鼻的氣味讓半夢半醒間的江滿不由得皺了皺鼻子,下意識抬起袖子想要遮擋。
只是袖子靠近鼻子的瞬間,那股積攢多日的酸臭味直沖腦門,激得他渾身一顫,頓時清醒過來。
睜開眼的瞬間,便愣住了。
他正站在一張簡陋的木床前,四周是斑駁的土墻,墻上掛著破舊的囍字,像從哪里撕下粘上去的。
屋內除了一張木床和一套缺角的桌椅外,幾乎空無一物。
而最為醒目的,則是跟前的大床邊上,坐著一位身著粗布麻衣的女子。
粗糙的服飾出現在這里并不算什么。
令人驚嘆的是她那精致得不像凡間之物的面容,仿佛大師精心雕琢出來的杰作,那雙杏眼如同浸在清泉中的黑曜石,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羞怯。
朱唇輕抿,如櫻花般嬌嫩。
此顏只應天上有,哪能生在茅草間?
“夫君還不松手嗎?”她輕聲細語道,聲音如同山澗清泉般悅耳。
聞言,江滿一愣。
方才驚覺對方言語。
夫君?
我?
旋即,他才意識到自己粗糙厚實的大手正握著一把生銹的鑰匙,而女子纖纖玉指則覆在鑰匙上半部分。
下意識間,江滿便想松開手。
只是忽然間,腦海傳來微微刺痛。
緊接著,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記憶最初,他是知曉自己穿越了,穿在娘胎之中。
但是中途不知為何,還未出生的他承受了莫大沖擊。
那時他以為對方是要墮胎,哪怕不愿也無力反抗。
接著便是陷入了昏迷。
墮入無盡黑暗。
醒來便是這里。
但很快他便知曉了大致情況。
預料中的墮胎并不存在,他確實是被安穩的生了下來。
但因為心智不全,疑似被遺棄。
最后去了較為偏僻的山下村落。
所在乃仙門治下三大宗門之一所管轄的城鎮村落。
一去便開始下田干活。
十歲那年,他分到了一頭黃牛。
十六歲那年,因村里人丁稀少,唯有他一人年齡符合,被送到落云城參加修煉選拔,帶著老黃牛加入云前司中的青云閣。
十八歲的今年,老黃牛毫無征兆的口吐人言。
問他要媳婦不要。
癡呆的他,不曾在意牛會口吐人言,只是單純羨慕其他人有媳婦,最后點頭稱要。
老黃牛便告訴他,三天后,中午時分山后會出現一條溪水,沿溪水往上便能看到一片仙湖,湖邊會落下一些仙衣。
拿走誰的仙衣,誰便會成為他的媳婦。
他信了,也照做了。
最后果真帶回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
正是眼前這位。
白天剛拜了天地。
這才晚上,對方便溫聲細語地告訴他,既已拜了天地便是夫妻。
以后定要好好過日子。
她甚至主動提出要打掃衛生幫忙干活,只是腳上的鐵鏈束縛著她,若能找到鑰匙解開,她便能真正為這個家添磚加瓦,與他共同經營幸福美滿的生活。
癡傻的他經不起對方一顰一笑的誘惑,自然又信了。
而此刻,他手中握著的便是鑰匙。
記憶回籠,江滿心中有了一絲古怪。
說話的牛,失衣的她,成婚的我....
這劇情,為何這般熟悉?
旋即,江滿看了眼對方腳踝位置的鐵鏈。
這.....
不是拐賣仙女嗎?
這樣的仙女會因為拜堂就心甘情愿與自己在一起?
江滿不信。
這簡陋的家庭,梆硬的床板,床尾還沾著干涸的泥印,黑乎乎的一片。
如同豬圈的家,豈能讓其心生歸屬?
其次,這粗布麻衣,自己穿著都覺得扎人,尤其是臭汗味,令人作嘔。
更何況養尊處優,皮膚細膩的仙女了。
對方怕是無時無刻都在艱難忍受。
仙子又不是傻子。
如何心甘情愿幫忙做事?相夫教子?
這鑰匙給了,報復將不日抵達,自己怕是活不過今天。
得罪了這等人物,等待他的便是滅頂之災。
畫本子里這樣的故事,或許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可現實不是話本。
九天之上的仙女,就算鬼迷了心竅,也絕不可能真的委身于一個鄉野村夫!
想到這里,江滿猛地攥緊鑰匙,想要將其抽回。
然而.....
紋絲不動。
他心頭一沉,瞬間意識到不對勁。
鑰匙握久了,也能恢復法力?
江滿渾身緊繃,思緒千回百轉。
最后強制鎮定,緩緩開口:“仙子,我若說這一切都是誤會,你信嗎?”
原本含羞帶怯的仙子,已然換上了冷冽的目光,就這樣望著他。
江滿明白,對方根本不信。
“仙子,我放你離開,你能放過我嗎?我是年幼無知,被奸人蒙騙,今日一朝夢醒方才知曉犯下彌天大錯。”江滿掙扎的詢問。
開口時他手上暗暗用力試圖奪回鑰匙。
卻見鑰匙在她手中就如同鑲住了一般,紋絲不動。
“夫君說的是哪里的話,你我可是拜了天地的夫妻,何來放過一說?”仙子朱唇輕啟,冰冷的言語讓身在八月的江滿打了個冷顫。
話音未落,江滿忽覺渾身刺痛,仿佛有無數冰針扎入骨髓。
甚至有一種身體即將被撕裂的感覺。
他本能的想松手后退。
只是握住鑰匙的手像是被粘住了一般。
這下進退不能。
果然是真的仙女。
“夫君可知與我拜堂會發生什么?我還從未見過敢與我拜堂之人,夫君怕是絕世天驕吧?”仙子望著江滿眼眸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譏諷。
江滿咬死:“確實是受奸人迫害。”
自己不過剛剛醒來,那是老黃牛的錯。
哞!
恰在此時,院外傳來一聲牛叫,聲音不大,卻聽得格外清楚。
此時江滿感覺手中鑰匙出現了震動。
就是眼前之人的手勁都仿佛變弱了。
很快,對方微微用力攥緊了鑰匙。
仙子目光微動,瞥了眼屋子大門,再看向江滿時,眼中已是一片漠然:“夫君連邪神都當家畜豢養,難怪敢與我拜堂,想來也明白與我拜堂要承受什么。”
話音未落,鑰匙轟然粉碎。
就連鐵鏈也跟著消失。
接著江滿感覺身體出現了某種異常,腦海好似鉆入了什么東西。
可還沒等他注意,眼前之人的身影便緩緩淡去。
屬于對方的輕語再次響起:“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君要努力了,拜堂帶來的代價可不好承受。另外你的家畜冒犯了我,我的懲罰很快便會到來。
我們隨時都會再見,只是不知再見時,夫君是如今這般活著還是早已枯骨入土。”
之后對方徹底消失。
緊接著轟的一聲。
破舊的木門應聲而倒。
我的門,江滿下意識心疼。
此時,他順著大門看到了一頭老黃牛,它眼眸帶著嫌棄。
江滿心中一緊,想到仙子所說。
這是一尊邪神。
相依為命的牛,居然是人人喊打喊殺的邪神。
我還是繼續裝傻吧,江滿心里想著。
只是忽的,他感覺腦海中再次傳來刺痛。
一顆金色不明物懸浮在他腦海中。
他念頭微動,想要弄清楚是什么。
接著金色不明物似乎被解讀,以文字呈現。
【絕世天驕命格】
【身為絕世天驕的你,定然能三天引氣入體。】
【如引氣失敗,命格反噬。】
【隨時暴斃。】
江滿錯愕:“......”
這就是她口中拜堂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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