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湛藍如洗,山腳下和山坡上的演員、機器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導(dǎo)演李默滿意的看著監(jiān)視器里呈現(xiàn)出的效果。
“哎哎哎那幾個吃盒飯的,干什么呢,嚴(yán)肅點兒這可是在拍戲!”
李默看著幾個群演端著盒飯入了鏡,拿著大喇叭使勁喊。
“什么拍不拍戲嚴(yán)肅不嚴(yán)肅的,我一天就五十塊錢,說別的跟我沾不上邊兒。”
“你要是給我提到特約,都不用配角,叫我立即給你磕一個都行,哈哈哈。”
一個穿著戲服的群演一面離開一面扭頭嘲諷。
李默忘掉這件事,畢竟那個群演看起來一身的老群演的戾氣,他們光腳可不怕我這個穿鞋的。
這場戲準(zhǔn)備拍攝我軍不畏艱險,仰面強攻鬼子在山上的部隊。在主角的帶領(lǐng)下,我軍勢如破竹,一舉攻破了鬼子的軍勢,為抗戰(zhàn)做出了至關(guān)重要的貢獻。
導(dǎo)演李默知道歷史上鬼子是不會只是站在山上結(jié)陣的,他們一般會修筑陣地。而我軍也不會無謀仰攻,仰攻也不會勝利,但這年頭,仔細(xì)考究得不償失。爽就完了。
“預(yù)備,action!”
“兄弟們!看那滿山偏野的鬼子!”
一個年輕俊俏的明星越出戰(zhàn)壕,站在戰(zhàn)壕上用手槍指向山坡上。山坡上土黃色軍服的鬼子烏央烏央,正在嚴(yán)陣以待。
“只有勝利!我們的兄弟姐妹的犧牲才有意義!只有勝利!我們的家園才不會被戰(zhàn)火蹂躪!只有勝利!我們!只要勝利!!”
年輕英俊的明星發(fā)出陣陣吶喊,但是喊聲過于陰柔纖細(xì),一點兒也沒有戰(zhàn)場廝殺的痕跡。
并且可能是明星年紀(jì)太小,聲帶太稚嫩,這幾句本來挺威風(fēng)的話都讓他喊破音了。
現(xiàn)在的娛樂圈都怎么了,就這種貨色還要那么多錢!
導(dǎo)演李默看著這個明星一臉的老人手機。
攝像師按照導(dǎo)演的意思給了這演員一個臉部特寫,整齊的發(fā)型,干凈而俊俏的臉,這是劇組花大價錢請來的鮮肉明星。
什么玩意兒,李默心里暗罵。原本這里的定妝要求是赤紅的雙眼,戰(zhàn)火弄臟了卻堅毅的臉,但是開拍前鮮肉明星的經(jīng)紀(jì)人特別拒絕了任何弄臟鮮肉明星臉的要求。
這還是在給了整部電影三分之一預(yù)算作為報酬的情況下,依舊是這種工作態(tài)度。
不生氣不生氣,就這個臺詞功底我認(rèn)了,你給我好好讀完臺詞,把口型演好,不要只讀ABCABCD叫我后期找人配音對口型都麻煩的要死我就滿意。
李默心里暗暗祈禱。
“嗷嗷嗷嗷!!”
“噢噢噢噢噢!!”
穿著軍裝的群演們都配合的發(fā)出鼓噪。
“兄弟們!跟我......誒?!”
原本安排鮮肉明星發(fā)表完戰(zhàn)前演說。大喊跟我沖之后,其他群演就跟著鮮肉明星沖出戰(zhàn)壕,強攻山上的鬼子軍隊。但是主角剛喊了一半,只見鮮肉身后,一面赤紅的旗幟獵獵抖過,轉(zhuǎn)瞬之間一個大黑影扛著監(jiān)視器里最顯眼的赤旗,躍出戰(zhàn)壕,沖過主角的背后,吶喊著沖向山坡上的鬼子軍隊。
那個大黑影在導(dǎo)演李默的監(jiān)視器里逆著光,晃眼的陽光透過大黑影手握的紅旗映下一片血色,那大黑影好像一團颶風(fēng)在戰(zhàn)陣上疾掃而過!
“誒???”
“哥們兒你快回來你沖早了!”
“你還想不想領(lǐng)盒飯了喂!你不想,我們還想啊!”
“打他!”
其他群演一臉懵逼,看著他們中出了一個搶跑的叛徒。一片混亂之下,有人指著搶跑的人瞪眼怒罵,有人躍出戰(zhàn)壕想要追上去痛打這個害他們可能要重拍的人,還有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哎呦疼!”
英俊的鮮肉明星可能是被那個扛旗大黑影沖過的風(fēng)吹得失去了平衡,一個屁蹲坐在了戰(zhàn)壕上,好像還扭了腳。
導(dǎo)演李默緊盯著監(jiān)視器,磊磊白日,烈烈大風(fēng)。
在監(jiān)視器的特寫畫面里,導(dǎo)演李默感覺自己被黑影扛著的翻飛的紅旗甩了一臉。
被甩完一臉,李默居然還感覺好刺激。從來都是只有身位導(dǎo)演的他去攻別人,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把他秀一臉,心甘情愿被那啥一下。
莫不是人到中年有了別的興趣愛好?下次一定試試。
李默心里默默懷疑。
那個大黑影扛著翻飛的紅旗沖出戰(zhàn)壕的一瞬間,他猛然打了個激靈,這一瞬間他感覺他在導(dǎo)的不是一部從劇情到臺詞都水的要死的國產(chǎn)抗戰(zhàn)神片,而是真的抗戰(zhàn)神片。
“快攔住他!”
劇組人員里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大家一致看向李默導(dǎo)演,但李默導(dǎo)演只是打信號,并用對講機叫其他群演跟上,切換機位。
“咋辦?”
“咋辦?叫沖就沖唄,你還想吃盒飯不。”
“不是我問這個人咋辦?”
一個群演指著在壕溝上捂著腳踝表情痛苦的英俊鮮肉,鮮肉不愧是鮮肉,就連痛苦的時候都有相應(yīng)的表情管理。
“擋我們鏡頭了哈?先把他踹坑里,沒事兒這么多人他不知道誰伸的腿。”
“真沒事兒你信我,上次跟那誰拍戲我趁人多都摸了她一大把...就是摸急了沒太感覺到什么。”
另一個群演想了一下,他雖然不理解跟他說話的群演摸了誰的哪兒,但感覺聽起來就不是什么好地方,還挺刺激。
而且如果任其在這里擋住他們沖鋒的鏡頭,怕不是神經(jīng)病導(dǎo)演又要他們在太陽底下多曬一個鐘頭,索性把心一橫,用胳膊擋著臉一腳把捂著腳踝的鮮肉踹坑里去了。
“走你!”
“誒我曹。”
明明剛才還是港臺腔的鮮肉,掉坑里一瞬間下意識蹦出一句正宗的東北話。
群演們稍微一頓,緊接著按照信號和之前定的劇本跟著一個個躍出戰(zhàn)壕,大喊著沖向山坡上的敵軍。
“跟上跟上!快跟上!”
“能給個特寫不!山坡上的機位!快!特寫!面部特寫!”
“誰讓你給戰(zhàn)壕里扎土里的明星了!給那個扛旗的禽獸!”
李默拿著對講機瘋狂咆哮,竭盡全力指揮著其他劇組人員,他覺得這個鏡頭千載難逢,就是他要的那種,身扛赤旗一往無前孤勇。
在李默面前的監(jiān)視器里,那個扛著赤旗的大個子,嘶吼著沖向敵人。他的雙眼圓睜且赤紅,臉上滿是煙塵和污泥,他張口咆哮時,白而堅固的一口好牙,讓李默聯(lián)想到正在沖鋒的充滿野性的猛獸。
“他在喊什么?”
在監(jiān)視器特寫畫面里,李默好像看見正在扛旗沖鋒的人嘴里似乎喊著什么。他認(rèn)真的看著那人的口型。
“給、我、加、錢!”
李默讀出了那人的唇語,默默的跟身邊助理說這段兒咱得找人重新配音。
“沖!沖!都玩命沖!給加錢!”
導(dǎo)演李默看著步調(diào)不一的群演的沖鋒,好像想起了什么,用大喇叭指揮著。
現(xiàn)場并不收音,所以李默也不怕他這幾句鼓舞士氣的話被放進成片里。
“啊?加!多!少!錢!”
“沖啊啊啊啊!”
在他的身后,李默給了一個廣角鏡頭。
其他軍人在爆炸塵煙中,在殘肢斷臂中,望著紅旗發(fā)起一陣陣決死沖鋒。這是悍勇,這是蠻勇,這是為家為國,為了民族不亡而敢于舍身就義的民族血性!
這個鏡頭太棒了!究竟是誰在扛旗!行!就給他加個五十塊!其余群演二十!
太多了可不行,這個戲投資雖然多,但是都給大咖明星了,真正的活動錢只有少少一點。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啊。
李默手里捏著劇本,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安排過這個鏡頭,但是這個鏡頭的效果是真他媽的好啊。
......
東漢末年,襄平治所。
白松還記得遼東太守公孫度把印綬交給他時候,跟他說的話。
“你既然是董相國和徐將軍派來的人,我自然不敢慢待。”
“聽說你在京中,因為爭個小女子,竟然仇殺了袁家的公子,真是莽撞。不過...到底有多好看,我也想...”
公孫度好像想起了他少年時候四處旅行,每到一個新地方就專門去找女孩子多的場所,美其名曰采風(fēng),也四處留下了不少風(fēng)流事,偶爾還會因為沒帶夠錢被追得滿山跑。
刺激。
做完事不給錢最刺激。
公孫度一臉壞笑,合理合法什么的太沒意思了,到了他這個段位,就喜歡惡逆非道的刺激。
“咳咳,你拿著這個印綬,去吧,去北面處理烏丸。我將八百死囚交給你,你搶到了什么我不過問,但是我這里除了旬月左右的數(shù)車糧草,什么支援也給不了你。”
“北地苦寒,你是南邊來的,可別受不了凍死了。”
“去吧。”
公孫度能被徐榮舉薦為遼東太守,這背后也是使了大把銀錢充做軍資的。結(jié)果董卓小心眼兒,不但讓白松帶來敕封的上諭,還讓公孫度安置白松在身邊,接受白松監(jiān)視。
公孫度可是想做遼東王的男人,他不能忍受身邊有別人的密探,所以想辦法把白松從身邊支開。
白松看著公孫度的開了嘲諷的嘴臉無名火起,他本不想摻和朝堂上的這些事,只因為無奈董相國的授意他才想著走個過場,畢竟天下將亂,董相國搞不好也沒幾天搞頭。
說是來監(jiān)視公孫度,不如主動和已經(jīng)掌握了實權(quán)的遼東霸主套套近乎。
白松心中是這么想的,但他也受不了被人嘲諷。
人都說董卓和呂布小心眼兒,可白松覺得自己心眼兒比他倆也大不了太多。書上寫這叫睚眥必報。
逆來順受,以德服人,不成王八了?
白松最看不上動不動就叫人原諒的老好人。
他慢慢走到公孫度身邊,突然一把扯住公孫度的領(lǐng)子,公孫度身邊站著的衛(wèi)兵明顯沒有料到白松敢這樣做,連忙就沖上來營救。
可他哪里是白松的對手,他放開了公孫度,騰開雙手扯住衛(wèi)兵的手和褲帶,用力一甩,衛(wèi)兵瞬間摔在了地上眼冒金星。
這是什么招式,怎么感覺像是我們邊疆從小在山林中跟黑熊摔跤學(xué)會的把式?
公孫度看著摔倒的衛(wèi)兵,心中一驚。
“瞧誰不起?我原本就是邊地人。”
“董相國和徐將軍差我?guī)黼贩饽愕氖种I,并且希望你能在邊疆安置我,但你也不要小瞧我。”
“不就是烏丸和高句麗嗎,你把那八百死囚兄弟和糧草盡數(shù)給我,我找田韶哥哥去。”
白松撿起剛才公孫度因為被他扯領(lǐng)子失去平衡而掉落的印綬,大踏步走出了門。
“主公,要不我?guī)讉€人追上去砍了他吧!這人太野了,比我們還猖狂,留下是個禍害啊。”
“不必。那樣顯得我過于小氣。”
公孫度被左右侍從攙扶站好,眼前真的有星星在忽閃忽閃的冒。
“咱家主公不小氣嗎?以前不是太守讓他兒子參軍,他當(dāng)了官回來就把太守找借口殺了...”
“閉嘴想死嗎你。”
公孫度身邊的兩個侍衛(wèi)偷偷說悄悄話。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不用理他,在這殺了他反而會叫董卓和徐榮怪罪于我。一個是當(dāng)朝乾綱獨斷的相國,一個是接近相國的將軍,我立足未穩(wěn)不可以樹敵。”
“董相國算個什么東西,在遼東這個地界還沒有比我更有威名的,等兩天董卓自然會被擊敗。”
“剛才那小子說...玄菟豪族田韶嗎...我記下了。”
公孫度心中暗恨,剛才還說自己并不過于小氣,現(xiàn)在就開始想怎么打擊報復(fù)了。
正史后來寫道,公孫度上任遼東太守之后整死了一批原來就跟自己有仇的人,但是郡門望族田韶跟公孫度無冤無仇,卻也被找借口殺了立威,令人費解...
白松扛著大旗向前沖著,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此刻心里卻想起了自己和公孫度的插曲。
自從魂穿到了這個身體里,白松經(jīng)常會在一些微妙的時刻想起前生的畫面。
魂穿后遺癥是嗎?好像網(wǎng)上有的小說這么解釋。
恍惚間白松好像看見滿山遍野的高句麗人吶喊著,鬼叫著,高句麗人喜歡穿最厚的甲胄,扯硬弓,射粗箭。被高句麗人的弓箭射中,立即就會失去戰(zhàn)斗能力,因為高句麗的箭簇粗大沉重,被射中的話身上的皮甲也沒辦法有效防護。但這種弓箭也不是無懈可擊,它的弱點就是射程短,射速慢。
所以白松他們只有趁弓箭發(fā)射的空檔,迅速進行短兵相接的白刃戰(zhàn),才有機會活下去!
白松有好幾次都是帶著自己的度遼營,因無法撤退而被迫對著高句麗人發(fā)起拼死沖鋒。
在遼北的土地上,在烈風(fēng)和塵煙里,為了性命,為了守護大漢邊疆而沖鋒!
“豈曰無衣!”
白松沖上了山坡,揮舞著手里掛著大旗的旗桿。他看見烏丸人還有高句麗人就站在他面前,對他揮舞著武器。
“與子同袍!”
白松的耳中殺聲滔天,他雙臂壯如巨木,猛若烈風(fēng)。所過之處無不應(yīng)聲而倒。有的人被抽回了戰(zhàn)壕,有的人被向后仰面打倒。
“王于興師!修我戈矛!”
白松就像一道奔雷一樣,在山坡上對著敵軍一通橫掃,等到白松沖向第三處敵人陣地時,敵人才反應(yīng)過來,紛紛丟下武器開始潰逃。他們不明白這個扛旗的人到底是什么來頭,莫非導(dǎo)演有什么臨時安排?
另外這個扛旗的人也太可怕了,通常情況下帶著大旗的旗桿揮舞起來特別費勁,宛如在水中揮舞一般,但這個大個子居然能揮舞起來并且還能把人打倒,簡直不可思議!
在白松身后的我軍群演也懵逼了,原本劇本的設(shè)計是他們沖過來這個鏡頭就結(jié)束了,近距離特寫的短兵交戰(zhàn)那是下幾個鏡頭去拍,最后在通過后期剪輯的手段放在一起。現(xiàn)在白松一股勁兒的往山上沖,導(dǎo)演不喊停,“敵軍”開始潰逃,他們也只好無奈的繼續(xù)演下去,繼續(xù)吶喊著望山坡敵軍沖殺。
因為白松揮舞著旗桿打倒一片人,這些人里的確有人受了傷正在哀嚎,有一些我軍群演就想要去制止白松這種危險行為,他們緊緊追著白松的紅旗奔跑。
李默在監(jiān)視器里看到的情景是,荒原野山上,我軍猶如一道洪流,簇?fù)碇汾s者最前方的紅旗,在他每個群演都加錢承諾的加持下,吹著沖鋒號,喊著跑著,沖散了鬼子的陣勢。
鬼子們望見紅旗就紛紛丟下武器開始潰逃。這個鏡頭真是絕了!看那些被打倒在地的鬼子群演,李默感覺他們的慘號表演意外的真,意外的好。他不禁暗暗佩服這些群眾演員的表演功底,這演的,跟真的一模一樣。
白松嘶吼著沖向一個軍官模樣的鬼子群演,他雙手握緊旗桿,擰身,旋臂,蹬腿。
軍官群演這輩子都沒這么害怕過,他向后一退卻被自己的腳絆了個屁蹲,大屁股重重的坐在了山坡的泥土上。他看著面前大招蓄力的白松,看著他手里的紅旗,看著天上的浮云,他眼前開始出現(xiàn)了人生走馬燈。
“為了五十塊不值得這么拼命啊你!”
軍官絕望大喊。
“天不亡我炎漢!爾等速來與我死戰(zhàn)!”
白松明顯跟他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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