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腳下，小村莊。

村里只有十幾戶人家，稀稀落落地分布在道路的兩側(cè)。鵝毛大雪一直不停的下，村子里寂靜無聲。厚厚的白雪覆蓋在家家戶戶的屋頂，好像一床床雪白的棉被。

村口大槐樹的葉子已經(jīng)落光，只剩下孤零零的枝干挺立在朔風(fēng)之中。有的樹枝積滿了雪，有的樹枝結(jié)上了冰，在夜色中散發(fā)著淡淡的亮光，仿佛一株巨大的銀色珊瑚。

村里陸陸續(xù)續(xù)亮起燭光，微弱的光線透過窗戶射在雪地上，給這個茫茫的冰雪世界增加了些許溫暖。

朦朧夜色中，兩人兩騎飛馳而來。到得村口，騎馬的人方才下馬。原來是一個中年漢子和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中年人渾身是血，黑色的棉袍被利器劃破了好幾處，露出泛黃的棉絮。少年臉色鐵青，華貴的貂裘上面也沾滿了鮮血。

中年人指著村莊說道：“少爺，這里就是吳家村了。往前不到百里路，就是陜州了。”

少年神色一喜，說道：“焦叔叔，我們趕緊去陜州！”

中年人說道：“少爺，天色已晚，冰雪交加，騎馬趕路太危險。萬一你有什么閃失，我焦義就算死了，也沒臉去見老爺、夫人。我看那些王八羔子沒那么快追到這里，我們還是歇息一晚再趕路不遲！”

少年無可奈何，只得說道：“焦叔，你做主就是。”

焦義來到一戶人家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不過一會兒，木門“嘎牙”一聲被打開，一位滿臉皺紋的老者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

焦義急忙躬身施禮，說道：“老人家，我們主仆二人途經(jīng)寶地，想借宿一晚，不知是否方便？”

老者急忙還禮，說道：“貴客臨門，是老朽的榮幸。快請進(jìn)，快請進(jìn)。”

老者請焦義主仆在堂屋里坐下，又朝里屋喊道：“老婆子，有貴客來了，趕緊出來安排飯菜吃。”

老者喊完以后，對焦義二人說道：“兩位貴客請小坐，老朽把馬牽到屋后喂些草料。”

焦義二人連忙道謝。

這時，里屋的藍(lán)布簾子被人掀起，出來一位滿頭銀發(fā)的老婆婆，她身材微胖，滿臉笑容。焦義二人慌忙站起來，老婆婆笑著說：“不要客氣，快坐、快坐！現(xiàn)成的飯菜，熱熱就能吃了。”

老婆婆利落地走進(jìn)廚房，沒有多久，屋子里就縈繞著飯菜的香氣。又過了一陣，老婆婆把飯菜端了出來，放在二人坐的桌子上。焦義主仆看去，原來是兩大碗黃米飯、一盤爆炒兔肉、一碗清炒芥菜，還有一碟涼拌木耳。

老婆婆瞇著眼睛，不好意思地說道：“人老了，手藝也不好了，兩位客人將就吃。”

焦義二人趕了一整天路，早已饑腸轆轆，也就不再客氣，狼吞虎咽起來。

老者喂完馬進(jìn)屋，老婆婆趕忙上前把門關(guān)上，又替老者拂去頭上的雪，這才獨自進(jìn)了里屋。老者看著二人吃完飯菜，走進(jìn)里屋拿出一個黃色葫蘆，又在廚房拿了三個大碗，坐在焦義了二人身邊。老者拔開葫蘆蓋子，一股濃烈的酒香頓時彌漫出來。

老者倒?jié)M三大碗酒，說道：“兩位客人喝點酒去去寒。”

少年說：“老人家，我喝不了酒。”

老者笑著說：“三秦大地的漢子沒有喝不了酒的！少喝點無妨。”

少年不好推辭，只有端過酒碗淺淺地抿了一小口。雖然只是一小口，但是吞下去以后感覺喉嚨里面像著火一般。辛辣的氣味嗆得少年大聲咳嗽起來。老者哈哈大笑，焦義也強(qiáng)忍著笑急忙去替少年拍背。

老者喝了一口酒，瞇著眼睛說道：“老朽姓陳，還沒有請教兩位貴客的尊姓大名。”

焦義回答道：“老人家，晚輩叫焦義。”

他又指了指少年，說道：“這是晚輩的少主人——韓武。”

陳老漢看韓武咳得滿臉通紅，說道：“少年人，第一次喝酒都是這樣的。沒關(guān)系，喝多了就習(xí)慣啦。”

韓武紅著臉點了點頭。陳老漢又問：“二位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

焦義正在猶豫，韓武卻如實說道：“不敢欺騙老人家。晚輩是西安人，因仇家追殺，要去洛陽找晚輩的舅舅。”

陳老漢哦了一聲，問道：“那你們可認(rèn)識西安的韓明德韓老爺？”

韓武黯然神傷，回答說：“正是家父。老人家與家父有舊？”

陳老漢說道：“小老兒哪里有那個福氣。只是常聽這一帶的年青人說起令尊的大名，所以小老兒才冒昧相問。”

陳老漢又喝了一口酒，繼續(xù)問：“令尊大人怎么沒有和你在一起？”

韓武想起父母慘死，悲痛欲絕，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焦義一口氣喝完碗中的烈酒，把酒碗重重地放到桌子上。桌上的碗碟被震得都跳了起來。他氣呼呼地說：“我家老爺和夫人已經(jīng)遇害了。”

陳老漢睜大雙眼，似乎不敢相信，說道：“據(jù)聽說韓老爺是咱們關(guān)中一帶的綠林盟主，武功卓絕，怎么會遇害呢？”

焦義長嘆一聲，說：“老人家，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陳老漢點了點頭，捻著下巴胡子沉默不語。過得片刻，陳老漢又問：“找到仇家沒有？”

韓武止住悲傷，一字一句地說道：“還沒有找到仇家。但是我遲早會找出來的，到時候我一定把他們碎尸萬段！”

陳老漢看到韓武眼神里閃現(xiàn)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兇狠之色，不由打了個冷顫。他干咳兩聲，一口喝光碗里的酒，說道：“少爺請節(jié)哀。這里離洛陽還有兩三百里，你們明天還要趕路，早點休息吧。”

陳老漢說完，從廚房抱來一大捆干燥的稻草鋪在地上，又招呼老婆婆從里屋搬出了棉絮、棉被。

陳老漢滿懷歉意地說道：“委屈兩位貴客了。”

焦義從懷中掏出一錠碎銀，遞給陳老漢，說道：“老人家，多有打擾，這點銀子請收下，略表我們主仆二人的感激之情。”

陳老漢死活不肯要。韓武說：“老人家要是不肯收下，就是嫌棄我們給得太少了！”

陳老漢無法，只好收下碎銀，千恩萬謝之后進(jìn)了里屋。

焦義把背上的長劍取下放在桌上，鋪好棉絮、攤開棉被，這才說道：“少爺，休息吧。”

韓武嗯了一聲，衣服也不脫，直接就躺到棉被里。焦義也不脫衣服，徑直躺在韓武身邊睡下。也許是太勞累，也許是酒勁上涌，焦義很快就睡著了，滿屋子都是他響亮的呼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