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霧村的溪水總在晨光里泛著碎銀似的光。七歲的周默趴在光滑的青石上，鼻尖幾乎要碰到水面，看一群半透明的小魚從指縫間溜過。他的粗布褲腳卷到膝蓋，露出被太陽曬成蜜色的小腿，上面還沾著幾片翠綠的浮萍。“默兒，慢些晃！”童琪站在溪對岸的田埂上，手里挎著裝滿野菜的竹籃，“別又像上次那樣摔進水里，娘可沒空再給你縫補丁。”默兒回過頭，臉上沾著泥印子，笑得露出兩顆剛換的門牙：“娘你看！石縫里有光！”他指著腳邊的石縫，那里確實有微弱的藍芒在閃爍，像是被溪水浸亮的星辰。周默伸手去掏，指尖觸到冰涼滑膩的硬物，猛地一拽，竟拖出枚鴿子蛋大的石珠。珠子通體渾圓，里面仿佛裹著團流動的云霧，在陽光下折射出變幻的光暈。“這啥呀？”他舉著石珠跑向母親，水珠順著他的胳膊肘滴進稻田，驚起幾只螞蚱。童琪接過石珠，指尖剛觸到表面就輕輕一顫。她仔細摩挲著珠子上細密的紋路，忽然抬頭看向丈夫周軍衛——他正扛著鋤頭從山那邊走來，古銅色的臉上刻著風霜。“他爹，你看這……”童琪的聲音有些發緊。周軍衛擦了擦汗，接過石珠掂量了一下：“看著像塊奇石，周默撿著玩也好。”他把珠子還給兒子，粗糙的手掌揉了揉他的頭發，“別弄丟了，說不定能換兩斤鹽。”周默卻把石珠攥得緊緊的，像捧著塊稀世珍寶。那天晚上，他把珠子塞進枕頭底下，睡著時都在笑。此后這枚石珠就成了他形影不離的伙伴：幫李爺爺編竹筐時，他把珠子放在竹篾上滾來滾去；分給狗剩糖塊時，會得意地掏出珠子說“比糖好看”；連對著受傷的麻雀絮叨時，都要把珠子擺在鳥窩邊當“伴兒”。童琪看他如此寶貝，不止一次想把珠子收起來，卻總被周軍衛攔住：“孩子家的玩意兒，隨他去吧。”只是夜里，默兒偶爾會聽見父母在低聲說話，母親的聲音帶著他聽不懂的憂慮。變故發生在他九歲的秋天。一群騎著巨狼的黑衣人突然出現在村口，為首的刀疤臉一腳踹翻了曬谷架，揚著手里的鐵牌吼道：“奉黑風寨令，每戶交十斤糧食，不然燒了你們這破村！”村民們嚇得縮在屋里，周軍衛卻把妻兒護在身后，手里緊緊攥著砍柴刀：“今年收成不好，實在拿不出那么多。”“拿不出？”刀疤臉冷笑一聲，狼爪似的手抓住旁邊的張婆婆，“那就拿人抵債！”周默躲在父親身后，懷里的石珠突然發燙。他看見張婆婆掙扎的樣子，想起她總偷偷塞給自己的烤紅薯，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沖出去喊：“放開她！”刀疤臉被這小不點逗笑了，伸手就去抓他。就在這時，周默懷里的石珠突然爆發出刺眼的藍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刀疤臉彈飛出去，撞在老槐樹上暈了過去。剩下的黑衣人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周軍衛已經揮著砍柴刀沖了上去。村民們見狀也紛紛抄起家伙，竟把這群強盜趕跑了。“周默，你沒事吧？”童琪抱住兒子，手卻抖得厲害。她看向那枚仍在發光的石珠，臉色蒼白如紙。那天晚上，童琪把周默拉到油燈下，給他講了個從未聽過的故事：原來童家祖上曾是修仙家族，這枚石珠是家族傳承的聚靈珠，能自動護主，只是到她這代早已沒落，成了普通凡人。“這珠子會惹來禍事。”童琪的眼淚滴在石珠上，暈開一圈水痕，“周默，明天娘就把它埋了。”周默卻把珠子死死按在胸口：“不！它救了張婆婆！”爭執間，周軍衛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個小小的布包：“埋了也沒用，黑風寨不會善罷甘休。這是我年輕時在邊關認識的一位道長給的，他說若遇危難，可去青云山找他。”布包里是張泛黃的地圖，還有半塊刻著云紋的令牌。三天后，黑風寨的人馬果然再次來襲，這次來了足足三十人。周軍衛帶著村民們拼死抵抗，卻根本不是對手。混亂中，周默看見父親被長矛刺穿胸膛，看見母親為了護他被馬蹄踏過。“跑！往東邊跑！”母親最后的聲音帶著血沫。周默攥著聚靈珠和布包，鉆進后山的密林。石珠在他掌心滾燙，像是母親最后的體溫。他不知道什么是修仙，也不懂地圖上的標記，只知道要往東跑，要活下去。溪水潺潺的聲音漸漸遠了，青霧村的炊煙消失在身后。九歲的周默踩著落葉往深山里走，懷里的石珠偶爾閃過微光，像是在為他指引方向。他回頭望了一眼家的方向，眼淚終于掉了下來，砸在聚靈珠上，暈開的水痕里，仿佛還能看見溪邊那個舉著石珠傻笑的自己。路還很長，林子里的風帶著寒意，但他握緊石珠的手，卻異常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