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二年。
長安南,就峪溝。
一青衣道人,穿梭在溝東側山上,持劍披荊斬棘,時而驚起鳥雀。
時值盛夏,溝內爽涼。
耳邊流水淙淙,眼下草木蔥蘢,氣候甚至宜人。
道人來此,不為消暑。
穿過一叢小林,眼前豁然開朗。
找到了!
道人收劍入鞘,踏著矮草向前方草廬走去,便是此地炊煙引她到此。
籬笆柵欄上藤蔓交織,點綴著紅黃各色花朵,為這半山小廬增色不少,如果柴門懸上廬名,或許更有意境。
行至門前,放眼四下無人。
“有人嗎?”
“有人嗎?”
道人見呼喊不應,遂拉開柴門入內。
電光火石間,不知何處,一只黃狗驟然竄出,徑朝腳邊嘯叫撲來。
汪汪汪!
道人瞳孔一張,下意識閃躲拔劍。
蒼啷...
寒光閃動。
利劍出鞘,黃狗倒地。
這世界,安靜了。
道人低頭一瞥,劍上已沾上狗血。
真晦氣!
劍沾狗血不入鞘,正準備俯身拭劍,前方傳來動靜。
“又叫喚什么...“
只見一精著上身之人,闊步從廬中走出來。
他嘟囔著來到院中,看到地上死狗與來人手里劍,表情立刻變嚴肅。
“這位道長,你想干什么?”
“你是誰?”
道人原本表情清冷,看到屋主頓時鎖眉。
這聲音...
屋主見來人俊秀,但居高臨下看不到喉結,所以一時摸不清男女。
此刻聽聲識男女,遂嘴角微微抽動,“原來是位女道長,你來此意欲何為?我們似乎不認識...”
“快說,你是誰?叫什么名字?”
女道士以劍怒指,年輕屋主咽著口水退后兩步,小心翼翼回答:“我是莫秸,道長...”
“王摩詰?王維?你不是在長安嗎?”
“啥?”
莫秸聽得一臉懵,但看到女道士落劍撤回,心里緊張稍有緩解。
“道長,你是不是認錯了?我是莫秸,不是王摩詰,更不是大詩人王維...”
“你不是王摩詰?”
女道士見他五官輪廓,分明和年輕的王維一模一樣,但言語中還帶著懷疑。
“對啊,我姓莫,名秸...”
“適才抱歉,你長得像一個故人。”
“王維?”
莫秸好奇試探。
“你知道他...”
女道士話剛出口,想起王維不到二十就出名,眼前這人認識他也不足怪,遂取出一塊銀餅遞去。
“這是賠給我的?”
“想什么呢?”
見莫秸瞟看地上死狗,女道士嘴角微微揚起,冷嗤:“啥狗值二十兩?我要你搬離此地。”
“搬走?我不搬。”
“你嫌少?”
女道士柳眉倒懸,更確認這不是王維。
莫秸捏著銀餅,語氣淡然:“我在此開荒種地、自給自足,再多錢也沒地方花銷,單純不想搬而已...”
“嗯?那就暫時離開幾個月,這些錢足夠你用一陣子,等年底再回來自給自足。”
“我不走。”
“別不識時務!”
女道人再次橫劍在手,劍鋒寒光是無聲威脅。
莫秸心里一驚,轉身一個箭步跑到屋檐下,抄起鋤頭厲聲喝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這魔頭敢上門行兇?老子拼死也不讓你如愿!”
“你別激動,我不想傷你。”
女道人沒想到會這樣,她也顧不得劍上狗血,就這么撤劍插入鞘中,正色道:“實話給你講,前山道觀有貴人,不希望被外人打擾,出錢讓你暫別數月,一般人都沒這機會,二十兩已經很多了,莫嫌錢少...”
“打住。”
莫秸聽得刺耳,當即回懟:“什么狗屁貴人?這里離道觀這么遠,狗叫都聽不見吧?憑什么讓老子搬?也太霸道了!”
“你放肆!”
“你才放肆,終南山這么大,有能耐把所有人趕走?看你也不像真道士,少在這為虎作倀,我家不歡迎你,給我走!”
“你...”
女道人氣得胸口起伏,擎住劍柄的手忍了又忍,最終松開伸在半空,“拿來!”
“什么?”
“銀子。”
“你殺了我的大黃!”
莫秸理所當然的表情,惹得女道人虛起杏眼質問:“什么狗值二十兩?不搬就不要挑戰我耐心!”
“那是狗嗎?那可是我唯一的伴兒,摯愛親朋啊道長!”
“你說什么?摯愛親朋?”
女道人都無語了,莫秸還一本正經解釋:“對啊,你的摯愛親朋就值二十兩?沒讓加錢就不錯了。”
“很好,莫秸是吧?我記住了!”
“不用記住,道長慢走...”
......
女道人糾結許久,選擇暫時放過莫秸,頭也不回匆匆離去。
約半個時辰,回到前山延生觀。
玉真公主李持盈做完早課,正在修真堂外涼亭吹著山風,剛好看侍女清雪上山歸來。
“那炊煙未消,你可辦好了?”
“沒有...”
“嗯?不是普通人?”
“普通,也不普通...”
清雪遂將剛才見聞,包括莫秸的長相酷似王維,都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李持盈面無表情聽著,清雪本以為她并不在意,但沉默片刻就聽到命令。
“左右無事,帶我去看看。”
“這...”
清雪微微一怔,急忙提醒:“山上多荊棘,莫秸又粗鄙,若阿郎想見他,奴婢可去請來...”
“無妨,正想四處走走,帶路便是。”
“是...”
“阿郎,你這法服...”
身邊一名白衣侍女,指著公主身上的紫色法服提醒,意思是出門過分惹眼。
李持盈深以為然,隨即微笑頷首肯定,“還是飛燕心細,帶我去換一身...”
“是。”
飛燕扶李持盈去更衣,與清雪擦肩時玩味一笑。
好像在說:看吧,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王維是阿郎怨念,還偏被你發現個相似的,估計那小子慘了...
王維為亡妻守孝結束,此時正閑居在長安無事,李持盈幾度相請約見不至,心中煩悶才來此消暑。
聽說有人與他相似,而且就在延生觀后山結廬隱居,她自然來了興趣。
李持盈沒有武藝,加上山里滿地的荊棘,不如清雪獨行迅速。
走了一個多時辰,主仆三人才走出那片樹林,終于看見莫秸的草廬。
“早知道這么遠,就該讓清雪帶下山來,阿郎累了吧?”
“無妨,就當游山玩水...”
李持盈輕輕擺手,前方突然飄來一陣香味,勾得她肚子咕咕叫喚。
“這什么味?”
“是肉香,但啥肉聞不出,估計是野味...”
飛燕嗅了幾下,又對同伴清雪說道:“眼下已經中午,莫秸剛坑了你二十兩,等會得讓他分些肉來,好讓阿郎充饑。”
“這廝粗蠻不講理,想吃肉怕不容易...”
“你怕什么?咱雪姐不行就搶,可別丟份啊!”
“好了,若那野味烹得好,給錢也無妨。”
李持盈打斷兩人,她一大早就起來做功課,剛剛又爬山走了很久,現在是給累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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