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厚重的水面，就變得越發稀薄，照亮隨水波輕輕搖擺的水草。

在陽光勉強照到的底部石縫中，躲著條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的小魚。

看著四周漸漸清晰的景象，虞無涯輕嘆了口氣，嘴角吐出一連串泡泡。

他做夢都沒變成過魚，沒想到穿越后竟成了現實。

前世他就是個剛畢業的公司牛馬，只是熬夜做個方案，再睜眼就成了這副模樣。

事情已成定局，虞無涯只是在剛來時罵了幾句街，就再無太多怨天尤人的想法。

因為做魚確實是個新奇的體驗。

當扭動尾巴，穿行在幽暗的水中時，感覺就像有無數雙嫩白的小手，溫柔撫摸著他的身體。

原本人類對深水本能的恐懼，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溫暖懷抱包裹的安全感。

而水自然流過魚鰓時，更是一種呼吸完全無法帶來的絕妙感官。

微涼、舒暢、生命得到延續的快感....不知道別的魚會不會有這種感覺，反正第一次當魚的虞無涯玩得不亦樂乎。

但魚生也不是一帆風順的。

一想起第一次見到的場景，虞無涯就有些后怕，吐出了更多的泡泡。

感受到水溫的變化，他艱難平躺在水中，用上面那側的眼睛，看了看投下來的光影。

已經過了下午三點了。

見時辰已到，他將立馬將身子往石縫里縮了縮，露出一只眼睛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沒多久，一團黑壓壓的陰影從遠處涌出，等到近前，竟是密密麻麻的魚群！

魚挨魚、魚擠魚，瞪著無神的眼睛，茫然前行。

都是黑魚。

前世作為一名資深釣友，虞無涯很清楚這種淡水魚的習性。

所有魚里面，黑魚的斗性最強，而且是敵我不分的戰斗。

假如前世他看到這種場景，肯定會毫不猶豫的下抄網。

但此刻他只覺石子將他擋得不夠嚴實。

他所在的地方，他也不知道有多大。

但這塊地方應該是黑魚的領地。

有它們在，其他水屬早已絕跡，只剩些水草蝦米。

而在食物不足的情況下，黑魚會毫不猶豫的吞噬同類！

就在這時，黑魚群突然一哄而散。

緊接著一條胸腹上缺了一大塊肉的黑魚，在鮮血中緩緩下沉。

可不等它落到底部，就被一擁而上的黑魚撕得粉碎！

這條魚的死亡，仿佛是一聲號令。

黑魚群頓時陷入了廝殺。

水波翻涌，肉屑橫飛，鮮血剛一涌出，就被無數有力的黑尾拍散。

看著這一幕，虞無涯水都不敢喝大口的，又往石縫里縮了縮。

其實眼前的魚和他體型差不多，約莫巴掌大小。

但架不住數量太多。

貿然上前，絕對會被撕扯碎片。

第一次見時，若不是他反應快游的遠，早就東一塊西一塊了。

直到戰斗停止，吃飽喝足、小了一圈的黑魚群緩緩向遠處游去時，虞無涯才敢游出來，全力鼓動魚鰓，大口吞著水中留下的肉屑。

這三天，他一直在各處石縫中藏匿，靠著吞食碎魚為食。

當察覺到飽腹感后，他停止進食，剛要回石縫，突然發現下面的泥沙不太對。

他警惕的想要遠離，這時一陣水波流過帶走泥沙，露出底下的東西。

是一條肚子缺了一大塊的黑魚。

虞無涯高興的吐出一長串泡泡，飛速游下去，快速咬住黑魚的尾巴，將它拖回到石縫隙中。

這份意外之財，足以讓他吃好幾天了。

回到石縫里后，虞無涯觀察下四周，叼著小石塊堵住縫隙，確認食物不會被水沖走后，睜著眼睛抓緊時間睡覺。

經過三天嘗試，他終于適應了這份上學時夢寐以求的神技。

但他卻沒有半點欣喜。

因為這項技能的初衷都一樣。

躲避隨時可能到來的危險......

深夜。

當月光艱難穿過水面時，一道陰影悄然浮現，擋在了虞無涯所在的石縫前。

那是條長達一米的黑魚，身上布滿了傷疤，面向石縫眼睛處，是個恐怖的空洞。

仿佛是察覺到有人在注視它，他立馬快速轉動身形，四處打量。

帶動的水流，撞得石縫上的石子搖搖欲墜。

石縫里，虞無涯用嘴死死咬著石子，渾身緊繃，竭盡全力不讓它被水沖走。

類似的情況，每天晚上都會發生。

小魚一般白天覓食，大魚則是晝伏夜出。

晚上的水底，是大魚的后花園，也是小魚的噩夢。

待到水流重新安穩下來，虞無涯才敢放松，長長吐出一串泡泡，重新看向縫隙外，不時能看到巨大的陰影游過。

哪怕類似的場景看過無數遍，虞無涯還是忍不住心生恐懼。

無聲無邊的黑暗，沒有靈智、體型巨大的掠食者，隨時可能被吞食的壓力......

想到這，虞無涯感覺流過鰓的水都帶了幾分血腥味。

按照黑魚的生長速度，環境適宜，食物充足的情況下，半年能長到15厘米左右，一年體型就能翻近一倍。

自己現在跟在黑魚群后面打掃戰場，倒是不缺吃喝。

可要是和外面那些龐然大物比，就算給自己一年時間，也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不說別的，光它們的眼睛，就跟自己一邊...眼睛？！

虞無涯驚得吐出一連串泡泡，飛速向深處鉆進。

石縫前的眼睛緩緩后退，露出一個巨大的魚頭，嘴里叼著的半截比虞無涯大好幾指的魚身，還在汩汩冒血。

情急之下，虞無涯直接將白日尋來的尸體擋在身前，想借此蒙混過關。

咚！

水波晃動，沉悶的聲響隨之傳進石縫深處。

虞無涯的眼神越發苦澀。

壞了，它不傻！

咚咚咚！

撞擊越來越強烈，縫隙上的石子被悉數震落，將虞無涯全部展現在黑魚面前。

眼見石縫有擴大的趨勢，虞無涯心中發狠，正準備借著碎石的掩護，給面前這條魚來口狠的，突然瞥見一道黑影飛速游來，將面前的黑魚撞到一邊。

正是方才那條獨眼黑魚！

兩條魚扭打在一起，揚起的泥沙將水變得異常渾濁。

虞無涯不再猶豫，飛速脫離兩條魚，朝著他預先選好的另一處縫鉆了進去。

內里空間不小，漆黑安靜。

可一瞬間，他就察覺到不對。

深處，好像還有一條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