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向父母提出了轉學的申請。

“大家好，我叫仙道澄。可以叫我小澄，請多指教。”

“仙道同學，先坐這邊的倒數第二排吧。”老師指了指靠后的一個空桌。

一眼望過去，靠窗，靠后門。

淡黃的桌面有陽光反射出來的矩形方塊，溫暖又安靜。

后座似乎是個高個子的男生，整齊劃一的課桌快要容不下他寬闊的肩膀——正趴在桌上睡覺。純黑的頭發被陽光照著，依然透著鋒利的光。

“這個女孩……她姓仙道哦，難道是……？”

果然……剛自我介紹完，下面的窸窸窣窣的小聲議論已經像雨后春筍一樣冒尖。

我噤聲，拖著步子走到了座位上。

終于下課鈴響。

“仙道同學，仙道同……”一個長發女生雀躍的走過來。

“嗯？”一般叫我姓氏……都會沒來由的心慌。

“那個，請問你是陵南的明星球員仙道彰的什么人嗎？你們長的有點像……”大大的眼里閃爍著疑惑或者是……期待。

果然，我不自覺的捏了捏手指，“……是他妹妹。”抿了抿嘴，勉強擠出這幾個字。

后桌仿佛突然動了一下，又安靜下來。

“可是他不是才二年級嗎。”女生有所質疑。

“國小的時候跳過一級，所以請替我……”保密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她似乎已經按耐不住內心的……喜悅。

“哇，好棒哦。以后可以去你家拜訪嗎？”女生雙眼含笑，如沐春風的拉住我的手。

最不期待的場景再次到來……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曾經的世界。

“……好啊。”

我坐下，無奈的打開了書。

已經是初夏了吧，窗外的暖陽曬得人昏昏欲睡，偶爾有一陣單一又惹人心煩的蟬鳴。

后桌的男生傳來微弱的打呼聲。

放學

第一天整體來說并不算達到預期，走在路上腳步也是提不起勁。

“小澄？”略有點試探性的直爽聲音。

“彩子學姐？”我一轉頭，看到了戴著粉色棒球帽的彩子，她深棕色的頭發微卷，成熟了些，淡粉的唇膏又讓她更多了一點嫵媚。

“怎么到湘北來了？記得你讀的陵南啊。”彩子小跑著湊近，笑意難掩內心的喜悅。

很少見到下課就穿著運動裝的女孩子，連眉宇間都是鮮活的氣息。

“……這不是湘北離家更近嗎，哈哈。”我打著哈哈，總不能告訴她是為了躲那些追我哥哥的女生吧。

“你這家伙說話還是那么簡潔。”她舉起手摸摸我的頭，“變可愛了哎。對了，還沒有報社團活動吧？”

“嗯，還沒來得及……”

“那太好了。”她的眼角閃過狡黠，“正苦惱呢……”

“誒？”

“過兩天要去大阪一趟。正好有件事要拜托小澄。”

心中一緊。

“哎呀，不可以推脫哦，怎么說我也是你國小的學姐。”她走近一步，笑容里有些不懷好意的期待。

回憶跳轉到6年前。

因為成績優秀，剛剛跳級到國小5年級的我，從老師辦公室報道出來。

碰上了同樣從辦公室出來的彩子。臉上貼著創可貼，卻是得意的表情。

小小年紀卻很有大姐頭的風范。

這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剛剛聽你報道，你是跳級生？”她自來熟的跟我打招呼。

“嗯。”

“干嘛跳級？以后你要更早讀大學的，多辛苦。”她一臉不可置信，又帶著些莫名其妙的關心。

“那你干嘛打架。”隨口岔開話題。

“你怎么知道我打架。”她瞪大了眼睛。

“臉上啊。”我指了指自己臉，那么明顯的創可貼。

“后座那個男生，上課老是抓我頭發。我轉過身去打他，”她撇撇嘴，望向天空，“還被老師看到了，真沒抓住時候。”

“哈哈哈哈哈。”真糗，卻又那么的……親切。

“喂你不要笑，我好歹是你學姐。”她臉紅。

“……是，學姐。哈哈哈哈。”

走廊里的陽光鋪在地上，偶爾飄進來一兩朵櫻花花瓣。

那個春天，無比生機盎然。

“姐姐要結婚了，要去大阪一周，所以，社團活動……”她眨著眼，一臉笑意。

“學姐在那個社團啊？”因為仙道彰過于耀眼的關系，我并不擅長加入任何集體活動。

“籃球部啊，還跟你哥哥打過練習賽呢。”

霎時間，耳朵里傳來有點毛躁的轟鳴聲——又是籃球！

“可……哥哥在陵南哎。”內心的怯弱幾乎快要讓我就地認輸……而且湘北的人，也不太樂意接受一個競爭對手的妹妹吧。

“放心啦，雖然都是一群問題兒童，也還蠻可愛的。而且跟你同級有個叫流川楓的學弟，人氣可高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連笑容里都有些……反常的期待。

“可是……”

“好啦，我一會就去給他們說，小澄明天就去吧，再見。”像丟下一個沙包似的，彩子即刻小跑著走遠，卷起的風吹起一陣熱浪。。

一開始就沒有給過我拒絕的機會嘛。

……太亂來了。

“我回來了。”一臉疲憊。

推開門，空蕩蕩的家里并沒有其他人。客廳的電視打開著，放著不痛不癢的美食節目，仙道彰蹲在玄關。

因為父母經營了東京的一個酒店，那邊事務比較多，所以時長不在家。偶爾在家的時間也是處理公務，并不能照顧我們。

已經習慣跟仙道彰相依為命了。

大概也因此養成了自己獨來獨往的性格吧。

“怎么樣，去湘北的第一天還不錯吧？”他漫不經心的系鞋帶，看樣子是要出門練球。

“不好。”我撅了撅嘴，“碰到彩子，讓我去籃球部幫忙代班幾天。”

“啊，湘北的……籃球部嗎。”他的眼皮向上翻動了幾下。

“是。”

“上次跟湘北打過練習比賽，流川楓，櫻木，都是很好玩的人呢。”他好像想起了過往，眼角有了一絲笑意，“小澄要多交點新朋友啊。”

我換好鞋，拖著長長的尾音走進客廳，餐桌上做好的鰻魚飯和味增湯整齊的排列著。

仙道彰某種程度上……算個合格的家庭煮夫。

“拜托……沒有朋友，是因為誰啊。”我小聲嘟囔。

國中和國小時期，天天被喜歡她的女生圍著轉。以為到了高中會好一些，結果……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樣子。

真難纏。

“喂，我對你還不夠好么……”逆著光的他眉頭微蹙，似乎有點抱怨的意味。

“好好好，快出門吧真是的。”我走到門口，順手一擠，把他推出了門。

窗外的不遠處，仙道彰的食指頂著籃球晃悠悠的轉動著，輕盈向街口的那頭走去……

家里的空氣有初夏的潮濕與悶熱，連同我的呼吸一起，靜默的躲在門后。

最討厭就是他的好，好到我沒有理由對他發脾氣，好到我不想跟他讀同一個學校。

甚至，想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