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沈知秋看著天花板，只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條咸魚。

不，咸魚至少還能保持完整的形狀，而她更像是一件被打散的劣質手辦，渾身上下每一個零件都在發出悲鳴。

床頭柜上放著格斗團經理人昨天留下的解約合同和一張支票，那上面的數字很有誠意，誠意到仿佛在說：“拿著這筆錢，請你從女子格斗這個圈子里體面地消失。”

一開始的她在拳館里打拳只是為了健身，但是后面稀里糊涂地進入了格斗圈。

人們夸她很有天賦，她也的確成了明星選手。

然而現在的她又被人一腳踢回了現實。

“已經完了。”沈知秋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給自己的格斗之路下了一個言簡意賅的訃告。

然后她翻了個身，試圖換個姿勢，結果牽動了肋骨的傷勢，疼得她瞬間面目扭曲，表情管理的水平直接從高冷的明星選手退化成了諧星。

“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醫生讓你靜養，不是讓你在床上練習打挺。”一個清脆又帶點懶散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咔嚓咔嚓”的削蘋果皮的聲音。

沈知秋費力地轉過頭，看見了她的摯友蘇靜雅。

蘇靜雅小姐正坐在那里百無聊賴地削著一個蘋果。

她穿著一身當季新款的白色連衣裙，在這病房里非但沒有格格不入，反而讓這間病房看起來像是什么高級會所的休息室。

和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頭發亂得像雞窩的沈知秋形成了慘烈的對比。

“我要是能打挺，現在就不會躺在這里了。”沈知秋有氣無力地吐槽。

“別這么說自己。”蘇靜雅將一小塊切好的蘋果叉起來，遞到沈知秋嘴邊，“不就是粉碎性骨折嗎？”

沈知秋閉嘴了，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說，知秋啊。”蘇靜雅嘆了一口氣，“你那家‘雷霆鳳凰’格斗俱樂部，我早就跟你說過不靠譜。”

“聽聽這名字，又雷又鳳的，一股子網吧包宿的感覺。”

“你看你，當初號稱是他們俱樂部的未來之星，聽著多威風。”

“結果呢？決賽場上被人一記高鞭腿踢到腦震蕩，外加一處粉碎性骨折。”

沈知秋小聲地逼逼了一句：“好歹是決賽，別人也不弱。”

“所以現在直接一張勸退通知書就把你打發了。”蘇靜雅的話一針見血，句句致命。

沈知秋決定閉上嘴，專心扮演一條不會說話的咸魚。

“干脆別干了，我給你安排一下，當個保安隊長算了。”蘇靜雅說道。

沈知秋突然覺得保安隊長還不錯。

于是她盯著天花板，開始糾結了起來。

那里白得耀眼，看久了，甚至會出現一些奇怪的色塊和光斑。

嗯？

光斑？

沈知秋眨了眨眼。

那個懸浮在她視網膜正中央的，像極了游戲UI界面的淡藍色半透明方框，是什么玩意兒？

【檢測到宿主精神狀態極度頹廢，符合“置之死地而后生”啟動條件......“女子格斗聯賽系統”正在激活......】

【激活成功！】

【你好，從今天起，本系統將竭誠為您服務，助您打造史上最強的女子格斗天團！】

沈知秋緩緩地，緩緩地，又眨了眨眼。

藍色方框依舊堅挺地懸浮在那里，上面的字體還帶著一種科技感十足的呼吸光效。

幻覺——這是她得出的第一個結論。

被那一記重拳打出了腦震蕩后遺癥，現在終于開始出現幻視了。

她把眼睛閉上，再猛地睜開，藍色方框還在。

【新手任務已發布：創立一個屬于自己的格斗團體！】

【任務獎勵：啟動資金100，000元！】

連任務和獎勵都出來了，這幻覺還挺有邏輯性的。

沈知秋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最近看網絡小說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現在不清醒的腦子都開始給自己加戲了。

“你在發什么呆？”蘇靜雅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沒什么。”沈知秋木然地回答，“我在想我未來還能干什么。”

蘇靜雅削蘋果的手停頓了一下：“你的腿雖然不能再進行高強度比賽，但日常行走還是沒問題的。”

“不用了。”沈靜雅的視線再次聚焦于那個藍色的方框。

十萬啟動資金——作為一個幻覺，這也太摳門了。

但是沈知秋的心里某個一直緊繃著的弦，突然就這么“啪”的一聲斷了。

她是誰？她是沈知秋。

曾經的格斗天才，未來的......未來的咸魚。

職業生涯完蛋了，人生好像也沒什么盼頭了。

既然都已經這么爛了，那再多一個逼真的幻覺，又有什么關系呢？

萬一呢？萬一這不是幻覺呢？

邏輯是什么？能吃嗎？理性是什么？能讓她重新站上擂臺嗎？不能。

一種源自于破罐子破摔的決斷力，在沈知秋的大腦中一掠而過。

她那堪比一潭死水的眼神里，突然重新燃起了一丁點斗志。

她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嘶——”肋骨傳來的劇痛讓她倒抽一口涼氣。

她一把攥住了蘇靜雅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著蘇靜雅

蘇靜雅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和眼神嚇了一跳：“知秋，你干嘛？慢點，別扯到傷口！”

沈知秋沒有理會她的驚呼。

她死死地盯著自己這位千金大小姐，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決定了。”

“我要創立一個女子格斗團體！我以后還要當自己聯賽的老板！”

空氣，瞬間凝固了，病房里只剩下中央空調輕微的出風聲。

蘇靜雅漂亮的眼睛慢慢睜大，瞳孔里寫滿了震驚、茫然，以及一絲絲發自內心的恐懼。

“啪嗒。”蘋果從她無力垂下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悶響。

蘇靜雅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輕輕地探向沈知秋的額頭。

這一點都不燙。

但正因如此，她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和擔憂了。

“那個，護士小姐......”蘇靜雅轉過頭，帶著哭腔的音調對著門口的方向輕聲喊道，“能不能......現在給我們安排一個腦部的CT檢查？全套的，加急的那種。”

“我覺得我朋友的腦子，可能被上次那個對手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