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莒州府外的南山,因在莒州府南而得名。
出莒州府,向南不足四里便是南山,卻是這南山也并不是什么的名川大山,不過一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丘丘陵陵罷了,又綿綿延延,少說也有幾百里,但畢竟是山,山深林密,山深藏百物,百物繁榮。
在這里,且不說他物,只說這山上密密麻麻的林中有一種叫楠木的樹,它高可達十丈,粗可達三尺,樹桿通直,實為皇家宮殿園林專用木材,以前并不為本地所有,后由那前朝的秦尚書從蜀地引進而來。
秦尚書畢竟是見多識廣的,他曾在官地用過楠木制作的器具,那器具,色微紫,有清香味,紋理極美,象人形,象山水,光照下還可看到金絲閃爍,很是光亮璀璨,且質地堅硬,水不能浸,蟻不能穴,實算得上等美物。
另,楠木,自是因樹姿優美,叢蔭龐大,而倍受秦尚書喜歡,如此,秦尚書告老還鄉之即,便攜得樹種,在自家山林里種植起來。
南山的第一道嶺為落玉嶺,正秦尚書家山林的開端,從落玉嶺向南,不分谷嶺,一路平鋪,種植著近百畝的楠木,放眼望去,那楠木漫山遍野,茫無際涯,浩如林海,也因了這林海,造就了秦家幾代極富麗奢華的生活。
如今,秦尚書早已死去多年,山林自是留給了后世的子孫,其現世子孫叫秦普,住莒州城原尚書府老宅,平時不來山林,山林的支應多是交由看林人張勝負責,那張勝就住在落玉嶺下。
話說莒州府有一杜姓的商人,名松山,原為大平川齊州府人士,向來做牲口生意,順便也做山貨、木材、皮貨等等,很是精明伶俐,兩年前,因相中莒州府外南山中的林木,豐富繁茂,而山貨皮貨也聚多,遂從家鄉齊州搬遷至這里,以在這里作宏圖發展,不免攜老帶小、拖家帶口,一路逶迤而來,之后即將家安頓至秦尚書后人秦普家的一空宅里,由那秦普的好友,也是自己的老鄉錢秀才做了中人,每月按利付秦普租費。
杜姓商人每過了年,要去外省販運牲口,連帶也看木材、山貨及其他行情,用后人話說,就是考查去了。這一考察,少說也得仨月伍月。其結發妻陳氏,本與他為姑表兄妹,因只生兩女,饒是溫良嫻淑,也不討他喜歡,如此,陳氏在慽哀悲憤中不由懷疑他不是去了考察,而是在別處另有外室,他實乃慰籍其外室去了。
但知道又何用,白樂天說“老大嫁作商人婦”可知這商人婦是不好的,是可憐的,是不幸的,盡管不缺錢花,卻是一良家婦人守著那么多錢又有個什么用呢?
一日,杜松山去了后,杜家娘子陳氏,騎著自家驢子上街做采買,下了蓮花橋,那驢卻沒來由的驚了,一時間,那驢載著她在那街上瘋了般的,拼命地橫沖直撞,直嚇得她魂飛魄散,卻是因在那瘋驢身上,下又下不來,停又停不住,任那驢載著她東奔西跑。
街上的人,見那瘋驢,紛紛躲避,結果有一人躲避不及,被那驢狠狠地撞倒在地,卻是那驢在撞了人后,倒也乖乖地安生住了。
婦人慌得下來,忙走到那人身邊,見那人穿褐色布裳,赤黑臉色,乃一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
漢子許是羞愧于自己堂堂五尺被那毛驢給撞翻了,頗不自在,見眾人圍看自己,倏得從地上坐了起來,卻是想再站起,試了幾下,沒的成功,不由惱巴巴地看那婦人。
婦人又羞又慚,也害怕,連話也不敢說,只怯怯地看著漢子。
眾人攙得漢子站起后,漢子又試著抬腳走路,明顯覺腿腳不靈便,如此,便七嘴八舌數落起了婦人,說什么人煙鬧市的騎個牲口招搖過市,做什么顯擺,弄得牲口撞了人,看你怎個處置。
之中有一老者,看了一晌,見婦人慚愧,料這婦人也算老實之人,而婦人家獨自采買東西,實也不易,提攜不動,使用牲口,算不的什么,而那牲口驚了,畢竟是牲口,不通人性,也算不得是婦人的錯,但牲口驚了,傷了人,卻是得有個說法,那就是,你,牲口的主人,即婦人,最起碼得領人到醫家看看,有沒有大礙得讓醫家說,沒的妨礙正好,如有妨礙,還需拿出藥錢,以給人看病。
如此,老者即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眾人跟著附和,卻是那漢子連忙推脫,大概仍認為自己男子大漢被個毛驢撞了,太個丟人,說什么也不去看醫生,說著間,不由臉紅脖子粗的,緊接著,即甩開攙扶他的眾人,逞強般的一瘸一拐地要走。
眾人不覺暗嘆他倔犟,卻是人當事的還不急,自己作什么急。
那婦人不忍,又被人圍觀,被看她作如何處理,終凄厲道:“壯士,你走不得,不如將俺這驢子騎走吧。”嗨!這倒也不錯。
哪知那漢子聽了,又是連連搖頭,且只顧自往前走,婦人遂慌不迭地攆上,拉著驢子,一個硬要給,一個硬不要。
呵呵!真個是好人遇上了好人了。
眾人不覺又摻和進來,還是那老者,他說:“壯士,沒得倔犟,你被她撞傷,受她支應,理所應當,再個,她自認理屈,情愿支應,也是心意,莫不辜負她真誠,不如你先騎她驢子回家,省得你走路不便,到家后你自己料理,你好后,再將驢子送還于她。”
眾人再個稱贊,漢子不由地用手抓頭皮揣思。
陳氏婦人也殷殷道:“壯士大哥,只怪小女子,害你不便,而老丈提意也極好,不如就按老人家,你先騎驢子回家,你好后,再將驢子送還給我。”
俗話說“聽人勸,吃飽飯。”見眾人如此說,漢子也不好再說什么。
婦人遂將驢韁繩遞給漢子,并說出自家住址,即城中原秦尚書府后,老秦二爺家的宅子里。漢子默默聽了,記在心里,然后在眾人的揣掇下,上了婦人的驢子,騎著走了。
陳氏婦人回家后,等了兩日,不見漢子送驢,不免思忖,卻也不是擔心那驢,只是想那漢子不知到底給撞成何樣,那一時,漢子先是不好站立,之后走路蹣跚,莫不他傷得重了?至今還未好?啊!虧得他仁厚,當日里,沒有訛她,也算自己僥幸,看來,這世上畢竟還是好人多,真正的壞人也沒幾個的,而如真傷得那人重了,自己該當按理去瞧瞧人家,莫不自己成了壞人了?怎奈那一時的慌亂,競沒的問他家在哪里?如今想瞧瞧他,也沒法子去。
婦人正懊惱,卻見門外有響動。
婦人遂走向門外,一看,嘿!還果然是那漢子,不過縱一眼看出是漢子,卻發現漢子似換了一個人,只見他騎著一赤色高頭大馬,自家驢子跟在他的身后,他身著一青色絲質長袍,正夏季的時節,那絲袍薄而透明,特別是胸前,透明得已仿佛不再是絲,而是紗,透過那深色的青紗,漢子極結實的胸膛隱隱若現,漢子赤紅臉,丹鳳眼,眉似臥蠶,臉頰上微有胡須,滿頭青絲如墨,前端高高盤在頭頂,后端一絲不亂披在肩上,頭次看他還四十多歲,現看他三十多歲,二十八九歲也不為過。
原來,婦人那一日的倉促時刻,竟沒看出此人是一魁魁偉偉,威威武武的英雄漢子,這一時再看,競莫名有了股羞澀,一瞬小小的局促后,婦人終大膽笑道:“啊,大哥,你可好些了。”說著便將大門開得大大的,示意漢子進門。
漢子看了她一瞬,一言未發,似有思忖,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但那漢子終還是騎著馬進了她的院子。及至到了院子,漢子才說:“怕你以為我訛了你的驢子。”說話間,卻不看那婦人,仍只顧著往前走,走至房前,才停下,卻是停馬駐立,不下馬。
婦人趕上來,立即笑說:“哪能呢?”說著即來到馬前,撫著馬頭,等他下馬。
他下了馬,似腿腳不便,一個趔趄欲要翻倒,婦人立馬過去,正被漢子抓住,之后,漢子兩眼端端地看那婦人,婦人不覺臉紅耳熱,呼吸也急迫,正驚慌,已被漢子擄至胸前,隨之便熱切地親了婦人。
婦人剛開始還想掙扎,可親著間就被漢子暴風驟雨般的瘋狂氣勢所傾倒折服,不覺灘軟倒地。
婦人就這樣跟了漢子,在最初,她還想到了自家男人,不免又羞又慚,還嚶嚶哭了幾聲,隨后,待挨到那人極溫暖而堅硬的胸膛時,便如烈日下的軟糖,融化了,再往后,婦人便投入了那人的懷抱,而自領略了那人勢如排山倒海般得激情后,更是知得了世間的男子與男子是不同的,不覺與那人恩情似漆,心意如膠,又沒日沒夜。
原來,這秦家的宅院前后共三進,婦人住前院,婦人丈夫不在家中,婦人是主母,遂攆得孩小下人及其他通通到后院,這前院可不成了她一個人的天下了,如此,便攜得愛郞在個前院愛得無掬無束。
漢子說,他叫張勝,系城中秦大官人家的看林人。
一日,正溫柔繾綣時刻,聽得外面有人低聲罵:“敗類!好無恥!恁無天論,何以要冒充張勝,作亂人妻。”因是在夜里,周遭極安靜,這罵聲雖小,卻也聽得清清楚楚,婦人聽得,不覺一凜,忙看向漢子,漢子則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從她身上退了下來,又不聲不響穿好衣服,手中卻突兀多了支寶劍,一時間,婦人驚悚,渾身戰栗如篩糠,漢子則端端地看著她,又微微一笑,接著便化作一團空氣消失在了夜色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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